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陈子伦虽然心中很是不满,但也只有无奈遵从。不过洪力仁一直怀疑陈子伦会心有不甘,现在陈子伦竟然来到了自己女友暮颜的文身室,这肯定不是偶然的。他一定是想警告自己,如果再要挟勒索他,他就会向暮颜下手。
洪力仁决定迷晕暮颜后,去文身室与陈子伦好好谈一下。
9
这场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当陈子伦醒过来后,看到面前的洪力仁后,顿时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得知洪力仁的来意后,他才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偶然来到了这家文身室。他也坦承,自己之所以会文这么多蝴蝶图案,是想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不让人注意到埋藏在众多蝴蝶图案中的那两只黑蝶。他也答应,每个月给洪医生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毕竟洪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洪力仁心满意足地回到诊所,看到暮颜还在昏睡。他淋了点冷水在暮颜的脸上,很快就让她醒了过来。洪力仁告诉女友,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在诊所里睡着了。
10
离开诊所后,暮颜回到自己的文身室。她在文身室里,只做了一件事。她用那把薄如柳叶的文身刀,割断了趴在文身台上的男人的喉咙。
暮颜虽然和洪力仁交往了三年,但她在网络上一直称自己单身。在网络上,单身女人总是那么受欢迎,总是众星捧月的焦点。
慕颜她还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柳叶”。因为,她当时正好为男友打造了一把薄如柳叶的文身刀。
在网络上,“柳叶”认识了写惊悚小说的“黑蝶”,还网恋了。每次慕颜要求“黑蝶”视频,“黑蝶”都拒绝了。慕颜当然不会想到,“黑蝶”是连体怪婴,只以为那只是网络作家的矜持罢了。
虽然从未见面,也没视频过,慕颜却与“黑蝶”相互倾心,甚至谈婚论嫁。当然,对于对于暮颜来说,一切都只是游戏而已,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洪力仁,她准备今年年底就与洪力仁举办婚礼。
现在“黑蝶”竟鬼使神差出现在自己的文身室里,这不得不让暮颜认为,这个自称名叫陈子言的男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搅年底那场婚礼的局。暮颜不愿意让洪力仁知道自己在网上做过的好事,所以她决定让这个男人闭嘴,永远闭嘴。
她之所以这么爱洪力仁,是因为即使在洪力仁最潦倒的时候,也坚持所有的结婚费用,都由他出。在现在这个冷漠的拜金社会里,能找到如此有上进心的男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但慕颜却不知道,洪力仁所出的所有结婚费用,几乎用的都是这个眼前这个已经被自己杀死的男人,出售古董造假试剂后所挣的钱。
文身台上的这个男人死了,以后,这笔钱她和洪力仁再也拿不到了。
11
文身室外,一位干瘦的老人发出幽幽长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与所听到的一切。
这位叫马鲁太的老人在很多年前,从暹罗来到了这里。那一年,他在路边看到了可怜的慕颜,心生隐恻,将她收为自己的徒弟,教她学会了用刀文身的绝技。
第二年,马鲁太组建了一个马戏团,并在发现慕颜的同一个地方,他捡到了一对连体婴,救活了他们,并让他们在自己的马戏团里展览表演。
马鲁太并不认为自己救了三个孩子,是在做好事。他只认为,自己是在赎罪,为自己赎罪。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家贫,无奈在重压之下,在暹罗抛弃了自己妻子与独生儿子,一走了之。等他靠着马戏团挣到钱后,回到暹罗再要寻找妻子与儿子时,才知道妻子已经死了,而儿子则不知所终。
马鲁太只好劝慰自己,如果那个叫慕颜的女孩,那对叫陈子言与陈子伦的连体婴,以后能闯出一片天,也算自己不虚此生。
当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并能依靠自己的能力生存后,马鲁太决定离开他们,继续去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
历经常人无法想像的困难后,马鲁太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亲生儿子也离开暹罗,来到了这里,并且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此时,他的儿子已经改名为洪力仁。
马鲁太发现,儿子竟和慕颜成为了情侣,这让他非常开心。他知道,儿子没有钱与慕颜结婚,所以决定匿名赠送一笔钱给他。
在给钱之前,他决定先去末人巷里的黑蝶文身店,看一眼慕颜,却在无意间亲眼看到了慕颜杀死陈子伦的一幕。而在这之前,他还亲耳听到了洪力仁与陈子伦的对话。
马鲁太非常失望,甚至很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苦苦养大的慕颜,现在竟成了这样的杀人恶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竟靠这样的卑鄙方法来挣钱。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根竹管,伸进了文身室的窗户,吹了一口气。一股黄褐色的烟雾,从竹管的另一端涌进了文身室中。
