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得出来,这是一把九毫米格洛克。我相信你很熟悉格洛克。说到底,这是奥地利出品的武器嘛。”
修表匠将眼光从武器上移开:“这东西有没有经过教皇亲手赐福啊,就像你屋里其他货色一样?”
蒙迪亚尼从他的阴沉语气里没有听出多少幽默感。他再次把手伸进拉开的抽屉里,取出一盒弹药。
“你需要第二只弹夹吗?”
修表匠并不打算介入枪战,不过,口袋里有一只填满弹药的备用弹夹总会令人感觉好些。他点点头。于是备用弹夹出现在台面上。
修表匠拆开弹药盒,开始往弹夹里填装。蒙迪亚尼问他要不要消音器。修表匠头也不抬,点头肯定。
“与武器本身不同,它不是奥地利出产,它的生产地就在这里,”蒙迪亚尼的语气带着满溢的骄傲,“就在意大利。效果非常好,枪声比说悄悄话响不了多少。”
修表匠将消音器拿到右眼前,顺着管子瞄了瞄。他对工艺感到满意,于是把它放在台面上,同其他物件摆在一起。
“你还需要别的吗?”
修表匠提醒他,说自己还要一辆摩托车。
“啊,对,摩托车,”蒙迪亚尼说着,举起了一套钥匙,“就停在店门外。有两副头盔,完全按照你的要求准备的,不同的颜色。我选了黑色和红色。希望您满意。”
修表匠瞥了一眼手表。蒙迪亚尼随即会意。他拿起一本蜡纸簿,一支咬烂了的铅笔,开始写票据。
“武器的底子干净,没有历史记录,”他说着,用铅笔在纸上画过一道,“活儿干完了以后,我建议你把它扔进台伯河。意大利国家警察永远也不会找到。”
“那摩托车呢?”
蒙迪亚尼告诉他那是偷来的。“把它停在公共场所,钥匙留在钥匙孔里一一比如,找个人多的广场。我敢肯定几分钟之内他就会有新主人了。”
蒙迪亚尼在最后算好的数字上画了个圈,转过本子,让修表匠看见。用欧元结算的,感谢上帝。修表匠自己也是个生意人,可他一贯讨厌用里拉做交易。
“够黑的,是不是,蒙迪亚尼先生?”
蒙迪亚尼耸耸肩,再次给了修表匠一个丑陋的微笑。修表匠拿起消音器,小心地将它旋上了枪管。“这笔钱,”修表匠说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敲了敲蜡纸簿上的一个数字,“这是做什么的?”
“我的中介佣金。”蒙迪亚尼说着,一边努力地板着脸。
“你开的价钱在奥地利能买三支格洛克。蒙迪亚尼先生,这,就是你的佣金?”
蒙迪亚尼抗拒地交叠起双臂:“意大利就是这个规矩。这东西你要还是不要?”
“要,”修表匠说,“但价格要合理。”
“我以为罗马时下就是这个行情。”
“对意大利人和外国人,都是这个价?”
