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阵迷云

燕其羽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川穹却没有陪在自己身边。她想起空间扭曲的一刹那,背后的川穹好像突然晕倒并跌了下去,马上明白过来:弟弟为了救自己而失陷了!

“感应到了!”她分不清东西南北,但却能凭直觉感应到另一根白羽的存在,“弟弟,撑住啊!”

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外,左边二十里是沼夷布下的幻阵迷云,右边的平原上是始均厉布下的重兵,八千胡骑踏草嘶鸣,威势惊人。

“不能让他们冲过来!”姬庆节想。他知道,八千胡骑是始均厉的王牌,每一个骑士都不是普通的骑士,在强悍之中带有某种巫灵的气息。

“八千巫武双修的骑士么?”连羿令符看到那气势也倒吸了一口气。这八千胡骑每一个他都不放在眼里,但联合起来的气势就非同小可了。

桑谷隽也是一阵惊讶:“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些胡骑每一个的修为都不浅。要训练出这么多巫武双修的士兵,只怕连夏都和亳都也未必能做到吧!”

羿令符道:“你看仔细!那些骑兵的眼神不对!”

“眼神?拜托!我可没有你那种眼力,这么远就能注意到他们的眼神。羿老大,你解开谜团吧,他们的眼神怎么了?”

羿令符道:“他们的眼神给人一种茫然的感觉。嗯,这些人只怕是受到一些不正常的训练,也许他们的灵魂都不完整。”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楚。”羿令符道,“大概是有人用了些什么手段造成的吧。这八千人每个人可能都有缺陷,不过战斗力应该很强吧。如果雒灵在就好了,也许她能把这八千人瞬间放倒。”

姬庆节听了大吃一惊,他从众人的言语中早猜出有莘不破的那个情人不是普通人,但听了羿令符话仍觉得难以置信,连桑谷隽也瞠目结舌:“瞬间放倒这八千人?别开玩笑了!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未必能做到!”

羿令符道:“我猜雒灵或许能做到,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比我们强这个原因。”

姬庆节道:“是因为有莘夫人精通御心之术吧。”

羿令符点了点头,桑谷隽却皱眉道:“能不能别叫什么有莘夫人,我听着怪别扭的!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人拐骗也就罢了,还……”他突然想起雒灵失陷敌阵,这时可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于是偷眼看有莘不破,他却没有愠色,只是满脸忧虑,心道:“不破向来开朗,能不开心这么久,也算难得。”

“也许……”有莘不破仿佛没有听见桑谷隽的话,接上姬庆节的话说,“也许对手就是因为知道雒灵是他们的克星,这才预先设计暗算她!哼!”他望着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外的胡骑,踌躇道:“看这气势!姬兄一个人只怕对付不了。”

姬庆节笑道:“有莘兄过虑了,我摆开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别说这八千人,就是八万人也闯不过来!”

羿令符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开口。有莘不破道:“真的?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你看他们驻足不动,分明是等着我们几个分兵才肯动手。我现在担心的,是始均厉再次召唤出应龙来。羿老大上次是将那条爬虫吓跑,但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如果始均厉再将那爬虫召出来,可就是顶麻烦的事情了。”

姬庆节道:“这点有莘兄也不必担心。小弟听家父说过,始均厉每次召唤应龙,相隔的时间至少得十日以上,若要保证自身负担不至于过重,最好是在一个月以后,并且一年之内不能连续召唤三次。现在时间未到,始均厉应该还无法召来应龙。”

有莘不破还要说什么,桑谷隽突然大叫一声,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远空一片白羽,随风飞入迷云幻阵中。桑谷隽高声呼叫,但离得那么远哪里听得到?他心里发急召唤来天蚕幻蝶,迎风而去。有莘不破叫道:“桑谷隽!”

桑谷隽头也不回,一甩手丢下一个蚕茧,瞬间化作另一翩幻蝶——那是留给有莘不破乘坐的。

有莘不破知道没时间犹豫了,对姬庆节道:“保重!”接着也跳上幻蝶飞向迷阵。

羿令符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声,对姬庆节道:“无论如何,至少拖到我们出阵!”

姬庆节道:“放心!”

燕其羽不是看不出那迷雾的古怪,也不是没望见羿令符等人,相反,正因为看见了他们,觉得有大援在后,因而勇气大增,径自向迷阵的中心飞去。

没进迷雾之前以为进去之后会不辨东西南北,谁知道进了那片迷雾,她眼前反而一片开朗。“弟弟,姐姐马上就来!”她风驰电掣地前进,但对那白羽的感应却越来越飘忽。“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飞一阵,她竟然无法感应到白羽了。“怎么会这样!那片羽毛是我的翅膀所化,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我怎么会感应不到?”

