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十点的时候,德国代表队才到达修道院。他们也来了三个人:一位是没有参加会议的司机,一位是贝克曼副官,还有一个就是德国代表团的领导,德国外交部秘书马丁·路德。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名字。想想,一个名叫马丁·路德的人,居然光临了布冷佐奈的圣心罗马天主教修道院!那时候,我震惊极了。那位秘书长的相貌也同样让人吃惊。他的个子很矮,看起来身体很弱,一副厚厚的眼镜后面是一双变了形的眼睛。当时他好像得了重感冒,因为他老是拿着一块白色的手帕擦鼻子。
德国代表团一到,他们就开始了晚餐。路德先生和贝克曼先生夸奖屋子很漂亮。我心里很骄傲。我把食物端上去,并打开了第一批红酒。晚餐进行得很愉快,桌旁的五个人谈笑风生,看起来志同道合。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路德先生和洛伦齐主教是老熟人。很明显,院长忘记告诉他们,我是在北方遥远的布鲁尼克长大的,因为不管我什么时候在屋子里,他们都会放心地用德语谈话,他们肯定不知道我能听懂德语。我听到了很多柏林那儿发生的奇闻趣事。
会议是在半夜举行的。洛伦齐主教用意大利语对我说:“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请随时送咖啡过来。只要看到杯子空了,就给我们添上。”那时所有的修女姐妹都回去休息了。我在公共休息室外面的前厅坐着。过了一会儿,帮厨的小男孩儿穿着睡衣跑来了。他是个孤儿,住在修道院里。修女们亲切地叫他西西奥托,胖胖的小家伙。他被噩梦惊醒了。我让他和我待在一起。为了让他不再害怕,我们一同念起了《玫瑰经》。
第一次进会议室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他们不是在讨论解决战争的问题。秘书长路德正在给其他四个人分发契约文件。在我倒咖啡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文件的内容。文件上有两栏内容,被中间一道竖线隔开。左边是一些国家和地区的名字,右面是一些数字。文件底下是签字。
路德先生说:“解决掉欧洲犹太人的方案已经准备就绪了。我在一月份的时候去柏林参加过一次会议,现在放在各位面前的文件就是我当时在会议上看过的。据我们详细调查估计,现在欧洲有一千一百万犹太人。这些犹太人分布在德意志的殖民地以及德国的盟友国,还有那些处于中立立场的国家以及敌对国家。”
路德先生停了一下,看了看洛伦齐主教。“那个女孩懂德语吗?”
“不,不懂,路德先生。她只是加尔达地区的一个穷丫头,只会讲意大利语,还说得像个乡下土包子一样。你可以在她面前放心地讲话。”
我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假装没有听懂那个人和德国人说的那些侮辱我的话。不过,当时我脸上的表情可能很尴尬,因为当我回到前厅的时候,西西奥托问我:“你怎么了,瑞嘉娜修女?”
“不,不,我很好。只是有些累了。”
“我们继续背《玫瑰经》吧,修女姐姐?”
“你念吧,我的孩子。不过,请小声点儿。”
男孩儿继续念着经文,不一会儿他就头枕着我的腿睡着了。我把门打开一道几英寸的缝隙,以便能够听清他们在公共休息室里面的谈话内容。路德先生还在继续说着。下面写的就是我那晚听到的,并凭借记忆写了下来。
“虽然我们竭尽全力保守转移犹大人的秘密,可事情还是一点一滴地在向外泄露。我在梵蒂冈大使馆设下了眼线,并收到消息说,这件事已经隐约地传到了教皇耳朵里。”
洛伦齐主教回应说:“正是这样,路德秘书长。恐怕驱逐犹太人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梵蒂冈。英国和美国方面正在给教皇施压,让他把事实揭露出来。”
“我能直说吗,洛伦齐主教?”
“这不正是这次会议的主旨吗?”
“消灭犹太人的计划正在全面进行中。组织已经准备就绪,教皇阻止不了这一切。而他唯一能做的事会让犹太人的问题更糟,我知道,这是教皇最不希望看到的。”
“正是这样,路德先生。不过,他的抗议怎么会让搜捕犹太人的行动计划变得更难呢?”
“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让搜捕任务和驱逐行动顺利进行,尽量减少争端,而且不给他们还手之力。任务的秘密进行是个关键因素。如果教皇发动抗议,并对外挑明把犹太人驱逐到东方的真正用意,将大大不利于我们的搜捕行动,而且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样一来,很多犹太人就会躲起来,躲避我们的视线。”
“路德先生,您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候,我觉得应该给他们添咖啡了。我把男孩儿的头从腿上移开,然后敲了敲门,等着洛伦齐主教允许我进去。
“要添咖啡吗?大人?”
