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尔点点头。
“用这个东西,如果屋子里没电了,你只要把这个转个方向,就切换到电池供电了。”
“非常好。”迪特尔决定要把这个情况通知盖世太保,也许他们还不知道。
“直升机”把电源线插入电源插座,然后拿出架空天线,请斯蒂芬妮把它挂在一个高柜子上。迪特尔翻看厨房的抽屉,找到一支铅笔和一本便签本,那可能是蕾玛斯小姐写购物单的。“你可以用这个记下消息编码。”他帮忙地说。
“首先我要弄清该说些什么。”“直升机”挠挠头,然后开始写下了一行英文字:
抵达顺利句号地下室接头不安全句号被盖世太保抓住但逃脱完毕
“我想现在就写这些。”他说。
迪特尔说:“我们应该给以后来的人提供一个新的接头地点。比如火车站旁边的站前咖啡馆。”
“直升机”把这记了下来。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块丝绸手帕,上面印着复杂的字母对应表。他还拿出一个有十几张纸的本子,上面印着一些无意义的五字母词汇。迪特尔认出那是一次性的加密系统编码表,除非你手里头有密码本,否则这种系统无法破解。
“直升机”从本子上抄下来一组五个字母的单词,写在他那行消息的上方。然后他按照他写下来的这些字母从丝绸手帕上选出替代字母;在“到达”这个单词的头五个字母上方,他从一次性密码本上写下了第一组字母,是BGKRU。首字母B告诉他从丝绸手帕的格子中哪一列寻找,在B列顶部的字母是Ae。这告诉他把“到达”这个词的第一个字母“A”换成“e”。
密码不可能用通常的方法破解,因为下一个“A”就不再用“e”,而是用其他字母替代。事实上,一个字母可能被任何字母替代,只有使用五字母的密码本才能解密消息。即使破译员把加密消息和其原始的语言消息一并搞到手,也没法使用它们读取其他消息,因为下一条消息将使用密码本其他页的内容加密,正因为如此,它被称作一次性密码本。每一页都只用一次,然后烧毁。
“直升机”给消息加密后,便“咔哒”一声拨开开关,开始拧一个用英文标着“晶体选择”的旋钮。迪特尔认真看着,发现表盘上有三个淡淡的用黄色蜡笔做的标记。“直升机”怕自己记不准,标出了他的电台位置。他使用的晶体方式肯定是用于紧急情况的。其他两个标记,一个大概是传输,另一个是接收。
他终于调好了。迪特尔看到,频率转盘上他也用黄色蜡笔做了标记。在发送消息之前,他发出了一行字母,检查接收站的情况:
HLCP DXDX QTC1 QRK?K
迪特尔皱起了眉头,琢磨着。第一组是呼号“直升机”,下一个“DXDX”就弄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了。在“QTC1”结尾的数字“1”看来好像这组字母的意思是“我有一条消息发送给你”。在“QRK?”结尾有个问号,让他觉得这是在问接收信号是否清楚明白。“K”的意思是“结束”,这他知道。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神秘的“DXDX”。
他决定猜猜看。“不要忘了写你的安全标记。”他说。
“我没忘。”“直升机”说。
迪特尔断定,那一定就是“DXDX”了。
“直升机”拧到“接收”,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莫尔斯电码的回复:
HLCP QRK QRVK
这一次,第一组字母还是“直升机”的呼号。第二组的“QRK”在发出的消息里出现过。因为没有问号,那么就应该是“我收到信号清楚明白”的意思。他不明白“QRV”代表什么,但他觉得那应该是“请继续”的意思。
“直升机”用莫尔斯电码敲出他的消息,迪特尔在看着,感到得意极了。这简直就是间谍捕手的梦想,把一个特工抓在手中,而对方却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俘虏。
消息已经发送出去。“直升机”立刻关闭了电台。盖世太保会使用无线电测向设备追捕间谍,操作这套设备超过几分钟就有危险了。
在英国,这条消息会被转录、解码,转交给“直升机”的上级主管,在答复之前可能要与其他人商量;这些事情可能需要几个小时,所以“直升机”要在约定的时间等待回应。
现在,迪特尔要把他和无线电台分开,最重要的是,跟他的密码资料分开。“我估计你想跟波林格尔小组取得联系。”他说。
“是的。伦敦想知道还剩下多少人。”
“我们让你跟‘莫奈’接上头,‘莫奈’是他们领导的代号。”他看了看他的手表,顷刻间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戴了一只德国陆军军官配发的手表,如果“直升机”认出它来,游戏就结束了。迪特尔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我们还有时间,我开车带你去他家。”
“远不远?”“直升机”急切地说。
“在市中心。”
这个“莫奈”,也就是米歇尔?克拉莱特,现在不可能在家。他不会再住这幢房子,迪特尔已经去那里查过了,邻居们都说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迪特尔并不觉得吃惊,“莫奈”早料到被捕的同志受审时可能供出他的名字和住址,自己已经躲起来了。
“直升机”准备收起无线电台。迪特尔说:“电池是不是需要经常充电?”