她举头望天,天朗气清;低头看山,山川佳秀。可这么壮丽的天地,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机。

燕其羽看到的是大好河山,但姬庆节却知道那个地方其实很荒凉。

“迷雾中的那片乱石岗,究竟是什么阵势呢?”看着几个新结交的朋友一一冲入迷雾中,姬庆节才露出忧虑的神色。申屠畔等八个族长、将军走上前来,听候调遣。

申屠畔道:“大人,我……我们……”

“我们一定能守住的!”姬庆节道,“只要始均厉不出手,我们一定能守住!”

“如果始均厉出手呢?”申屠畔这句话,众人都想知道却又不敢问,因为那答案太过可怕。

“如果父亲出关,我们也能守住!”

众人听了都很振奋,但姬庆节随即道:“但父亲应该不会出关的。”

“为什么?城主到底……”

公刘在谱系上可与桑鏖望并列为天下八大方伯,但邰国早亡,他以流亡之中一城数十村镇之地,不愿自尊自娱,只允许下属称他为城主。

姬庆节没有回答,只是说:“但父亲不出手,始均厉一时间也不会出手!”

众人心头又是一振。只要有公刘存在,无论他是否出手,始均厉都会忌惮三分。

“所以,我们只要在始均厉忍耐不住之前打击这八千胡骑,让他失去大获全胜的信心,就能让他犹豫不前,这场仗就多了三分把握!”

“打击?那我们岂不是要主动出击?”

姬庆节道:“主动出击不是上策,我的意思是放一小半人马进入内阵聚歼,把其余人马拦在阵外!”

申屠畔惊道:“但是若让其中一部分进入内阵,有可能打乱这个大阵的中枢,也有可能让他们穿过这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直达邰城城下!”

“如果我们能控制住进入内阵人马的数量,那么利用内阵的迷局应该能守住中枢。虽然仍有可能让其中一部分穿过大阵,但就算如此,穿过来的人也不会太多,不会对我们造成致命伤害。这个险值得一冒。”

申屠畔道:“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部拦在阵外?”

姬庆节道:“这些巫骑兵明显附着些邪灵,一齐冲击起来,虽然未必能马上攻破这个大阵,但形势陷入僵持的话,始均厉可能会试探性地出手。一旦他出手了却没有见到父亲的反击,马上就会大举进攻!我们一定要在始均厉下定决心进攻之前断其一臂,让他知道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望着那迷阵,道:“其实我们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不是上天赐给我们这几个朋友,始均厉有那来历神秘的大祭师相助,只怕就算望见父亲的云气也要强攻!”

一个将军道:“希望那几位公子能够早些救回有莘夫人,协同我们守阵。”

姬庆节喝道:“这是什么话!有莘兄他们替我们分去大半的压力,我们早受其恩惠了!保我邰城,护我华族,正是我等的责任!男子汉焉能事事期望旁人代劳!”

众族长、将军一齐挺直腰杆,大声道:“正是如此!”

申屠畔听了姬庆节的话,也是一阵热血上涌,那句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然而,话出口之后,内心随即一阵空虚。那种自己也不敢承认和面对的痛苦缠住他的心脏,令他瞬间几乎没法挺直腰杆。

姬庆节见他神色忽而有异,问道:“申屠大哥,你没事吧?身体不适么?”

“没,我没事。”

突然一个将军道:“来!来了!”

八千胡骑终于动了,不动则已,一动便如万钧雷霆齐震、五百山岳倒塌!八千人分成八队,每一队都笼罩在一股阴森的妖异之气中。八支队伍,就如八支巨大的戈矛向融父山十二连峰大阵插来。

见了这威势,连几个身经百战的族长和将军也不禁心中战栗。“真的守得住么?”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抱着这种疑问上阵大大不利,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无法自我排遣!看姬庆节,他的眼神也有少许不安,这更加重了众人心中的阴郁。

忧心忡忡的姬庆节眼中神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女子给我说过的一句话来。”

他的八个属下听到这句话无不愕然。

姬庆节道:“那些夜晚,我手头有一大堆事情,其中更有几件大事我总怀疑自己能否胜任。这种压力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便喝酒解愁,但一喝酒便把事情给耽搁了,于是更烦,烦了更想喝酒,更不想做事。那个女子听了我的话之后,说,‘你不妨试试在喝第一口酒之前,先把那一大堆事里面有把握的一件做了。’我照她的话做了,结果我一做上手就停不下来——正如喝了第一口酒便停不下来一样。最后我熬了个通宵,事情都做完了才记起那壶酒来,但拿起酒壶,却没喝酒的兴致了。”

众人听他突然插了这么一段,都有些不解,不知这些话和眼前的形势有什么联系。然而姬庆节眼神中的畏惧已经消失了,只见他指着阵前的胡骑道:“扯远了。大家开始做事吧。”

八人一起大声应诺,然后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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