第8章

“阿伯丁那个镇很大,你有准确的地图秘密代码吗?”

“有。”特工把代码背了出来。费伯记住了。

“少校,全说完了?”

“是的,阁下。”

“大街对面的房子里有MI5的先生们在盯梢,你打算怎么脱身?”

特工耸耸肩:“溜走。”

费伯认为这不是好办法。“你见到我以后,对你的指示是什么?你有没有安全的隐蔽处?”

“没有。我计划到一个叫韦茅斯的城市去,在那儿偷一条船,渡到法国去。”

这谈不上是什么计划。因此,费伯恩忖着:结局是什么,卡纳里斯已经清楚。太好了。

“要是英国人逮捕了你,对你用刑,你怎么办?”

“我带着自杀药片。”

“你肯定用?”

“完全肯定。”

费伯对他看看,说道:“我觉得有可能。”他用左手压住特工的胸膛,身子的重心也集中在左手上,那姿势仿佛是就要下床。实际上他这样做就能准确摸到胸腔末端与腹部相连接的地方。他用匕首的尖口直刺入肋骨下边,然后向上捅到了心脏。

特工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响声到了喉头那儿,但发不出话来。他全身都在抽搐。费伯把匕首又向上捅了1英寸。那人双目紧闭,身子瘫软下来。

“因为你见到了我的面孔。”费伯说。

第八章

“我觉得,对这一局面我们已经失控了。”珀西瓦尔·戈德利曼说。

弗雷德里克·布洛格斯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说:“这是我的过失。”

这个人看上去精神不振了,戈德利曼在思忖着。将近一年了,他一直就是那种样子。哈克斯顿的一家房子被炸,他妻子被压在坍塌的瓦砾下,人们在那天晚上把他妻子的尸体拖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很消沉。

“对于错误人人有份那一套,我不感兴趣,”戈德利曼说,“在莱斯特广场那里,有几秒钟的工夫你们没有监视到布朗迪,问题就在这儿,这是事实。”

“你以为他们联系上了?”

“有可能。”

“在斯托克韦尔那里,我们又跟踪到他,那时我认为他完全放弃了那一天的活动。”

“情况要是那样的话,那么他在昨天或是今天还是要去接头的。”戈德利曼正用火柴杆子在桌上摆着图案——在思考问题时,他养成了这个习惯。“那幢房子里还没有动静?”

“没有。他已经在那里待了48个小时。”布洛格斯又说了一句,“是我的过失。”

“别让人烦了,老伙计,”戈德利曼说,“决定让他逃走的是我,目的是想让他把别人引出来。我现在仍然认为,采取那种步骤是正确的。”

布洛格斯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显得茫然若失,双手插在雨衣的口袋里。“他们真要是联系上了,逮捕布朗迪就刻不容缓,要弄清他究竟执行什么任务。”

“如果那么干,我们就失去了一切机会,不能跟踪布朗迪找到更重要的人物。”

“那由你决定吧。”

戈德利曼用火柴杆搭了个教堂,凝视了片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半个便士,向空中一掷,说道:“跟踪,再等他24个小时。”

房东已人到中年,是克莱尔郡的利斯敦瓦纳人,参加的是爱尔兰共和党。他暗地里一心指望德国能赢得这场战争,好使绿宝石岛①获得自由,永远摆脱英国人的压迫。由于得了关节炎,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在这幢古老的房子里转上转下,一个星期收一次房租,同时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房租要是真能达到它本来的市价,他会收到多少租钱。他并不富裕,只拥有两幢房子。除了这一幢,还有一幢小一些的,那是他自己住的地方。他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好的时候。

①绿宝石岛(EmeraldIsle):爱尔兰岛的别称。

他到了二楼,敲了那位老人的房门。这位房客每次见到他都很高兴,也许他无论见到谁都很高兴。他招呼道:“你好,赖利先生,喝杯茶好吗?”

“今天没空。”

“啊,那好。”老人把房钱交给了他。“楼下厨房的窗子你已经看到了吧。”

“没有,我没有进厨房。”

“是吗?有一块窗玻璃脱落下来了。我用挡光的帘子遮盖住了。不过,风照样能吹进来。”

“谁把玻璃打碎了?”房东问。

“玻璃没有碎,只是落在草地上,这事儿可真有点怪。我猜想可能是油灰脱落造成的。你要是能够弄点儿油灰来,我自己就能安装好。”

这真是个老糊涂,房东心里这么想。他大着嗓门说:“我看你可能没有想到东西被偷吧?”

老人大吃一惊。“根本就没有往那上面想。”

“有没有人丢了贵重的东西?”

“没听谁说过。”

房东往门口那儿走。“好了,我待会儿下去看看。”

老人也跟他出了门,还说:“哦,看刚住进来的那个家伙不在楼上,那屋子有两天没动静了。”

房东用力嗅了嗅,问道:“他一直是自己在房间里烧饭吗?”