“也许你到别处去做生意会比较好,”蒙迪亚尼伸出了手,他的手在颤抖,“请你,把枪给我,自己出去吧。”
修表匠叹了口气。还是这样比较妥帖吧。蒙迪亚尼先生虽说得到了维也纳方面的担保,却实在不是那种可以信赖的人。修表匠用迅疾的手法将一只弹夹推进了格洛克的枪膛,蒙迪亚尼先生的双手扬起,做出防御的姿势。子弹穿过他的双掌,然后射穿了他的脸。修表匠溜出店门的时候才知道蒙迪亚尼至少说了一句实话。这枪发射的时候,的确比说悄悄话响不了多少。
他出了店门,回手反锁了门。此刻天几乎黑了,圣彼得教堂的穹顶已经融化在沉沉的暮色里。他将钥匙插进摩托车的点火器,发动了引擎。片刻后,他已经来到了协和大道上,朝着圣天使城堡的泥灰色城墙飞驶而去。他疾驰着穿过台伯河,又穿过历史中心区的一条条窄巷,一直来到茱莉亚大道。
他把车停在红衣主教大酒店门外,摘下头盔,接着向右转进入一间酒吧。这个地方的形制犹如地下墓穴,外墙是古罗马风格的花岗岩。他向吧台侍者点了一杯可乐——虽然他的奥地利德语口音很重,点杯饮料还是信心十足的。他端着饮料来到大堂和吧台之间,选了一张邻近走道的小桌。为了打发时间,他抓了一把开心果,一边浏览着一堆意大利文报纸。
七点半,一名男子走出电梯间:深色短发,额角发梢已经灰白,眼睛是很深的绿色。他把房间钥匙留在了前台,然后走上了大街。
修表匠喝完了可乐,也走了出去。他飞身跨上蒙迪亚尼先生的摩托车,打着了引擎,黑色的头盔挂在把手上。修表匠从后备箱里取出红色头盔戴上,然后将黑色的放进后备箱,盖上盖子。
他抬眼望去,只见碧眼男子脚步沉稳地走进了茱莉亚大道的黑幕之中。接着,他伸手扭转油门,缓缓跟在他身后。
22
罗马
拉卡波那拉的订位是四个人的。加百列步行来到法尔内塞广场,发现帕斯纳正在法国大使馆附近等着他。他们一道走到阿尔蓬皮埃尔餐厅,选了一张安静的桌子。帕斯纳点了红酒和玉米糕,又递给加百列一枚空白信封。
“这东西花了些时间,”帕斯纳说道,“最终在另外一份报告里找到了克里布斯的线索,那份报告的内容是关于一个纳粹党人的。他的名字叫阿洛伊斯·布鲁诺。你对布鲁诺了解吗?”
加百列回答说,这人是艾希曼的高级副官,专干集中驱赶的勾当,对于将犹太人大规模集中在犹太区、然后送进毒气室的活计十分在行。他同艾希曼联手,集中驱赶了奥地利的犹太人。在战争的后期,他处理了希腊萨洛尼卡和法国的驱赶工作。
帕斯纳显然是受了触动,举手将一块玉米糕刺穿了:“战后他逃到了叙利亚,在那里他化名为乔治·费舍尔,做了政府的顾问。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说,叙利亚的现代情报和安全系统都是由阿洛伊斯·布鲁诺一手建设的。”
“克里布斯也为他工作吗?”
“看起来应该是。打开信封。再有,顺便说一句,读这份报告的时候请你怀着应有的尊重,编制它的人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的。好好看看特工的代号吧。”
“梅纳什”是以色列传奇特工伊莱·科恩的化名。科恩1924年生于埃及,1957年移民以色列,随即志愿报名,为以色列情报部门工作。他的心理测试结果很复杂。结果显示他智商极高,而且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同时又显示他“过分自负”,并且认为科恩在谍战第一线必定会承担不必要的风险。
科恩的档案就此尘封,一直到了1960年。当时叙利亚边境局势紧张,以色列情报部门认为,在大马士革安排一名间谍已刻不容缓,漫长的遴选却并无理想结果。接着海选范围扩大,曾经被拒绝的候选人也成了选择对象。科恩的档案再次开封,不久,他就受命执行任务了,而且这项使命一直伴着他走到生命的终点。
