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早上六点钟。”
老太太晃了晃脑袋,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
“这时候你应该躺在家里好好休息。”她说。末了,她又补充一句:“身边还要有个女人,不是奥尔萨蒂族长给你找的那种妓女,而是能跟你结婚生子、为你洗衣做饭的良家妇女。”
“我只配得上奥尔萨蒂带来的那些女人。”
“你觉得正经人家的姑娘不会跟你这样的杀手在一起?”
英国男子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
“我想跟你讲个故事。”
他正想开口阻止,老太太已经溜到厨房拿酒去了。酒瓶呈深绿色,上面没贴标签。倒酒的时候她的手颤巍巍的。
“我丈夫手很巧,”占卜师说,“他是个补鞋匠,也做泥瓦工。他在世的时候,曾经时不时给山那边的托马西氏族干活。你有没有听说过托马西氏族?”
英国男子点点头,呷了口酒。那帮人现在还是出了名的爱惹事。
“托马西族长让我丈夫给他的花园修建一堵新的围墙。那堵墙简直是神作,我敢保证,但是托马西族长故意找茬,不肯给我丈夫酬劳。他们大吵了一架,族长叫了两个打手把我丈夫拖了出去。顺便说一句,它现在还在那里。”
“你说的是那堵墙?”
“肯定啦!”老太太喝了几口酒,振作起精神继续讲她的故事,“我丈夫是个能工巧匠,但他也是个绅士,是个‘Anagnello’,你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吧?”
“羔羊。”
占卜师点了点头:“他不是那种会跟别人大打出手的人。他被托马西族长欺负的事情传遍了全村,我丈夫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过了两个晚上,他受人挑唆,跑到广场上去打架,结果被人刺中腹部死了。”
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那是刻骨铭心的愤怒和仇恨。
“显然,这个血仇一定要报。”她冷静地说道,“但是找谁报呢?找那个在广场上杀害我丈夫的蠢猪吗?他不是真正的主谋。托马西族长才是满手鲜血的始作俑者。但是我怎么杀得了托马西族长呢?他住在山顶的大房子里,身边有恶狗和打手的重重保护。我根本没办法杀他!于是我去见安东·奥尔萨蒂的父亲,雇了一个杀手帮我报仇。为此我把平生所有的积蓄都花掉了,但这是值得的。那个杀手溜进托马西族长戒备森严的房间里,趁他熟睡时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就像死猪一样,再也不会醒来了。正义得到了伸张。”
她隔着桌子伸出手来,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
“克里斯托弗呀,有时候,杀手也可以做好事。有时候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惩恶扬善。还有的时候,复仇本身就是在伸张正义。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我会的。”他说。
他给了她厚厚的一沓钱。老太太看也没看就说:“太多了,你总是给太多了。”
“你让我得到了安宁。安宁是无价的。”
他起身准备离开,但她以惊人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腕:“坐下来陪我喝会儿酒。我还是很想念我丈夫,你知道。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
于是他坐下来,看着她把剩下的酒喝光,影影绰绰的烛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摇曳。喝完酒后,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下巴垂到了胸前。英国男子把她背到楼上,轻轻地放在床上。她微微醒过来,伸出手来抚弄着他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那块红色的手状珊瑚。她又摸了摸他的脸,继续沉入无边的梦境中。
他走下楼,上了吉普车,驱车来到卡尔维,上了第一班开往马赛的渡轮。到了马赛,他又在码头附近找到奥尔萨蒂给他留的车子,开车直奔威尼斯。
[1]滴水嘴(Gargoyle):中世纪哥特式建筑屋顶上的半人半兽状滴水嘴,用于引导屋顶上的水流以保持清洁。这些怪物面目狰狞,长着蝙蝠的翼和尾,有恶麾之姿,人们把它放在门口以避邪。
36
威尼斯
意大利媒体炸开了锅,人们对安娜·罗尔夫可能会在演奏会上表演哪些曲子众说纷纭。她会不会演奏自己的代表作——朱塞佩·塔蒂尼的魔鬼奏鸣曲《魔鬼的颤音》呢?肯定不会,乐评人认为,罗尔夫小姐不会在久别舞台之后,这么快就表演这么高难度的曲子。