“我哪儿知道呢,赖利先生。”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老人说:“他要是待在屋里,一向是很安静的。”

“他无论是在烧什么东西,也该停火了。味道太难闻了。”

房东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开了房门,老人跟着他一道走了进去。

“哟,哟,哟,”老巡佐一个劲地叫着,“我看,你们这儿死了个人。”他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房间,又问,“帕迪,里面的东西动过没有?”

“没动过。”房东回答,“我是赖利先生。”

巡佐未理会他的解释。“不过死的时间不长。我还闻到过比这更难闻的气味。”他一一打量房间里的东西:旧衣柜、矮桌上的手提箱、褪色的方形地毯、老虎窗上污迹斑斑的窗帘以及角落里凌乱的床铺。房间里没有搏斗的迹象。

他走到床边,只见那年轻人面孔安详,双手握在胸前。“他如果不是这么年轻,我会以为他死于心脏病发作。”里面没有什么空瓶子表明他服安眠药自杀。巡佐从橱顶上拿下一只皮夹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一张身份证、一本定量供应簿以及一大叠钞票。“东西都很整齐,没有遭到抢劫。”

“他只住了个把星期,”房东说,“我对他根本就不怎么了解。他来自北威尔士,在一家工厂上班。”

巡佐说:“是啊,他身体要真是像看上去那么健壮,他就该去参军。”他把桌上的手提箱打开以后,叫道:“该死的,这是什么玩艺?”

这时候房东和老人轻轻地走进了卧室。房东说:“这是个电台。”老人同时也在说:“他在流血!”

“别碰尸体!”巡佐说。

“有人捅了他的肚子。”老人说得很肯定。

巡佐很谨慎地提起了死者的一只手,便见到胸前有一小摊干涸了的血迹。“他曾经流过血。”巡住问,“附近哪儿有电话?”

“顺街往前走过第五家便是。”房东对他说。

“门锁上,你们离开这儿,等我回来。”

巡佐离开以后,来到装有电话的那个邻居家。他敲了一下门,一个女人开了门。“早上好,太太,借用你家的电话行吗?”

“请进。”她说着便带他来到客厅那儿架子上的话机旁。“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叫人激动的事吗?”

“路那头的一家客店里死了一名房客。”他一边答话,一边在拨电话号码。

“是谋杀?”她睁大了眼睛问。

“那要让专家鉴别了。喂,琼斯警长在吗?我是坎特。”他看看那位女人,又说,“我要和我的上司谈话,能不能请你离开这儿到厨房去一下?”

她走了,感到很失望。

“喂,警长。死者身上有刀伤,还有手提式发报机。”

“巡佐,在什么地方?再说一遍。”

坎特巡佐报出了地址。

“对了,这正是他们盯梢的那人。巡佐,这类事归MI5管。快把你发现的情况向42号的监视组报告。我马上和他们的头头联系。快去吧。”

坎特谢了那位女人,走到街对面。他非常激动,因为他作为大都市的警察,工作31年仅仅碰到两次暗杀案子,这一次竟然与间谍活动有了牵连!或许这一回他能晋升巡官呢。

他敲了敲42号房子的大门,门开了,只见两个男人站在那里。

巡佐坎特问:“你们是不是MI5的特工?”

布洛格斯到达时,哈利斯探长也同时到达,他的身份是政治保安处的人。早在伦敦警察厅工作的时候布洛格斯就认识了他。坎特带他们看了尸体。

大家都默不作声,站了一会,看看死者那安详的、年轻的面孔,看看那淡黄色小胡子。

哈里斯问:“是什么人?”

“代号是布朗迪,”布洛格斯回答说,“我们认为,两个星期以前他跳伞潜入境内。我们截获了一份电报,内容是要另一个人与他安排一次接头。我们识别出了那种密码,所以能监视他们的接触。本来我们指望他会引出一个隐居在这儿的间谍,那家伙的危害性可能更大。”

“这儿发生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哈里斯看了看特工胸口的伤痕。“匕首?”

“是这样的凶器,干得利索。从肋骨下捅进去,向上直捣心脏。迅速。看看那家伙是怎么进来的好吗?”

布洛斯特领他们下了楼,到了厨房一看,就见到窗框及草坪上那块完好的玻璃。

坎特说:“卧室的门锁也被撬过。”

大家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坎特沏了茶。布洛格斯说:“是在莱斯特广场那儿,我把目标跟丢了以后。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这件事是我给搅乱了。”

哈里斯说:“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喝茶,过了一会,哈里斯说:“你近来怎么样?连警察厅也不去了。”

“忙得很。”

“克里斯廷呢,怎么样?”

“被炸死了。”

哈里斯睁大了眼睛。“你够惨的。”

“你的情况还好吧?”

“弟弟在北非丧生。你见过约翰尼吗?”

“没有。”

“还是个孩子哟。喝酒吗?他喝起酒来真是少见。花在酒上面的钱实在太多,喝得连结婚也结不起——事情到了这么个结局,不结婚倒也好。”

“我看,失去亲人的真是大有人在。”

“要是你一个人闲着,星期天就到我们那儿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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