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入梢小姐阴道中的就是这些东西。”
梢就是勺子。但是她到底在我以前给她做的指交中找到了什么特别的乐趣呢?这些都无所谓。我继续推动自己思考。如果勺子进入了梢的体内,梢必然在最近这段时间死过一次。而我所能想到的唯一时机就是被织田建治诱拐的那段时间,织田建治杀害了梢。梢的身体上一定还留有我尚未察觉到的伤痕。
大概是读懂了我的表情吧,八极接着说:“所以织田建治才会在后来那段时间如此抗拒梢小姐。看到本应死在自己手里的小梢还活着,那种恐惧肯定是无法形容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勺子小姐在被诱拐期间对织田先生做了些什么。不过,勺子为何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化作胎儿从母亲体内诞生,而只能进入死人的身体里呢?”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怪女人,想到这里,我笑了一下。“那你说,为什么勺子要把我召唤到凤梨居来?”
八极早已对答案胸有成竹。“恐怕是来支援我们的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勺子小姐希望自己留下的谜题能由星期三先生你亲自解决哦。”
实际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正因为我来到了这里,使得很多事情都真相大白了。比如梢的死。
我是否应该杀死织田呢?
但没有织田就没有现在的梢。
可是梢曾一度被他杀害。
我是专门搜索失踪儿童的侦探。经常遇到自己寻找的失踪儿童已经惨遭杀害的情况。
“那就是说,梢的灵魂一直在调布游荡吗……”我自言自语,抬头看向豆源和她怀中的尖尖猪。
“可是,梢为什么会跑到尖尖猪里面呢?”我提问。
八极反问:“那你为什么会把自己所爱的诺玛·布朗小姐错当成勺子小姐呢?”
噗噜噜……我真的快要尿出来了。
八极说出了结论:“其实星期三先生的这种症状是有名可循的。从大的类别上说,是妄想性身份识别障碍。再进行细致分类的话,应该算是替身综合征吧。所谓替身综合征,指的是患者认为自己身边较为亲密的人都是替身,并怀疑有人为了加害于自己,将这些替身送到了自己身边,这属于一种精神疾病。”
啊啊啊,我差点儿叫出了声音。
“你一开始就把诺玛小姐当成了勺子小姐,后来又怀疑眼前这位‘勺子’是‘为欺骗自己而来的诺玛’,是不是这样呢?”
完全正中目标,真不愧是名侦探。
“其实这种扭曲的思想,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可能是侦探的职业病吧。或者可以说,如果不多少有点这种症状的话,是无法成为侦探的。而你甚至在看到这个玩偶的时候也引发了自身的这种症状。豆源小姐,请问你手上那个野猪里面有灵魂吗?”
听到八极的问题,豆源用一种万分抱歉的表情看着我回答道:“……没有。”
“可是星期三先生坚信小梢的灵魂就在里面。所以我再问~次,那个野猪玩偶里面,真的是空空如也吗?”
“嗯。”
“那不是野猪,是尖尖猪啊。”说着,我站起来,走向豆源。而豆源也向我走来。我接过她手中的尖尖猪,但它却在我的手上倒下了。
梢已经不在里面了。她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这里。
“但这个尖尖猪,她自己跑到我脚边来了。我还听过她说话。”说着,我又想起刚才八极说出的那个病名。替身综合征。“那种病的患者不是会怀疑身边的人都是替身吗?那怀疑某个毫无生命的物体才是自己身边的人这种想法是不是也算症状之一呢?”
“其实这种症状也是有名可循的。这在精神病理学上被称为弗雷戈利妄想症〔※亦即人身变换症,与替身综合征相反。〕,它和替身综合征同属于妄想性身份识别障碍的一种。星期三先生大概是同时发作了这两种精神病症吧。”
“……但水星C也看到了这一切,他也看到了尖尖猪向我跑过来。对吧!”我看着水星C。
水星C说:“啊,我没在看哦。回过神来就看到你脚下有个玩偶,然后你还很高兴地把它捡起来了。”
我愕然了:“可是你不也说她很可爱吗?”
“那个玩偶的确很可爱啊。你不是因为这个才这么爱惜它的吗?我对别人在自己独处的时间里干些什么完全没有兴趣哦。”
这算是对我的安慰吗……
说不定是因为我的这种病,才会让梢的身体看上去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而善解人意的诺玛单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才假装自己是勺子,星野真人则原本就是个萝莉控,在被星野袭击时,梢之所以会用十七岁的语气说话,是因为梢体内的勺子在紧张状态下不小心犯了错误吧。
八极又对着呆立在原地的我说:“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出现在星期三身上的这些症状,而在于症状的内容哦。妄想性身份识别障碍是一种将身边的人当成‘带着伪装的威胁’的病症。星期三先生的情况,就是对‘小梢’‘梢小姐’‘勺子小姐’‘诺玛‘布朗小姐’产生怀疑……可是,星期三先生为什么会怀疑身边这些对自己抱有亲情和爱情的人们对自己造成了‘威胁’昵?”