有人呼吁把演奏会改在更大的场地举行。原来的场地设在圣洛可大会堂的二楼大厅,那里只能容纳六百人,而且随着门票的抢购日趋白热化,票价已经涨到了只有有钱人才能负担得起的地步。演奏会的主办人扎卡里亚·科尔多尼拒绝将场地挪到其他地方,但是为了维护他在威尼斯的良好形象,他狡猾地把责任都推给了安娜·罗尔夫。罗尔夫小姐要求主办方选一个小一点的场地,他说,而他只是个听凭艺术家差遣的仆人而已。一家立场偏左的杂志发表了一篇社论,言辞激烈地声称音乐又一次成为了有产阶级的小众消费品。作者呼吁民众在演奏会当晚聚集在圣洛可大会堂外示威。对此,安娜·罗尔夫的经纪人费奥纳·理查德森在伦敦发布声明称,罗尔夫小姐会从本次演奏会的出场费中抽出相当大的一笔钱,捐赠给圣洛可大会堂用于场馆维护及艺术品保养。如此大气的风范令威尼斯全城为之折服,所有的争议就像晚潮一样悄然消退了。
此外,对于安娜·罗尔夫可能在何处下榻的问题,坊间也猜测纷纷。据当地报刊《花边新闻》报道,摩纳哥酒店、大运河酒店和格里蒂宫酒店三家正为了争取安娜·罗尔夫的到来而打得不可开交。《威尼斯新闻》则发文称,罗尔夫小姐或许会应邀下榻私人豪宅,以图清静。结果这两家报纸都没说中。周五这天烟雨蒙蒙,时至中午,眼见第二天就要开演奏会了,耶稣升天路的一家僻静的酒店——巴格里奥尼卢纳酒店迎来了两位贵客——安娜和加百列,他们搭乘水上出租车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酒店的私人码头。离酒店不远的地方就是旅游胜地圣马可广场,那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安娜在前台做了短暂停留,她在那里受到了酒店全体高级员工的热烈欢迎。她给大家介绍了加百列,说他是米歇尔·迪蒙先生,她的朋友及私人助理。仿佛是为了装得更像一点,加百列还帮她拿了两把小提琴到大厅里。他用带法国口音的英语跟酒店员工反复强调,罗尔夫小姐希望酒店对她入住的事情完全保密。首席礼宾司布鲁内蒂先生是一位举止优雅的人,他信誓旦旦地说,罗尔夫小姐的下榻将成为全城保守最严的秘密。加百列对他表示了衷心的感谢,然后在前台登记入住。
“罗尔夫小姐的房间在五楼的乔尔乔涅套房,这是敝店最好的客房之一。您的房间就在隔壁,在乔尔乔涅套房的右手边。这样的安排您满意吗?”
“满意,谢谢。”
“请允许我带您和罗尔夫小姐去房间。”
“不用了。”
“您需要帮忙提行李吗,迪蒙先生?”
“没事,我自己来,谢谢。”
“如您所愿。”布鲁内蒂先生说。随后,这位礼宾司遗憾地交出了房间钥匙。
罗塞蒂-罗塞蒂珠宝店坐落在威尼斯圣马可区一处僻静的地方,这家店专门经营各类古董和珍奇珠宝。和大多数威尼斯店主一样,罗塞蒂先生每天中午一点钟关门歇业,出去吃饭,下午四点开始晚间营业。英国男子对此再清楚不过了,他赶在中午一点前最后几分钟按响了门铃,等着罗塞蒂来开门。
这家店很小,英国男子别墅里的厨房都比这大。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马蹄形的玻璃柜台。当身后的门被人关上,插上插销后,英国男子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了水晶牢房里。他把苹果机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把公文包放到磨损不堪的木地板上。
阿尔多·罗塞蒂先生像个侍应生一样,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他穿着笔挺的双排扣西装,打着银行家常打的那种深色领带,霸气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阅读眼镜,身后放着一个高大的木柜,上面刷着一层锃亮的油漆。木柜上的抽屉比较浅,上面安装着小小的铜把手。从罗塞蒂那一副毫不妥协的姿态来看,那个木柜里或许装着他誓死保护的秘密文件。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古董钟在嘀嗒作响。罗塞蒂满脸遗憾地握了握英国男子的手,好像对方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需要忏悔似的。
“我正准备出去吃午饭。”罗塞蒂说。话音刚落,墙上的古董钟就敲响了一点,好像在强调他说的话似的。
“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我是来帮布尔先生拿图章戒指的。”
“图章?”
“对,图章。”
“布尔先生叫你来的?”
“他应该跟你说过我要来吧。”
罗塞蒂昂起头凝视着英国男子,好像在看一件来路和价值都很可疑的商品似的。看够了之后,他低下头,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把挂在窗前的标牌翻了个面,从“营业”变成了“停业”。
楼上有间小办公室。罗塞蒂走到桌前坐定,他示意英国男子坐到窗边的小扶手椅上。
“我刚从巴格里奥尼卢纳酒店的港口搬运工那里接到一个电话,”罗塞蒂说,“小提琴家和一位朋友刚住进去。你知道巴格里奥尼卢纳酒店吗?”