在竹管中,马鲁太装入他用暹罗的一种野生植物磨的粉末。粉末遇到空气,便化为黄褐色烟雾,常人嗅到烟雾后,就会立刻死亡。
看到慕颜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从马鲁太那浑浊的蓝色眼睛中,滑下两行同样浑浊的泪水。但他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黑蝶纹身后,顿时收起竹管,向巷外走去。
现在,得去找洪力仁了,那装有野生植物粉末的竹管,在洪力仁的诊所里,还得用一次……
Chapter 16 动物园
现在的人胃口越来越刁钻,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不吃,两条腿的除了人不吃,其他什么都敢吃。
1
我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无聊看着一个个从我嘴里吐出的淡蓝色烟圈慢慢在空中消失。李玉坐在我对面的办公桌前,同样无聊地玩着世界上最无聊的游戏——连连看。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掉一根针都能清清楚楚听到,仿若一座空坟。
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到晚上十点了,我终于打破沉默,对李玉说:“到时间了,你该去投料了。”李玉玩得很投入,她正用心地将眼睛凑拢电脑前,寻找着屏幕上相同的图案,所以她没回头心不在焉地答道:“陈燃,我正玩到关键时刻,麻烦你帮我投一下料吧。反正又不是什么技术活……”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踏上空无一人的走廊,我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野兽焦躁不安的嘶吼声。我知道,阿泰已经听惯了我的脚步声,它知道现在该到进餐的时候了。
阿泰是只老虎,公老虎,在我们这家动物园里已经呆了七年多的时间。我一直是它的兽医,而李玉是它的饲养员。不过,每当到了阿泰的夜宵时间,李玉都赖在电脑旁不肯离去,所以只能让我代为投料。
本来动物园里有两只老虎的,除了阿泰,还有只名叫小麦的母老虎。可惜小麦上周无缘无故不肯进食,奄奄一息地饿了五天后便死了。我亲手剖开小麦的胃,发现胃里塞满了游客投喂的塑胶袋。老虎的胃无法消化塑料,小麦是被这些塑胶袋活活撑死的。
作为兽医,我也很遗憾。如果早一点发现小麦吞食了塑胶袋,及时给它灌服泻剂,或许可以让它强行排出塑胶袋。可惜动物园里就我一名兽医,工作实在太繁忙了,我未能及早发现小麦的不适。对此我深感歉疚。
小麦死了后,孤单的阿泰情绪极暴躁,除了我和李玉,任何饲养员都无法与它进行交流。
投料仓就挨在阿泰的铁笼旁,投料口下接着一根直通铁笼的斜滑梯,只要我把饲料投进投料口,饲料就会顺着滑梯滑到阿泰的身边。今天阿泰的夜宵,是五只割断了翅膀的活鸡。这五只鸡都很瘦小,差不多刚够阿泰塞牙缝。
我把五只鸡投进了铁笼里,阿泰矫健地抖着体毛冲了过来,几分钟便解决掉了所有的夜宵。显然它还没吃饱,所以久久不愿离去,呆呆地望着投料口,期盼着还有活鸡从天而至。它的目光还不时越过铁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只能摊开手,小声说:“阿泰,对不起了,下一顿要早晨才能喂了。”
动物园的经费有限,阿泰每天的伙食费是二百五十元。现在一只鸡起码要卖三十块,猪肉也要卖十几块一斤,可想而知阿泰只能吃到多少东西。白天的时候,阿泰总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躺在水泥地上,浑身皮毛也失去了光彩,我知道它是被饥饿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饿得慌了,小麦又怎么会饥不择食吃掉游客们扔进铁笼的塑料袋呢?
我无奈地回到走廊,向办公室走去,而这时我忽然听到有人正从身后呼喊着我的名字。回过头,我看到一个二十六七岁的胖子站在走廊尽头,笑吟吟地看着我。
他是何永强,我的中学同学。
2
我已经有两年多时间没见过何永强了,上次听一个中学同学说,何永强开了一家很大的餐厅,生意极好,他发了大财,不仅买了车,还在城里全款买了几套房子。
何永强与我的生活圈子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什么会在深夜造访动物园呢?我不禁有些心生疑惑,但还是很热气和他打了个招呼,说:“真是稀客呀!来来来,到办公室来,我给你泡杯茶。”
何永强却没跟着我向办公室走去,他站在原地,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陈燃,你想挣点外快吗?”
没人不喜欢钱的,有时我还时常做做白日梦,梦见自己成了大富豪,每天买来一大堆猪肉与活鸡,投进铁笼里让阿泰吃个饱。所以我立刻答道:“有钱赚当然好啊!可是动物园是个清水衙门,又能到哪里去挣钱呢?”
何永强走到我身边,满脸的肥肉都挤在了一起,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陈燃,听说你们动物园刚死了一只老虎?”我点点头,何永强继续说,“你是兽医,肯定有机会弄点老虎肉出来。卖给我,两千块钱一斤!有多少要多少!”不待我答话,他已经从衣兜里摸出一叠钱来,塞进了我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