经过六个月的强化训练,科恩化名为凯末尔·阿明·塔比特,被派往阿根廷,为的是编排一出用于掩护的假想故事:一位成功的叙利亚商人一生旅居海外,有意落叶归根。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叙利亚侨民社区里广泛取悦逢迎,建立了许多重要的人情关系,其中包括同阿明·哈菲兹的友谊一一此人日后成为了叙利亚的总统。
1963年1月,科恩转入大马士革,开办了一间进出口公司。由于获得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叙利亚社区的推荐,他很快成了大马士革社会和政坛的热点人物,同军界和叙利亚复兴党的高层人物发展着关系。军官们带科恩到各军事部门参观,甚至带他去了戈兰高地上的战略要塞。哈菲兹少校就任总统后,有人便预测“凯末尔·阿明·塔比特”将要进入内阁,甚至会入主国防部。
叙利亚情报部门全然不知这位殷勤和蔼的塔比特实则是以色列间谍,正在源源不断地将情报送过边境线。紧急情报是由加密的莫尔斯代码通过无线电传送的。更翔实和具体的情报则用显隐墨水书写,然后藏在金属嵌花家具的箱子里,运往欧洲某处的以色列情报站。科恩提供的情报,为以色列军事规划者打开了一扇意义重大的窗户,帮助他们更清晰地审查大马士革的军政局势。
最后,科恩热衷冒险的预言得到了验证。他使用电台的时候越来越轻率,他会在每天早晨同一时间发报,或是一天之内多次发报。他发报问候自己的家人,还为以色列国家足球队在国际比赛上的实力发出惋惜。叙利亚的国家安全机构配有最先进的苏制无线电侦测设备,他们开始搜索藏身于大马士革的以色列间谍了。他们在1965年1月18日找到了他,闯进了他的公寓,发现他正在向以色列的上线们发报。科恩的绞刑于1965年5月执行,叙利亚电视台进行了现场直播。
加百列借着摇曳的烛光读了第一份报告。它是通过欧洲的渠道于1963年5月发布的。这是一份关于复兴党内部复杂形势的详尽报告。其中有一段全部是关于阿洛伊斯·布鲁诺的:我在一次鸡尾酒会上见到了“费舍尔先生”。主办酒会的是复兴党高层的重要人物。费舍尔先生面色不太好,因为他最近在开罗遭遇信件炸弹袭击,失去了一只手的几根手指。据他说想要他命的人是来自特拉维夫的犹太人渣:他声称他在埃及的工作不仅仅是同以色列特工作个了断。当晚陪同费舍尔先生的是一位名叫奥托·克里布斯的男子此前我从未见过克里布斯。他身材高大,蓝眼睛,非常显著的日耳曼人相貌,同布鲁诺不一样。他喝成士忌喝得很凶,似乎是个性比较弱的类型,是有可能用勒索或其他手段制服的人。
“就这些了?”加百列问道,“就只有鸡尾酒会见了一面?”
“显然如此,不过别灰心。科恩还给了你另一条线索。看看下一份报告。”
加百列低下头读起来:
我上周在国防部的接待室见过“费舍尔先生”。我向他问及了他的朋友克里布斯先生。我告诉他,我和克里布斯讨论过一项商业企划,一直没有听到他的回音,所以我很失望。费舍尔说这没什么可惊异的,因为克里布斯最近移居阿根廷了。
帕斯纳为加百列斟了一杯葡萄酒:“我听说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个季节非常宜人。”
加百列和帕斯纳在法尔内塞广场分手,随后加百列独自沿着茱莉亚大道走回酒店。夜里的天越来越冷,街上非常暗。沉沉静寂配上他脚下粗糙的石子路,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个半世纪以前的罗马,当时的最高统治者依然是梵蒂冈教廷。他想象着埃瑞克·拉德克就走在同样的路上,等待着他的护照和通往自由的船票。
不过来到罗马的真的是拉德克吗?