“对——事实上,他们跟我们说,一有机会就把它插上电,让它总是保持充好电的状态。”
“那你为什么不把它放在那儿?我们可以回来以后再收起来,现在先让它充电。如果有人来的话,‘中产者’几秒钟就能把它藏起来。”
“好主意。”
“那我们走吧。”迪特尔引着他到了车库,倒退着把西姆卡五号开出来,然后他说,“在这里等一分钟,我跟‘中产者’说句话。”
他回到屋里。斯蒂芬妮正在厨房,眼睛盯着餐桌上放着的手提无线电台。迪特尔从配件隔槽里拿出一次性密码本和丝绸手帕。“复制一份你要花多长时间?”他说。
她扮了个鬼脸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字母全都复制?至少一个小时。”
“尽量快点儿抄,但不能出任何错误。我让他在外面待一个半小时。”
他回到车里,开车带着“直升机”去市中心。
米歇尔?克拉莱特的家是一座小巧优雅的单独住宅,就在大教堂附近。“直升机”去敲门时,迪特尔在车上等着,几分钟后,特工回来了,说:“家里没人。”
“你可以早上再来看一下,”迪特尔说,“还有,我知道抵抗组织常在一家酒吧露面。”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我们去那里看看能不能碰上我认识的人。”
他把车停在车站旁,随便选了一家酒吧。两人坐下喝着淡如白水的啤酒,等了一个钟头,然后才回到杜波依斯大街。
他们走进厨房时,斯蒂芬妮朝着迪特尔略微一点头。他明白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复制了下来。“我看这样,”迪特尔对“直升机”说,“你一整晚都在外面跑,想必愿意洗个澡吧。你还真得刮刮胡子。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让‘中产者’给你准备洗澡水。”
“你们真是太好了。”
迪特尔让他住在顶楼离浴室最远的一个房间里。一听到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他就立刻钻进房间,搜查他的衣服。“直升机”有一套换洗的内衣和袜子,全都带着法国商店的标签。他的上衣口袋里有法国香烟和火柴,一条有法国标签的手帕,还有一只钱包。钱包里有不少钞票,整整五十万法郎,要是真有新车可买的话,这些钱足够买一辆豪华轿车了。身份证件无可挑剔,但显然都是伪造的。
此外,还有一张照片。
迪特尔惊讶地盯着照片。那上面是弗立克?克拉莱特。他不会看错,这正是他在圣-塞西勒广场见过的那个女人。发现这张照片对迪特尔来说真是天大的运气,对她,则是一场灾难。
她穿着泳衣,露出强健的双腿和晒黑了的胳膊。衣服紧裹着一对小巧的乳房和纤细的腰身,还有她那很讨人喜欢的浑圆的臀部。她的颈部挂着亮晶晶的水滴,也许是汗滴,脸朝着照相机,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她身后焦点稍稍模糊的地方,两个穿泳裤的年轻男子正准备潜入河里游泳。这张照片显然是在一个普通的游泳聚会上拍的,但她半裸的胴体,湿润的头颈,再加上那轻慢的微笑,让这张照片显得尤为性感。这一切跟背景上的男孩无关,她似乎就要为了照相机后面的人脱去泳装,展露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女人对自己愿意与之做爱的男人展露的微笑,迪特尔这样想着,怪不得那个年轻人把这张照片视若珍宝。
出于种种考虑,特工一般不准带着照片进入地方区域。“直升机”对弗立克?克拉莱特的情感会毁了她,同样也会毁掉大半法国抵抗组织。
迪特尔把照片插进自己的口袋,离开了房间。总的说来,他认为这一天的工作干得十分漂亮。
21
保罗?钱塞勒同军队的官僚机构足足战斗了一整天,威胁、恳求、哄骗,又亮出蒙蒂的名字,最后才为训练小组争取到了一架第二天练习跳伞的飞机。
坐上赶回汉普郡的火车时,他发现自己十分渴望再次见到弗立克。她的很多地方都让他喜欢。她聪明、坚强,长得也十分耐看,他急于知道她是否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