“请吧,瑞嘉娜修女。”
我给他们添上咖啡,他们暂时停止了谈话,等我退出屋子后,路德先生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又把门留了一条小缝。
“另外,阻止教皇支持抗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这次行动中,我们的很多盟友都是虔诚的罗马天主教信徒。如果教皇谴责他们的行为,或者是用驱逐出教会的命令威胁他们的话,他们就会重新考虑与我们的合作。”
“请您放心,路德先生,在这个时候,教皇绝对不会做出把他们驱逐出教会的事情。”
“我不会对教会方面的行动妄加建议,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教皇的沉默对于我们大家来说都有好处,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
“路德先生,我很想听听您的高见。”
“看看摆在你们前面的数字。想想,一千一百万犹太人!难以想象的庞大数字!我们正在努力尽量快速有效地把他们处理掉。不过,对于德意志殖民地方面来讲,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如果教皇反对的话,德国就会输给斯大林以及他那群布尔什维克党羽,到了那时候,要怎么办?再试想一下,如果战争结束的时候,欧洲土地上还有成百上千万的犹太人流窜,吵着要移民到巴勒斯坦,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到了那时候,支持犹太人复国的人以及他们在华盛顿和伦敦的朋友就会掌握大势。这样一来,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复国将成为现实。犹太人就会掌控纳粹,掌控伯利恒,掌控耶路撒冷,掌控所有神圣的土地。如果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国家,就会像梵蒂冈那样拥有外交权利,然后把自己的外交大使派到全国各地去。到那时,犹太教这个天主教的宿敌就会和宗座平起平坐。这个犹太国家就会笼络住全世界的犹太人。对于罗马天主教来讲,这将是一次真正的灾难,会阻碍天主教的发展,而且这种趋势会愈加清晰起来,除非我们在欧洲范围内就把犹太人种族灭绝掉。”
屋子里沉寂了好长时间。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不过我试着在头脑中描绘出当时的场景。我在想,洛伦齐主教会对他这番荒谬野蛮的说辞大发雷霆。我觉得,他肯定是在准备痛快地谴责一通那个从柏林来的家伙,说自己鄙视纳粹党人和他们所挑起的灭绝犹太人的战争。可是那晚,我从半开着的门中听到的却是下面一段话。
“正如您所知,路德先生,我们‘十字维拉’的成员一直以来都支持民族主义即纳粹主义,强烈反对布尔什维克主义。我们已经默默并积极地令梵蒂冈的政策整齐划一,目的就是想达到我们共同的目标:消除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指示教皇怎样说。我会用强烈的词句给他提一些发自肺腑的建议,希望他能接受。可以告诉您的是:在这个时候,关于这件事,他是不会发表什么看法的。他相信,抗议会削弱德国天主教的势力。再有,他不喜欢犹太人,他觉得,从很多方面来讲,犹太人得到的这种下场是他们自找的。您在巴勒斯坦方面的远见让我茅塞顿开,给了我一个杀手锏。不过,与此同时,我请求您在表面上对他施加压力。教皇需要被逼着‘同意’计划的进行。”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洛伦齐主教。你再次证明了,你是德国人民真正的朋友,是我们消灭犹太人以及布尔什维克党的忠实盟友。”
“路德先生,对于您来说还有一件好事,在梵蒂冈内部,还有一位德国人民的真正朋友,他的地位要比我高出许多。他会听取我的意见。至于我,我很愿意说出这些意见。”
“我觉得,我们应该敬一杯。”
“我也这么认为。瑞嘉娜修女?”
我走进屋子,两腿直发抖。
主教用意大利语吩咐我说:“给我们拿一瓶香槟,不,给我们拿两瓶。今晚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夜晚。”
过了一会儿,我拿来了两瓶香槟。其中一瓶在我打开的时候飞溅出来,酒洒在了地板和我的教服上。那个主教说:“看吧,我就说她是个乡下土包子,在拿来的路上她肯定是摇晃过酒瓶。”
在座的其他人也被逗笑了,我再次假装笑了笑,装作没听懂他们说的话。我给他们倒好酒后,正想转身离开,可洛伦齐主教抓住我的胳膊说:“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喝一杯呢,瑞嘉娜修女?”