根据胡德尔主教的档案,拉德克于1948年来到神学院,很快又以奥托·克里布斯的身份离开。伊莱·科恩在大马士革发现“克里布斯”的时候已经是1963年了。接着,根据报告,克里布斯又移居阿根廷。这些事实暴露了一个刺眼的、而且可能无法圆说的矛盾:在路德维格·沃格尔的公案里,根据国家档案馆的资料显示,自1946年起,沃格尔都生活在维也纳,为美国占领军当局工作。如果这一条属实,那么沃格尔和拉德克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如果那样,又如何解释麦克斯·克莱恩确信他曾在奥斯威辛见过沃格尔的说法呢?还有加百列在上奥地利的度假屋里取得的那枚戒指又作何解释呢?还有“1005,干得漂亮,海因里希”,还有那块手表呢?还有“赠与埃瑞克,敬慕你的莫妮卡”呢?会不会是另一个人于1948年来到了罗马假扮成埃瑞克·拉德克?如果是这样,又是为什么呢?
加百列思忖着这许许多多的问题,有一条可以追踪的线索:费舍尔说这没什么可惊异的,因为克里布斯最近移居阿根廷了。帕斯纳说得对。加百列别无选择,唯有到阿根廷去继续搜索。
一阵虫鸣般的摩托车嗡嗡声敲碎了沉沉的静寂。加百列回头一瞥,正好瞥见车子开过转角,转进了茱莉亚大道。接着,它突然加速,向着他疾驶而来。加百列停下了脚步,双手从外套口袋里伸了出来。他需要作个决断。是像一个普通罗马人那样站在原地,还是转身疾跑?几秒钟后,逼人的形势替他作了决断一一因为头盔遮面的骑车人已经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配有消音器的手枪。
加百列一头扎进了一条窄巷子,与此同时,手枪已连续吐出了三条火舌。三发子弹射在了一座建筑物的石基上。加百列矮身低头。快步奔跑。
那摩托车速度太快,掉头不及,于是滑过了小巷的入口,僵硬地转了一个圈。加百列赢得了关键的几秒钟时间,在自己和袭击者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向右转,来到一条同茱莉亚大道平行的街上,随后突然向左。他的计划是直奔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大街,那里是罗马最宏大的街道。街上一定车流不息,人行道上会有熙攘的人群。在二世大道,他就能找到藏身之所。
摩托车的轰鸣越来越响。加百列窥了一眼身后。它依然在追他,且迅速接近,快得骇人。他奋力冲刺,双手划动着空气,急促而粗重地喘着气。车灯的光罩住了他。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在路面的石头上——那是一个双手狂舞的疯子。
又一辆摩托车开了进来,一个急停恰好挡在他的面前。头盔遮面的骑车人抽出了武器。是啊,顺理成章的结果——一个圈套,两个杀手,逃命无望了。他感到自己像是靶场里的一块靶子,正等着被一枪撂倒。
他继续往前跑,跑进了灯光。他的双手举起,自己也能看得见。那是一双变了形的紧绷的手,好像一幅印象派画作里某个人物的手。他发觉自己在号叫。声音从周围建筑的砖墙石灰上反射回来,在他自己的耳朵里震荡着,如此一来他连摩托车的轰鸣也听不到了。在他眼前闪过一幅图像:他的母亲站在一条波兰公路旁,埃瑞克·拉德克的手枪指着她的头。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使用德语在尖叫。这是他做梦用的语言,是他噩梦中的语言。
第二位杀手端起了武器,又掀开了头盔的眼罩。
加百列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趴下!趴下!加百列!”
他一瞬间听出这是基娅拉的声音。
他一跃趴在了街上。
基娅拉射出的子弹从他的头顶飞过,击中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车子失控,砸在了一侧的建筑物上。杀手飞过车把手,翻滚着跌在人行道的石头路面上。他的枪摔落在距离加百列几英尺远的地方,加百列伸手去抓。
“不要,别管它!快!”
