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几乎停跳。
厨房里有三个人:两个穿制服的男人,一个个子高挑的年轻女人,长着一头艳丽的红发,那绝不是中年的蕾玛斯小姐。
在这震惊的几分之一秒中,弗立克看见所有三个人都背着窗户,本能地往前门的方向转动。
她闪在一边。
她迅速地盘算着。两个男人显然是盖世太保军官。那个女的肯定是一个法国叛徒,冒充蕾玛斯小姐。这人看上去似曾相识,哪怕只看见了她的背影。她那件时髦的绿色夏装撩动了弗立克记忆中的某根神经。
很清楚,这座原本安全的房子已经暴露了,弗立克十分惊愕。这地方现在成了捕获盟军特工的陷阱。可怜的布莱恩?斯坦迪什很可能一下子就栽了进去。弗立克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冷静和果断的意志支配着她。她掏出手枪。鲁比也照做不误。
“三个人,”她低声告诉鲁比,“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要残忍一点儿了。“我们要杀掉两个男的,”她说,“好了吗?”
鲁比点了点头。
感谢上帝让鲁比有如此冷静的头脑。“我想让那个女的活着受审,但如果她要跑,我们就开枪。”
“明白。”
“两个男的在厨房的紧左边。女的可能会去开门。你守着这个窗户,我去那边那个。瞄准靠你最近的一个,我开枪时你就开枪。”
她蹑手蹑脚地穿过整个房子背面,蹲在另一个窗户下面。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跳得就像一个蒸汽锤。但她头脑十分清楚,就像她在下一盘棋子一样。她没有穿过玻璃射击的经验。她决定快速连开三枪,第一枪打碎玻璃,第二枪击毙她的目标,再来上一枪确认命中。她拨开手枪的保险,上扬着枪口拿着它。然后,她直起腰来,透过窗子朝里面看。
两个男的面对着客厅站在那儿,都掏出了手枪。弗立克低下枪口,瞄准靠近自己的一个。
女人不见了,但弗立克正看的时候她又回来了,用手拉着厨房的门。葛丽泰和“果冻”毫无疑虑地在她前面走进屋子;然后她们看见了两个盖世太保。葛丽泰害怕地叫了一声。有人说了句什么——弗立克无法听清——然后葛丽泰和“果冻”就都举起了双手。
假蕾玛斯小姐跟着她们走进厨房。看见她的整个脸,弗立克一下子认出了她。她见过这女人。瞬间她想起那是在哪儿了——上星期日跟迪特尔?法兰克一道出现在圣-塞西勒的就是她。弗立克还以为她是军官的情妇。显然她干的事情还不止这些。
片刻之间,那女人在窗户上看见了弗立克的脸。她大大张开嘴巴,睁大了眼睛,举起手指着窗户。两个男的掉过头来。
弗立克扣动了扳机。枪声跟玻璃的碎裂声同时响起,她握紧手枪,保持高度,又连开两枪。
一秒钟后,鲁比也开了火。
两个男的倒了下去。
弗立克猛地拉开后门,冲进屋子。
年轻女人已转身溜掉,她朝前门的方向奔去。弗立克抬起手枪,但已经晚了。那女人转眼进了客厅,逃出了弗立克的视线。“果冻”动作奇快,她一个箭步越过房门扑了上去,只听两人跌倒和家具摔碎的声音。
弗立克冲出厨房去看。“果冻”把那女人摔倒在大厅的瓷砖地板上。她们还撞碎了一个精巧的肾形台桌的弯腿,打破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只中国花瓶,花瓶里的干花撒得到处都是。法国女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弗立克用枪指着她,但没有开火。“果冻”显出自己的超快身手,抓住女人的头发往地砖上撞,直到她不再乱动。
这女人脚上穿的是不成对的鞋,一只黑色,一只棕色。
弗立克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两个盖世太保。两个家伙都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她捡起他们的手枪,插入自己的衣袋里。散落的枪支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就眼下情况看,四名“寒鸦”是安全的。
弗立克靠着一股冲劲完成行动。她知道,总会有时间让自己想起那个被她杀害的人。终结一条性命是可怕的。她可能暂时感受不到这件事的庄严性质,但它迟早会回到她眼前。几个小时或者几天后,弗立克会想到那穿军服的年轻人身后留下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孤儿。但在当下的情形,她可以把这些放到一边,专心考虑她的行动。
她说:“‘果冻’,把这女人控制住,别让她大喊大叫。葛丽泰,找绳子把她捆在椅子上。鲁比,上楼看看是不是房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去检查地下室。”
她顺着楼梯跑到地下室,看见污迹斑斑的地板上有个人影,用绳子捆绑着,堵着嘴巴。堵塞嘴巴的东西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她能看到他那被子弹打缺的半只耳朵。她把嘴里的东西扯下来,弯下身去,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充满激情的吻。“欢迎来到法国。”
他笑了,说:“这是我受到过的最好欢迎。”
“我捡到了你的牙刷。”
“最后一秒的灵机一动,因为我不敢完全相信那红头发。”
“这让我多了点儿怀疑。”
“感谢上帝。”
她从翻领下的刀鞘里取出锋利的小刀,切断捆绑他的绳索。“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昨天晚上跳的伞。”
“为了什么见鬼的事儿?”
“布莱恩的无线电台确定无疑地被盖世太保操控了。我想向你们发出警告。”
一阵感情冲动,让她用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他。“我很高兴你在这儿!”
他拥抱她,亲吻她。“那我就很高兴我没有白来。”他们走上楼去。
“你们看我在地下室发现谁了。”弗立克说。
她们正等着她作指示。她想了一下。枪响已经过去五分钟了。邻居们肯定听到了枪声,但现在法国居民已经不会马上给警察打电话了,他们害怕被叫到盖世太保办公室反复审问。不过,她没有必要去冒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儿。
她把注意力转到假蕾玛斯小姐身上,现在她被绑在厨房的一只椅子上。弗立克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她的心沉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斯蒂芬妮?温森。”
“你是迪特尔?法兰克的情妇。”
她面如死灰,但神色傲然,弗立克真觉得她十分漂亮。
“他救了我的命。”
迪特尔因此赢得了她的忠诚,弗立克想。这没有任何区别,不管动机如何,叛徒就是叛徒。“是你把‘直升机’带到这座房子,然后他才被逮捕的。”
她一言不发。
“‘直升机’活着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
弗立克指着保罗,说:“你也把他带到这儿。你会帮助盖世太保抓住我们所有人。”一想到保罗遭遇的危险,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斯蒂芬妮垂下眼睛。
弗立克走到椅子后面,掏出手枪。“你是法国人,但你跟盖世太保相互勾结。你有可能把我们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