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欧文试图转身,但已经太迟了。凯勒插了进来,就在他动作的同时亚历克丝跳到了一旁。凯勒给了欧文满满一击,边卫从正面冲撞在他胸膛上,把他撞得后退。正好一两英尺远,正好够。

正好够亚历克丝拿出那把枪。她是先前把它塞在裤腰上的,在离开房间之前。在弗兰克·马斯登以及所有这一切发生之前。

“你个婊子,”欧文吼道,“你这该死的娼妇。”

她开了枪。一发。枪声使她吃了一惊:那枪声并不响,并不震耳,更像是只能引起微小反应的低沉的砰的一声。欧文睁大了眼睛。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衬衣上一摊黑色的血正在绽放。他的眼里现在冒出了怒火,下巴又硬又直,他往前迈步——

但却被卡住了。困住了。

奥尔迪斯抓住了他。

欧文试图挣开,但没有用。教授一把抓着他衣服,一拉,欧文便倒向椅子,把它撞翻在地。接着,欧文和奥尔迪斯都倒在了地上,但奥尔迪斯在上,他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了欧文的脸。欧文发出尖叫,亚历克丝移开了目光。

然后凯勒带着她离开,进了走廊,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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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身受重伤的马修·欧文被从楼里带走,奥尔迪斯也被带去接受审讯后,她和凯勒坐在—间医院的病房里,紧紧地互相抱着。

他们一开始都没有说话。因为没有必要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凯勒的头上缠起了绷带,他的眼眶黑黑的,但除此以外他会没事的。亚历克丝并没受到什么永久性的伤。弗兰克·马斯登在最后几个小时里还是输给了死神,一群娱乐记者纷纷攘攘地在楼道里上下。过去两天里在贾斯珀学院发生的一切都会痊愈——但伤痕不会消逝。。永远不会消逝。

她说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

凯勒转向她。他靠在她的病床上,她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断又浮现了出来:爱荷华,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他们俩对宾馆墙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那么的不确定。

“什么事?”他说。

“我发现了点东西。那是一本旧书里的留言。它说奥尔迪斯是——”

“我知道,”凯勒说,“我是说我猜到了。那花了我几年的时间,但最终我还是知道了。”他笑着,“菲斯克院长——他当时跟我也是一起的。”

亚历克丝吃惊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别显得那么惊讶,亚历克丝。你并不是这房间里惟一的英雄。”

她大笑起来,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心照不宣的沉默又降临了。

“对不起,”凯勒最后开口道,“因为那部手稿。因为在爱荷华之后没有再找过你。还有——”

“嘘。现在都不重要了。”她靠着他。

“我想,”他说,“现在我或许应该计划一次去剑桥的旅行了。”

亚历克丝点头。“我想你应该好好计划一下。”

接着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她转过身。是个护士。那女人拿着一个信封。

“亚历克丝·希普利教授?”她问道。

“我就是。”

那护士把信封给了亚历克丝就走了。

“你要打开吗?”凯勒问道。

亚历克丝耸耸肩,撕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

是理查德·奥尔迪斯写的。凯勒轻柔的呼吸在旁边陪着她,她读了起来。

最最亲爱的亚历克桑德拉,

那块空白,那最后一块拼图,就是她回到社孟后做的事情。

我惩罚了自己,因为那天早上没去找她。那天下了场雪,外面冰天雪地——道路全都不能通行了。她和阿比盖尔·默里回了学校,我只好等着。是我让她去的爱荷华,你知道吧;我给了她所需要的信息。所有的——我在自己和本杰明·洛克一起去的那趟爱荷华之行中的所有发现,我作为一名学者了解到的所有东西。肖娜·惠特利内心充满激情,就像你一样,我知道她会去的。

当她返回佛蒙特后她花了一个晚上完成她的论文。那最后一章,关于保罗·法洛斯的身份,那时已经非常容易。她巳经发现了所有一切。她完成了论文,然后带上从橄榄街上那栋房里偷出来的手稿,交到了学校的影印中心。这就是她作为一名杜孟学生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再次见到她时是在照片里。她的脸上被放上了一本书。她上方的墙上是一片罗尔沙赫氏血迹。一只什么都没抓住的空手。