我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止,整个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不顾一片混乱的我,八极开始进入总结陈词:“好了,现在让我尽量往好的方向总结吧。在这次事件中我们得到的好结果是,嗯……”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天使兔的其中一员开口说话了。
“是猫猫小姐的乳摇。”
“就是这个!”说完,八极一拳砸在自己手心上,大家哄笑起来。猫猫说:“讨厌啦。”她扭动着身体抱住豆源。我被冷落在一边,看着中央大厅的人们上演大团圆结局。
这时,水星C说话了:“喂喂,名侦探连续死亡你要怎么解释啊?”
他的问题仍旧无法阻止大结局的到来。八极看着水星C,脸上仍旧带着微笑说:“我刚才终于明白了,他们的自杀并不是失去名侦探资格的惩罚。与之相反,可能正因为自己是名侦探,他们才能最终察觉自己犯下的错误。然后为了悼念最初死去的名侦探,刻意采取了与他相同的自杀方法。”
“那是什么屁话啊。”水星C一脸的无聊。
八极看着他的样子,又笑了起来。然后他又看看表:“啊,糟糕,已经这么晚了。赶快赶快!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处理了,各位名侦探!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把我的行李寄到我家,或者干脆扔掉也行!”
急急忙忙地丢下这些话,八极空着手走向玄关。聚集在入口处的人们一下退开,八极匆匆融人人群的间隙,然后消失了。片刻,连骚动的声音也已经远去。
我看看表,现在是七点十六分。他大概勉强能赶上二十二分出发的电车吧,因为岩崎司机一定会飞快地把他送到车站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是绵密而浓厚的二十六分钟啊。
“水星C,你今天晚上打算住哪里?”
“不如劫了这辆车回家去吧。”水星C说话时一直盯着猫猫的老熊猫。
“开那种车你不如让我去死算了,而且它根本撑不到东京吧?”
我话音未落,屁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勺子”。是诺玛,我按下接听键:“你好?”
“迪斯科,你在哪里?”
“嗯?是梢吗?”是勺子。“我现在还在福井哦。”
“迪斯科,没事吧?”
“没事。”我甚至想不起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回答道,“我没事哦。”
“埃塞斯奈比那,就在那里哦。”
一阵眩晕。难道我又开始听到自己妄想的声音了吗,我瞬间怀疑。但这不可能,我听到的的确是梢的声音。那刚才倒在我手上的那只尖尖猪,真的就是梢回到调布的身体后留下的空壳。
“快逃啊迪斯科。埃塞斯奈比那,他很危险哦!”
列车在二十二分准时到达西晓站,站员接到电话正在延缓发车等候他到来。但在岩崎浩辅的出租车到达车站后,人们在后座上只看到了八极幸有的尸体,他眼睛里还插着一根筷子。当然,他的死最后被警方认定是自杀。
同时,以筷子刺穿眼睛的状态被发现的远不止八极一个人。鲭山二号半、垣内万万跳、日月、豆源、猫猫喵喵喵这五位名侦探也都在凤梨居各自的房间中,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了。他们大概也会被警察认定是自杀吧。
美神二琉主在目睹五人的尸体后不幸大便失禁。小孩子的下体果然比较不受控制。
天使兔团员本乡雄士(本乡塔克西塔克西)〔※雄士在日语中可以被读成塔克西。〕于七时十五分离开洗手间,在庆祝事件解决的氛围下遭到自己同伴的轮番嘲笑,在他们发现六人的尸体后,本乡大概又会以不同的方式被调侃吧。
死去的八极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屋久岛的未接来电,打来电话的人是岛田桔梗的父亲,岛田保弘。因为迟迟没有人接听,他留下了一条电话留言。“啊,我是岛田。医生注射完药水后我一直等到现在,可是,桔梗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啊。听到我的留言请马上给我回电话,向我解释清楚。”
而我将在这个夜晚,遭遇那个所谓的埃塞斯奈比那。梢这个大舌头,那明明就是SS-Nail Peeler嘛,趁人熟睡拔人指甲的人,还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且SS并不是指Schutzstaffel(纳粹党卫军),而是Super Sadistic(超级虐待狂)的缩写,这是SS-Nail Peeler本人说的。
第三部 解决和嗯嗯
01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难道不问就不明白吗?”勺子在电话那头说。当然,我理应是明白的。只是我刚刚才不小心全盘接受了别人给我的颠覆一切的世界观。谎话说得越离谱越有人相信,这句话是真的。虽然那颠覆一切的世界观在十分钟内就被否定了,可是我对旧世界的认识已经在这十分钟内被搅得一塌糊涂,即便现在告诉我刚才的新世界观是谎言或错误的,又叫我如何去相信呢?