他抬头看见基娅拉向他伸出了手。他翻身跃上摩托车的后座,像个孩子一样贴住了她。摩托车呼号着驶上二世大道,向台伯河驰去。
沙姆龙给保密公寓定了一条规矩:男女特工在这里不能有肌肤之亲。那天晚上,在罗马城北的机构公寓里,在台伯河一道傭懒的河湾上,由于紧张和对死亡的恐惧,加百列和基娅拉违反了这条规矩。直到完事之后,加百列才问起基娅拉是如何找到他的。
“沙姆龙告诉我你要来罗马。他要我替你留心背后。我当然同意了。我对你能不能好好活下去是有个人动机的。”
基娅拉搞不清楚他为何没有发觉,有位五英尺十英寸高的意大利女郎一直在做他的“尾巴”。不过再接下来,基娅拉·佐利很出色地完成了她的任务。
“我原本打算等你们在熔岩餐厅吃饭的时候出现的,”她调皮地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主意不大好。”
“你对这个案子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我对维也纳的巨大恐惧真的成了现实。你为什么不给我讲讲?”
于是他从维也纳的航班说起,一直说到当晚早些时候西蒙·帕斯纳对他透露的消息。
“那又是谁派人来罗马刺杀你的?”
“我想应该可以肯定,同炮制麦克斯·克莱恩谋杀案的主谋是同一个人。”
“他们怎么能在这里找到你?”
加百列也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他的怀疑落在了玫瑰色脸颊的神学院院长头上一一奥地利人西奥多·德雷克斯勒主教。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基娅拉问道。
“我们?”
“沙姆龙让我替你警戒后方。希伯来大天使亲口发布的命令,难道你要我违背吗?”
“他要你在罗马替我警卫?”
“这是个开放式任务。”她答道,语气中充满了反抗。
加百列躺了一会儿,抚摸着她的头发。事实上,他可以找搭档和掩护人员配合他行动。但由于此行需要承担的风险,他不愿意让一个他爱的女子作伙伴。不过现在,她证明了自己是个有价值的拍档。
在床头柜上有一架保密专线电话。他拨通了耶路撒冷,吵醒了沉睡中的摩西·里弗林。里弗林给了他一个身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男子的姓名、电话号码和圣太摩的一个地址。接着加百列拨打了阿根廷航空公司的电话,订了两张第二天晚上的商务舱机票。他挂了电话。基娅拉将脸颊枕在他的胸前。
“你在巷子里的时候一边朝我跑,一边大喊,”她说,“你还记得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记不得,就像被一场扰人的梦惊醒后却再也记不起梦境一样。
“你在对着她大喊。”基娅拉说道。
“对谁?”
“你母亲。”
他想起了疯狂逃避摩托车的时候,想起了当时心神扭曲的感觉,想起了眼前出现的那幅图画。他猜想自己呼喊母亲的确是大有可能的。自从读了她的见证录,他心里所想就很少有其他的事情了。
“你能肯定是埃瑞克·拉德克在波兰谋杀了那些可怜的姑娘吗?”
“事情过去六十年了,我怎么肯定?”
“如果路德维格·沃格尔就是埃瑞克·拉德克,那又怎样?”
加百列伸手把灯关了。
23
罗马
德拉佩斯大道荒僻无人。修表匠在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的大门前停下,熄灭了摩托车的引擎。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没有人应答。他又按了一遍铃。这一次一个少年的声音用意大利语迎接了他。修表匠用德语回话,说他要见神学院院长。
“我恐怕这不可能。请明天早上打电话预约吧,德雷克斯勒主教会很乐意见您的。晚安,先生。”
修表匠使劲凑近了对讲按钮:“是主教的一位维也纳朋友让我来的,是紧急情况。”
“那位男士叫什么名字?”
修表匠如实回答了问题。
一阵静默,接着:“我很快就下来,先生。”
修表匠敞开夹克。查看着右侧锁骨下的枪伤。弹头的温度烧破了周围的皮肤和血管。流血不多,只不过由于震荡和发热引起了剧烈的心悸。是一支小口径武器,他猜想多半是一支点二二口径,不是那种能够造成严重内伤的武器。尽管如此,他还是需要一位大夫,为他及时取出弹头,彻底清洗创面,否则就难免要受伤口化脓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