英国男子摇了摇头。
和大多数威尼斯人一样,罗塞蒂随身携带着一幅威尼斯地图,以便随时帮助那些在迷宫一般的大街小巷里迷路的外国人。罗塞蒂的地图看起来就像是在最后一任威尼斯总督在位的时候买的,纸张破破烂烂的,上面已经折角,裂开的地方贴着胶布。它太旧了,原来的颜色都已经磨损殆尽。他把地图展开放在桌上,两只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捋着,好像这是一张藏宝图似的。
“巴格里奥尼卢纳酒店就在这里。”他用纤细的食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个地方,“在耶稣升天路上,离圣马可水上公交站不远。耶稣升天路很窄,比这条街宽不了多少。铸币厂运河边有一个私人码头,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监视得了这家酒店的前后方的。”
英国男子俯下身来查看地图:“你有什么建议吗?”
“或许你可以动用我的资源来监视那个小提琴家。她那边一有什么动静我就可以马上告诉你。”
“你在那家酒店里有内线?”
罗塞蒂扬了扬眉毛,微微低下头,不置可否,有意表示他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动用你的资源是需要额外付钱的吧?”
“你是说给奥尔萨蒂族长帮忙?不需要,我很乐意效劳。”
“跟我说说怎么做吧。”
“酒店附近有些地方不容易引起注意,你可以去那儿等。圣马可广场肯定错不了。三月街上的咖啡馆也不错,还有面粉街,那里可以俯瞰运河。”罗塞蒂每说一处地方,就用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一下,“你有手机吧?”
英国男子拍了拍上衣口袋。
“把手机号给我,平时不要走太远。那边一有动静就会有人打电话给你。”
他不想跟罗塞蒂合作,但这个意大利人不幸言中了,他确实没办法凭一己之力监视这家酒店。他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罗塞蒂把它记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个小提琴家会一直待在酒店里,直到演奏会开始。”罗塞蒂说,“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只能在圣洛可大会堂里下手了。”
“你有门票吗?”
罗塞蒂从顶层抽屉里拿出门票,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他双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门票,轻轻地把它递了上去。英国男子接过门票,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罗塞蒂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任凭客人随便验货,他知道货物的质量绝对是无懈可击的。
“这是真票?不是伪造的?”
“噢,这是真票,如假包换的真票,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其实我还蛮想留给自己的。你知道,我一直是罗尔夫小姐的忠实粉丝。她的演奏那么带劲,那么有张力!可惜这样一位天才却——”罗塞蒂说到这里打住了,“你知道圣洛可大会堂吗?”
英国男子把票塞进口袋里,摇了摇头。罗塞蒂把视线收回到地图上。“圣洛可大会堂就在这儿,在圣保罗区和圣十字区的交界处,大运河河畔,北边就是圣方济会荣耀圣母教堂。圣洛可是治愈传染病的守护圣人。大会堂一开始是给病人提供救助的慈善机构。它是由威尼斯的富豪出资修建的,那些富豪们相信,只要给大会堂捐钱,他们就不会得黑死病。”
英国杀手面无表情地听着,就算他对这段历史感兴趣,他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个子矮小的意大利珠宝商并不灰心,他用手指摆出教堂尖塔状,继续讲他的长篇大论。
“大会堂有两层楼,每层各有一座大厅。1564年,丁托列托受人之托,开始装饰大会堂的墙壁和天花板。他花了二十三年的时间才完成任务,”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你能想象得出这个世界上有这么耐心的人吗?要是跟这样的人斗智斗勇,我会很难受的。”
“演奏会的场地在哪里?一楼大厅还是二楼大厅?”
“当然是在二楼大厅。一楼有宽敞的大理石台阶通往二楼大厅,台阶是由安东尼奥·阿邦迪设计建造的。二楼大厅的墙壁上装饰着黑死病题材的画,看起来相当震撼。”
“要是我不得不在二楼大厅里执行任务的话会怎么样?”