“不,我不能喝酒,大人。这样不合适。”
“胡说!”接着,他转过身去用德语问路德先生是否可以让我也跟着喝一杯,毕竟是我为他们辛苦地准备了晚餐。
路德先生大声说:“是啊,是啊。我同意。”
我站在那里,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教服,喝下了他们给的香槟。当他们因为今晚会议的成功举行而庆祝的时候,我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还和那个名叫路德的杀人犯握了手,还亲吻了他的帮凶洛伦齐主教伸手举起的戒指。就连现在,我还是能尝到嘴唇上苦涩的味道。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遍又一遍痛苦地回忆着刚刚听到的谈话:直到天亮,我还是无法入睡。那真是一个痛苦之夜。
现在是1947年9月,我把这些都写了下来。明天我就要结婚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嫁给一个我喜欢,但并不真心爱着的男人。这样做是解决问题唯一的简单方式。要不然,我要怎么和她们解释我离开的原因?谁又会相信我的话?
那晚,我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看到我写的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代表着屈辱。六百万个冤魂让我的良心难安。我本来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我却没有说出来。有时候,我晚上会梦到他们拖着脆弱的身体、穿着破烂不堪的囚衣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为他们说出真相。我没有任何像样的借口。我只是意大利北部一个小小的修女,而对方却是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我还能做什么?我们所有人又能做什么?
基娅拉跌跌撞撞地跑去了洗手间。加百列听到她在厕所里呜咽的声音。安东内拉·胡贝尔流着泪静静坐着,用那双空荡荡的眼睛望着法式门外的花园,所有树枝花草还在风中摇曳着。加百列看着她腿上的几页纸,看着瑞嘉娜·卡尔卡西修女那仔细而清晰的笔迹。听到这些事会让人痛苦,不过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一种骄傲。眼前这几张泛黄的纸就是一份让人震惊的资料。他之前了解到的一切零碎线索完整地串了起来。女修道院的那位名叫里休的老人不是和他提到过瑞嘉娜修女和路德吗?阿莱西奥·罗西不是也告诉过他,梵蒂冈教廷国务院德国办公室的菲利斯和曼奇尼两名神父神秘失踪的事吗?瑞嘉娜·卡尔卡西修女不是说那两个神父是同塞巴斯蒂安·洛伦齐主教一起去参加会议的吗?还说塞巴斯蒂安·洛伦齐主教是国务院的官员,是“十字维拉”组织的成员,是德国的朋友?
路德先生,对于您来说还有一件好事,在梵蒂冈内部,还有一位德国人民的真正朋友,他的地位要比我高出许多。
为什么当时在位的庇护教皇在面对历史上那次大屠杀的时候,还能依然保持沉默?上面这句话就是一种解释。那么,是马丁·路德劝服了那位梵蒂冈国务院高级官员——同时又是“十字维拉”秘密组织成员,如果教皇指责大屠杀行为的话,犹太人就会在巴勒斯坦重新建立起国家,并掌控基督教神圣的领土吗?如果真是这样,刚好能解释为什么“十字维拉”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守住在布冷佐奈举行会议这个秘密,因为在教会发展的同时,这件事会把秘密组织和杀害欧洲六百万犹太人的凶手联系起来。
基娅拉从化妆室里走出来,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坐在了加百列身边。安东内拉·胡贝尔把视线从花园那边收回来,看着基娅拉的脸。
“你是犹太人,对吧?”
基娅拉点了点头,抬起下巴,说:“我来自威尼斯。”
“威尼斯曾经遭受过一次大搜捕,是吗?我母亲还住在圣心修道院的时候,纳粹党和他们的党羽正在威尼斯搜捕犹太人。”她又把视线从基娅拉那儿转移到加百列身上,“那么你呢?”
“我家在德国。”他只说了一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母亲应该帮助那些人吗?”她再次朝法式门外望去,“我也应该为此感到内疚吗?我应该替我母亲承受罪过吗?”
加百列说:“我不相信代人受罪这一说。至于你母亲,她也是无能为力。即便她没有听从主教的命令,把布冷佐奈举行会议的事情说了出去,事情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路德先生说得对。所有组织和机构都准备就绪了,屠杀行动已经开始,除了彻底铲除德国纳粹党之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况且,当时没人会相信你母亲的话。”
“也许现在也没有人相信她。”
“这份资料具有强大说服力。”
她说:“这是一份死刑宣判书。他们会把这些东西当作虚假文件处理掉。他们会说你这样做的目的是想毁掉教会。这就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我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我会找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它。1942年的时候,你母亲的力量太薄弱了,不过,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孤身战斗。把它给我吧,这是她亲手写的东西。拿到这份原件很重要。”
“想要这份资料,我有个条件。”
“你说。”
“你一定要彻底毁掉那些杀害我母亲的凶手。”
加百列把手伸了出去。
23
普罗旺斯
暮色降临,加百列开着车离开了安东内拉·胡贝尔的家,身后又是一通比利时牧羊犬的狂吠。基娅拉手拿着信,坐在加百列旁边。驶到山脚处的时候,他转弯开进了二车道的高速公路,一直朝西边的格拉斯开去。远处山顶上,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阳光,像一道绯红色的伤口。
五分钟后,他注意到了一辆黑灰色的菲亚特轿车。驾车的人很小心,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车道上行驶,即便加百列低于了高速公路的最低限速,那辆菲亚特还是和它的后保险杠保持着几辆车的距离。不,加百列想,开车的那个人可不是普普通通想要自寻死路的法国人。
加百列沿着高速公路开到了格拉斯,下山进入古城中心。中东的移民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好长时间了,刚开始,加百列还以为自己是在阿尔及尔或是摩洛哥。
“把信收起来,”
“怎么了?”