我一直害怕法洛斯并没有真死。那是种当你和罪恶离得那么近时便会一直伴随你左右的恐惧。

十一年。我等了十一年,在那关畜生的牢房里等待着时机。我差点就放弃了。后来有一天来了个访客。一个我当时只知道同是个学者的人。斯坦利·菲斯克,他带着个写了我名字的盒子。那是在杜孟经历了我的那些事情的一名研究生带去给菲斯克的。那盒子一定是在我被捕当天送到我办公室的。盒子里是些文件,一捆捆布满灰尘的纸和些碎屑——在盒底,是用牛皮纸包着的肖娜·惠特利的论文。一共有两份,整齐地捆在一起,还有一张付过款的单子。那真是高效率的典范,影印中心按照肖娜说明信里写的地址把它们寄了出去:那正是我的地址。

我立即销毁了一份。那些精美的法洛斯手稿的碎屑飞散在监狱院子里,将他的文字化为乌有,同时也计划着我的下一步行动。另外那份被我仔细地收起来。

因为那里面包括了查理·卢瑟福的自白。

还有一本失踪的法洛斯手稿。

这就是我得到的新信息。我教那门夜课的理由。

如今我们又到了这儿,过去和现在激烈碰撞,而你还活着。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对你有个小小的请求:我想见见你,亚历克丝,最后一次。在你走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给你看。请一定来。

理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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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去,而是回了哈佛,重新收拾起生活的残局。彼得走了,有流言说他现在正和他的一名研究生交往。亚历克丝祝他—切都好。她自己也开始了继续前行。

有天周五凯勒打来了电话。“放暑假了。”他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旅行呢?”

“你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会去的。保证。”

她高兴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她想他想得都快疯了。

那封邮件是周一到的。装在一个简单的牛皮纸信封里。她的名字写在信封上,是奥尔迪斯紧凑而仔细的笔迹。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写着,你应该来的,亚历克桑德拉。

还有点别的东西。一张书页。薄薄的,发灰——就是一张简单的平装书的书页。奥尔迪斯用X-Acto刀片裁下来的,她站在自己的卧室里拿着它,透过纸面都能看到她的手指。书页右上角有个名字——克里斯蒂安·凯恩。这是从《风暴中的巴克》里裁下来的。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

“这次不行了,教授,”她大声说道,“我是不会参加的了。她把书页放在了床头桌上。

* * *

两天后她在办公室里批完了最后一份期末试卷,接着飞快地往家赶,感觉就像踩在云端。还有几个小时凯勒就要来了。

回到家,她洗了澡,擦干身体。然后她在冷冷的公寓里来回踱着步,想着到底该穿什么。今天是个崭新的开始,新的生活。在贾斯珀发生的那一切之后,在马修·欧文干的所有那些可怕的事之后——

不。她不要去想那个疯子,她在床边坐下,垂下头发,开始吹干发根。她一边吹着,一边瞟了一眼床头桌。瞟了一眼奥尔迪斯寄给她的那页书。那页神秘的书……

她克制不住自己,还是把那页纸拿了起来。开始浏览。这没什么。不过又是奥尔迪斯的一个游戏罢了。

《风暴中的巴克》。

亚历克丝看了一眼书名,就在这时,一段记忆浮了出来。这里面有点什么事。有点她记得的关于菲斯克大房子的什么事。

“不。”她说道。

她知道奥尔迪斯想让她看什么了。在她离开佛蒙特之前他让她去的原因。就是书页中间的一段话:

她给曾经爱过的那个人打了电话。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他住在一间旧农庄里。离了婚,很会掩藏自己真实的一面。他会在夜晚外出觅食。他在黑暗中是最厉害的,没人能看清他究竟是谁。大块头,身强体壮,他总是保护着她。几乎为她死过。但她并不知道的一点是他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一直都是游戏的一部分,而那天晚上他准备让她看清他究竟是谁。“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她问他。“很快,”他说,“保证。”

亚历克丝站了起来,浴巾掉在地上。她退到墙角里,脊背一片冰凉。她试图想起那天晚上在菲斯克大房子里克里斯蒂安跟她说的话。他说过的关于他的书的事,他最新的那本书。

我抄袭了法洛斯。在我最后一本小说里,《风暴中的巴克》。我不是说一字不漏的抄袭,当然也不会是那样。我只是偷取了他的文风,他的韵律。也许是因为我有一种疯狂的念头,想着人们会用我的小说来玩程序,我也不知道。

她往门口走了一步但又停住了。外面有什么在动,从她卧室的窗前闪过。她想起了奥尔迪斯,想起她跟他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他是多么固执地认为夜课上的某个人变了。认为是她的某个朋友干的当时发生的那些事。

用我的小说来玩程序……

那页书在她手里抖着。亚历克丝后退着。现在她已经靠到墙上。她浑身血液冰凉。

门铃响了起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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