罗塞蒂把摆出尖塔状的手指凑到嘴巴前,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你要是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保证你顺利脱身。你可以通行无阻地下楼,从前门离开。出了前门,你就可以消失在圣保罗区的街道里,没有人能找到你。”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不过作为威尼斯人,我还是恳请你采取别的方法,要是弄坏了丁托列托的画就不好了。”
“跟我讲讲圣洛可大会堂周围的情况吧。”
“教堂和大会堂之间有个小广场,后面有条运河,叫弗雷斯卡达运河,所以那两个地方都可以走水路过去。演奏会那晚,罗尔夫小姐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到达圣洛可大会堂,要么走路,要么乘水上出租车。要是走路,她会有很长时间暴露在外,而且中途还得过大运河,过运河还得要坐水上公交车或者渡轮。”
“不能走桥吗?”
罗塞蒂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我估计她可以走里亚托桥或者学院桥,不过这样又会绕很大一圈。我打赌罗尔夫小姐肯定会乘水上出租车,从酒店码头直接去圣洛可大会堂。”
“她乘了又怎样?”
“弗雷斯卡达运河是一条很窄的运河,从大运河口到圣洛可大会堂码头之间的水域有四座桥,你会有很多机会下手的。用美国人的话说,这就像桶里射鱼一样容易。”
英国男子向意大利珠宝商投去鄙视的目光,意思就是,没有哪项任务是可以说得这么轻巧的,尤其是在暗杀目标受到专业保护的情况下。
“奥尔萨蒂族长说你需要武器,需要一把手枪还有一件火力更猛的武器以防万一。”
罗塞蒂站起来,拖着脚步走到一个老旧的保险柜前,打开锁,拉开沉重的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公文包,放在桌上,又坐了下来。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两件用毛毡布包好的武器,放到桌上,打开第一个毛毡布包。只见包里躺着一把汤佛格利欧S型九毫米口径手枪,枪管乌黑发亮,枪柄用核桃木制成,枪身上散发出一股纯净的枪油味。英国杀手滑动了一下推拉杆,试了试枪的手感,通过瞄准镜看了看枪管。
“弹夹里有十四发子弹。枪管已经加长,更容易打准,”罗塞蒂说,“我给你买的那张票,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再靠前的座位票我实在是弄不到了。不过像你这么训练有素的人,带着这把汤佛格利欧手枪,就算是从倒数第二排射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我收了,还要一个备用弹夹。”
“没问题。”
“另一把枪呢?”
罗塞蒂拆开毛毡布包,把第二把枪递给了杀手。这是一把奥地利产的战术冲锋手枪。英国男子拿起枪,仔细查看着。
“我特别提出过,要赫克勒-科赫MP5冲锋枪。”英国男子说。
“我知道,但时间这么短,我没法弄到手。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这款斯泰尔-曼利夏战术冲锋枪的,它很轻巧,藏起来很方便。况且这是你的备用枪。”
“估计到时候还是得派上用场。”
“你对赫克勒-科赫手枪有特殊的偏好?”
的确如此。这是他在特种空勤团服役期间使用的枪,但他并不打算跟罗塞蒂讲这些。他把两件武器用原来的毛毡布包好,连同备用的弹夹和弹药箱一起,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公文包。
“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杀手摇摇头。罗塞蒂拿出铅笔,在一张小的便笺纸上写写画画,开始计算费用:武器费、演奏会门票费、劳务费,统统包括在内,最后得出一个金额。他把账单滑到桌子对面,让杀手过目。杀手看看账单,又看看罗塞蒂。
“你介意我用美元支付吗?”
罗塞蒂笑了笑,按照当日的汇率,把账单金额从里拉换算成了美元。英国男子拿出一叠崭新的五十美元钞票,又加了五百美元作为小费。罗塞蒂先生耸了耸肩,仿佛在说小费没必要给。但杀手坚持要给,罗塞蒂小心翼翼地把小费塞进口袋里放好。
罗塞蒂和英国男子一起下楼,走出了珠宝店。罗塞蒂锁上店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瓢泼大雨,雨帘倾泻在小道上,排水道中的积水如山涧般浩浩汤汤地奔流而下。意大利珠宝商早有准备,脚上套了一双及膝的橡胶长筒靴;英国男子穿的绒面革皮鞋不防水,他只得连蹦带跳地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这让威尼斯珠宝商觉得很好笑。
“这是你第一次来威尼斯?”
“对。”
“这个礼拜天天下雨,不过游客只增不减。我们需要他们。天知道,要是没了他们,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不过有时候看到这么多游客,就连我都有点烦了。”
两人走到一个水上公交车站,握了握手。
“我得说这笔交易实在太恶心人了,但我估计你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小提琴家——”他伸出手,做了个典型的意大利人的手势,“小提琴家是可以被取代的,但是丁托列托的画是取代不了的。恳请你手下留情。我要是知道自己间接损坏了那些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