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为她而死。”
“七点钟?”
“是的。”
“你为什么编出这么一个时间?为什么是七点?”
“你对你的老板一无所知,是不是?我替你感到难过,巴勒斯坦尼娅。你真是个傻姑娘。他背叛了你,可你却要为他付出代价。”
她本想用枪打他,可是又停了手。加百列的眼睛紧盯着路面。那扇门就要打开了。
他们在沙隆的南部停车加油。加百列加满了油,用那女人给的钱付了油费。他坐进驾驶位后,那女人让他在厕所旁边停车。
“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等着你。”
她很快就回来了。加百列刚要挂挡,那女人就从包里拿出了卫星电话,让他等一下。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十五分。
“我们会去巴黎。”他说。
“是吗?”
“有两种可能性。公路会在伯恩分成两条路,如果抄近路,我们可以直接去南部的郊区。或者我们可以往东走——从第戎到特鲁瓦,再从特鲁瓦到兰斯——然后从东北部进入巴黎。”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告诉我他会让我们走哪条路?”
加百列假装看了看表。
“他会让我们继续开。他不想我们太早进入目标区域。我打赌他会选东边的路线。我猜他会让我们去特鲁瓦,然后在那儿等他的命令。那样他就有很多选择。”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她听着对方的命令,一言不发,然后挂断了电话。
“回主路。”她说。
“我们去哪儿?”
“只管开就是。”
他问她能不能打开收音机。
“当然。”她心平气和地说。
他按下按键,什么都没有。她笑了。
“干得不错。”加百列说。
“谢谢。”
“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你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
“因为我是巴勒斯坦人。”她说,“我没有选择。”
“你错了。你当然有选择。”
“我知道你想干吗。”她说,“你想用刚刚那套同归于尽的鬼话说服我。你以为我会动摇,你以为你能让我害怕。”
“事实上我连想都没想过。我们已经斗了太久了。我知道你们非常勇敢,从来都不会害怕。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到这儿来?为什么不结婚生子?为什么不好好生活?”
她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带着嘲讽。“犹太人,”她说,“你们以为痛苦是你们的专利。我们的大屠杀和你们的一样真实,可是你们否认我们的痛苦,否认你们的责任。你们认为我们的痛苦是自己造成的。”
“那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就是天堂不见了。我的故事就是一个单纯的民族被所谓的文明世界赶出了自己的国土,只为了让基督教世界平复大屠杀给他们带来的愧疚。”
“不,”加百列说,“我不想听媒体的陈腔滥调。我想听你自己的故事。你是哪里人?”
“我出生在难民营,”她说,然后又补充道,“黎巴嫩的难民营。”
加百列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出生在哪儿,生活在哪儿。我想知道你本来是哪里人。”
“巴勒斯坦。”
“当然。哪个地方?”
“北边。”
“北边的哪里?”
“加利利。”
“西边?上城?”
“西加利利。”
“哪个村?”
“已经不存在了。”
“叫什么名字?”
“我不能说——”
“那个村没名字吗?”
“当然有。”
“是巴沙吗?”
“不是。”
“济卜?”
“不是。”
“是撒梅里亚?”
她没说话。
“是撒梅里亚。”
“是的,”她说,“我家人来自撒梅里亚。”
“我们到巴黎还要很久呢,巴勒斯坦尼娅,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23
耶路撒冷
“瓦拉什”又举行了一次会议。这一次不是视频会议,而是在总理办公室里面对面的讨论会。勒夫的报告没用很长时间,因为在上次视频会议之后,并没有什么新的事件发生,只有钟表上的指针变化了位置。现在的特拉维夫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也就是巴黎的四点。勒夫想拉响警报。
“我们必须假设在三小时内,法国会发生一起大型恐怖袭击事件,有可能在巴黎,而我们的一个探员会身在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别的选择,必须要告诉法国人。”
“但加百列和他的妻子怎么办?”沙巴克的摩西·雅里夫说,“如果法国发布全国性警报,哈立德很可能以此为借口处死他们两个。”
“哈立德不需要任何借口,”沙姆龙说,“这正是他想做的。勒夫说得对,我们应该告诉法国人。道德上,政治上,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总理在椅子里挪了挪自己肥胖的身体:“但我又不能告诉他们,我们派了一组探员到马赛去刺杀巴勒斯坦恐怖分子。”
“没有必要,”沙姆龙说,“不过,无论怎么样结果都会很糟糕。我们和法国有协议,不能不经他们许可进入他们的领土。这个协议我们一直都在违反,法国情报局那边也是心照不宣。可是,心照不宣是一回事,被逮个正着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们怎么和他们说?”