“我们被跟踪了。”
加百列打了个急转弯,然后加速往前行驶。
“还在后面吗?”
“还在。”
“我们该怎么办?”
“带他兜一圈。”
加百列离开了古城,想抄路开回到山上的高速公路主干道上,那辆菲亚特在后面紧跟着。他快速地穿过了城中心,然后转到N85高速公路上,这条路可以从格拉斯直接通往滨海阿尔卑斯山脉。十秒钟后,那辆菲亚特又出现在了他们的后视镜里。加百列一脚油门踩到底,想让标致汽车冲上陡坡。
离格拉斯逐渐远了。马路上刮着风,弯道丛生。他们的右侧是长满灌木的山坡;左边是深谷,山谷下面是大海。标致没有加百列想的那样马力十足,不管怎样踩油门,菲亚特仍然紧跟在后面。每当前面的路况比较平坦的时候,他都会抬眼看看后视镜里的菲亚特:仍然在后面,和他们保持着几辆车的距离。他回忆了一下,好像之前看见过那个司机打电话。你是谁派来的?在给谁打电话?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安东内拉·胡贝尔……他们杀了她的母亲。当然有可能派人监视着她的房子。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圣威厉尔村。这里很安静,仿佛与世隔绝。加百列把车停在小广场旁边一座村子的中心位置,然后和基娅拉换了一下位置。菲亚特停在广场对面等着。加百列告诉基娅拉沿着D5大道,往圣塞宰尔开,接着,他拿出了那把在罗马的时候西蒙·帕斯纳给他的九毫米口径伯莱塔手枪。菲亚特仍然跟在后面。
这是一段很长的下坡路。有些地方崎岖不平,开起来比较费力,有些地方则很平坦。基娅拉像开远洋快艇那样游刃有余地开着车,技艺娴熟,自信满满,加百列在旁边什么也不用帮,只觉得这时候的她很有魅力。
“你在学院的时候学过防卫性驾驶方法吗?”
“当然。”
“成绩怎么样?”
“我们小组第一。”
“那就开给我看。”
她挂上挡位,把油门踩到底。引擎一阵低吼,标致朝前冲了出去。她继续踩着油门,直到指针到了表盘上的红色区域,才换了个挡位。加百列看了看表盘上的速度指针,马上就到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了。她的突然加速好像让菲亚特的司机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跟了上来,和他们的车后保险杠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我们的朋友还在后面。”
“你想要我怎么做?”
“别让他闲着。我要让他慌起来。”
前面是一段下坡路,很长,路况比较平坦,基娅拉驾着标致往前冲了二百米。然后,她突然在一处弯路熟练地降低挡位,顺利地拐过了一道弯。菲亚特的司机有些慌乱,跟踪的节奏开始乱了起来,两次差点在弯道处失去控制。
他们按照这个车速,很快就到了圣塞宰尔。这是一座中世纪城市,到处有围墙,整个城市被D5大道隔成两部分。基娅拉把车速降了下来。加百列大声叫她开快点。
“如果有人过马路怎么办?”
“这我不管!快点,快!”
“加百列!”
他们迷迷糊糊地闪过了这座黑漆漆的城市。菲亚特的司机没敢继续跟踪,在穿过城市的时候放慢了车速。当他再次看见前面的车时,他们之间已经有三百米的距离了。
“你真是疯了。我们这样可能会撞死人的。”
“别让他再靠近。”
他们来到了四车道的高速公路。左边是自然生态区,因其天然形成的洞窟而著名。在明亮的月光下,可以看到远处荒凉的山脊。
“在那儿转弯。”
基娅拉紧急刹车,标致汽车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接着,她马上降低挡位,踩下油门,车猛地冲进了一段泥泞小路。加百列转过身,朝后看了好久。那辆菲亚特轿车也转了过来,正在赶上他们。
“关掉车灯。”
“那样我就看不见路了。”
“现在就关掉!”
她关掉了车灯,本能地降低了车速,可加百列大声叫她开快点。他们来到了一片树林,里面长着栋树和伞松。他们沿着小路突然向右拐去。后面菲亚特轿车的前照灯灯光消失了。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