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特尔让他往回走,在妇女的车厢停下来。女人们用法语和德语乞求着,有人在求告上帝发慈悲,有的人对站台上的男人责问着,让他们想想自己的母亲和姐妹,还有几个人要用性来交换。米歇尔低下头,不想再看下去。
迪特尔朝阴影里站着的两个人招了一下手。
米歇尔抬头一看,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恐惧。
汉斯?黑塞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押着一个年轻女子。她原来一定很漂亮,但这会儿她的脸色惨白,头发油腻腻地打成一绺一绺的,嘴唇上生着疮痂。她看来十分虚弱,走路都很困难。
是吉尔贝塔。
米歇尔倒吸了一口气。
迪特尔重复着他的问题:“飞机在什么地方着陆,什么时间?”
米歇尔一言不发。
迪特尔说:“把她弄上火车。”
米歇尔呻吟了一声。
一名警卫打开牲口车门。另外两个用刺刀挡住里面的女人,警卫把吉尔贝塔推进车里。“不要,”她哭叫着,“不要,求你们了!”
警卫就要把门关上,迪特尔这时说:“等一下。”他看着米歇尔。这个男人的脸已被泪水打湿了。
吉尔贝塔说:“米歇尔,我求你了。”
米歇尔点了点头。“好吧。”他说。
“这次别再撒谎。”迪特尔警告说。
“让她下去。”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拉罗克东面的一块马铃薯田,凌晨两点钟。”
迪特尔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你得带我去那儿。”他说。
距拉罗克五公里外的小村勒潘已经沉睡。皎洁的月亮给大教堂铺上一层银光。大教堂的背后,莫利耶的送肉货车停在一个谷仓旁边,很不显眼。幸存的“寒鸦”坐在建筑扶壁投下的一片阴影中,静静地等候着。
“你们现在想要的是什么?”鲁比问。
保罗说:“一块牛排。”
弗立克说:“一张柔软的床,上面是干净的床单。你呢?”
“看见吉姆就行。”
弗立克想到鲁比跟那位枪械教练搭上了关系。“我觉得……”她收住了话头。
“你觉得我们只是图一时之欢?”鲁比说。
弗立克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吉姆也这么认为,”鲁比说,“但我另有计划。”
保罗轻声笑着说:“我敢打赌,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那你们两个呢?”鲁比问。
保罗说:“我是单身。”他看着弗立克。
她摇摇头说:“我本打算跟米歇尔说我想离婚……可正在执行着任务,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那么等战争一结束,我们就结婚,”保罗说,“我有耐心等。”
真是典型的男人想法,弗立克想。他谈起婚姻大事就像说什么不起眼的事情,就跟购买一副养狗的牌照一样。一点儿也不浪漫。
但实际上她也很高兴。这是他第二次提到结婚的事。浪漫不浪漫又能怎么样呢?她想。
她看着她的手表。时间是一点三十分。“该走了。”她说。
迪特尔强征了一辆停在城堡外面、在爆炸中幸存的梅赛德斯轿车。现在,这辆车停在紧邻拉罗克马铃薯田的一个葡萄园的边上,车身上覆盖着从地上扯下来几条满是叶子的藤蔓,作为伪装。米歇尔和吉尔贝塔坐在后座上,手脚都被捆着,由汉斯看守。
迪特尔也随身带了两个下士,两人都有步枪。迪特尔和步枪手看着马铃薯田。月光下一切都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迪特尔说:“恐怖分子几分钟之内就会来到这里,我们要给他们来个突袭。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但要记住,我要抓活的,尤其是领头的,一个小个子女人。你们射击时只能打伤,不能打死。”
一个射手说:“这我们保证不了。这块地方大概有三百米宽。比如说,敌人要是在一百五十米以外,在这个距离射击一个奔跑的人,谁也不能保证子弹打在腿上。”
“他们不会跑,”迪特尔说,“他们要等一架飞机。飞机来了之后,他们要站成一条线,用手电筒指着飞机引导飞行员降落。这就是说,他们得原地不动在那儿站好几分钟。”
“在这块地的中间?”
“是的。”
那人点点头说:“那样的话我们能办得到。”他抬头看着天空,“除非月亮躲进云彩里去。”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就会在关键时刻打开车灯。”这辆梅赛德斯的车灯像一个餐盘那么大。
另一个步枪手说:“你们听。”
他们安静下来。一辆汽车正在接近这里。他们全都蹲下。尽管月亮很亮,但他们被黑压压的葡萄藤挡住,如果再缩着头,从外面就一点儿也看不见。
一辆小货车沿着村路开了过来,没有开灯。它在马铃薯田的门边停下。一个女人的身影跳下货车,把大门打开。货车开了进去,引擎熄了火。又有两个人跳下了车,又是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男的。
“现在要安静。”迪特尔低声说。
这寂静被突然响起的一阵汽车喇叭声打破,这声音出奇的响。
迪特尔一惊,骂了一句。那声音直接来自他的身后。“我的上帝!”他简直气炸了。这是那辆梅赛德斯。他跳了起来,向司机车门开着的窗户那儿跑过去。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米歇尔往前跃了一下,斜着爬过前排的座位,汉斯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用捆着的双手按在了喇叭上。汉斯坐在前排座位上,正要用枪瞄准,但吉尔贝塔加了进来,她上半身压在汉斯身上,让他无法活动,他奋力推挡着她。
迪特尔走过来猛地推开米歇尔,但米歇尔顽强抵抗,而迪特尔的两只胳膊穿过车窗伸进车里,这样一来无法使太大的劲儿。汽车喇叭不停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警报声,抵抗组织的特工不可能听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