“我建议尽可能地说真话。告诉他们,我们的一个探员被巴勒斯坦恐怖组织绑架了,现在被带离了马赛。告诉他们,探员正在马赛调查我们的使馆爆炸案。告诉他们,我们有可靠的证据证明,巴黎可能会在今晚七点遭到攻击。谁知道呢?如果法国人把事情搞大,说不定哈立德会推迟或取消他的袭击。”
总理看着勒夫:“行动队现在是什么情况?”
“‘忠诚号’已经离开法国领海,其他成员都出了国境。唯一留在法国的就只有加百列了。”
总理按下了他的电话接线按钮:“打给法国总统。再找一个翻译,我不想有任何误解。”
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此时正在富丽堂皇的爱丽舍宫休息厅会见德国总理。一个助手悄悄走进房间,跟总统低语了几句。那位法国领袖没有掩饰自己的反感,何况这个打扰他的人本就让他讨厌。
“必须现在吗?”
“他说是最高级别的安全问题。”
总统站起身来,低头望着他的客人:“不好意思,总理,我恐怕要失陪一会儿。”
穿着深色套装的总统看上去挺拔而优雅,这个法国人跟着助手走进了一间私人休息室。不一会儿,电话就被接了进来。
“下午好,总理先生。我猜这电话不仅仅是礼节性的问候吧?”
“不,总统先生,当然不是。恐怕贵国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我猜您说的是恐怖主义威胁?”
“是的。”
“有多紧迫?几周?几天?”
“几小时,总统先生。”
“几小时?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
“您还知道什么细节?”
“只有时间。我们认为一个巴勒斯坦恐怖组织要在今晚七点行动,巴黎是最可能的目标,但我们并不确定。”
“请您详细地跟我说清楚,总理先生。”
以色列总理花了两分钟时间。他说完后,法国总统说道:“我认为您只告诉了我一部分真相。”
“恐怕我们也只知道这一部分。”
“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你们在法国追踪嫌疑犯?”
“没有时间事先申请了,总统先生。事情紧急。”
“那么意大利人呢?你们告诉他们,你们已找到罗马爆炸案的嫌疑犯了?”
“没有。”
“真令人惊讶,”那个法国人说,“你们有照片可以让我们寻找有嫌疑的恐怖分子吗?”
“我们没有。”
“恐怕你们也不想把那位失踪探员的照片传给我们喽?”
“在目前的情况下——”
“我就猜到您会这么回答,”那个法国人打断了他,“我会派我们的大使去您的办公室。我相信他会收到关于这一事件的详细而坦白的说明。”
“他会的,先生。”
“我想这件事会带来一些余波,不过还是先处理紧急的事吧。保持联络。”
“祝您好运,总统先生。”
那个法国领袖生气地挂上电话,看了一眼他的助手。“召集拿破仑行动队,快!”他说,“我去应付德国总理。”
两位领导人结束通话二十分钟后,法国总统已经坐在了穆拉特厅会议桌旁他的专座上。围在他旁边的是拿破仑行动队的成员。这个行动队集合了政府中的高级情报官、安全官员以及幕僚,组建目的就是处理法国面临的巨大威胁。长桌对面坐的是总理,两人之间放着一座华丽的双面铜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
总统把刚听到的消息巨细无遗地传达给了在座的每一位。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大家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讨论——消息的来源是以色列的总理,而此人在巴黎无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不过,到最后,每一个与会者都依然认为,这样的威胁是不容忽视的。“显然,先生们,我们必须要把威胁升级,做好预先准备。”总统说,“要升至多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