别想了别想了!我把手机拿开,使劲摇头。
叫我如何去相信?我又不是出演自我意识悲剧的主人公。我被那个狗屎名侦探,不可以说死者的坏话,彻底动摇了,竟然如此轻易就接受了他那些奇谈怪论、愚蠢解释、天方夜谭,我顿时为自己的愚钝感到懊恼不已。
叫我如何去相信?相信难道需要方法吗。所谓的相信就是全盘接受。这个世界依旧跟十分钟前一样。我只需要全盘接受这个现实……但最痛苦的莫过于我最终无法相信自己,而我又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去相信。我没有得那什么替身综合征。我必须重新信任自己。只有相信自己,才有能力去怀疑他人,才能成为一个侦探,才能去追寻事实的真相,才能判断是非黑白,这是侦探职业最基本的前提。好了,让我把意识集中起来。找回白痴八极推理以前的自己。名侦探们上演的二十六分钟的特技表演已经结束了,他们自以为是地哕唆了一大通后又一齐退出舞台跳进了棺材。现在,存活下来的我将继续我的人生。这个事件还将会继续。梢仍旧处于危急之中,一切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
“喂,迪斯科,你没事吧?”于是我重新把电话放回耳边,“我没事。”
勺子说:“你要振作一点哦,千万不能输给那些名侦探。这关系到小梢和桔梗妹妹,还有其他那些可怜的女孩子的灵魂不是吗?你可是专门寻找小孩子的侦探啊,要为了孩子们再加把劲!那些迷失的灵魂都在等着你去解救呢!”
好!
勺子的呵斥不出意料地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恐怕我内心一直在等待这种严厉的台词吧。虽然这些警言本来应该从自己的意识中寻找出来,但有时候让别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反而会更有效果。
没错,我是失踪儿童侦探迪斯科·星期三。凡是与孩子为敌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我对勺子说:“不久后可能会有警察去找你调查你伪造的那些新闻页面和行政文书,估计还会因此被起诉。所以你最好先去找个律师。”
勺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笑着说:“那种事情只要跟警察好好解释一下就不会有多大罪过的啦。有谁能责备女孩子的痴迷热恋之心呢?”
伪造自己的死亡消息,并模仿十七个新闻网站的页面分别复制了十七份上传到互联网,除此之外,还伪造了一份诺玛·布朗的假护照跑到日本来结婚,这算是哪门子的“痴迷热恋之心”啊?
……大概真的是在痴迷热恋吧,我长叹了一口气。刚才对八极也说过,说到勺子会做的事情,我觉得她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这是真心话。八极认为我只看了一个网站的新闻,是确认工作没有做好,但连看了四个网站的八极最终还是跟我犯了同样的错误……不过,即便如此,我觉得世界上也没有哪个怀疑主义者会连续查看十八个以上的网站去确认一个新闻的真实性。
我看看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分。我已经毫无头绪满脑空白地度过了整整三十分钟。而在这期间我一直坐在停放于凤梨居中央大厅的菲亚特熊猫驾驶席上。三十分钟前,我稀里糊涂地打开驾驶席车门的时候,应该是觉得既然车主已经死去,就应该有人帮她把这辆车开回外面去,但一旦坐到布艺坐垫上,把老旧的车门关起来,我就再也无法动弹了。我就这么呆坐在车里,透过车前窗看着原车主猫猫喵喵喵的尸体被抬出屋外。那个瞬间,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这辆车的眼睛。而不再是我自己。我的人格已经深陷到某个遥远而黑暗的深渊中。我化身熊猫的双眼,目睹曾经心爱着自己的可爱名侦探的退场。虽然失去了开动自己的人,但它毕竟只是一辆车,只是一台纯粹的机器,所以应该无法感受人类的感伤和悲情。也应该无法理解,已经没有人会让自己再次启动了。但即便没有在路上行驶,即便只能停留在原地,车依旧是车……我在此期间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些机器们不会动摇,它们跟被人类饲养的猫和狗都不一样。所以它只能注视着自己主人的死。承载着猫猫尸体的担架缓缓经过熊猫的前方……
“听好了哦,迪斯科,我不知道你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我们的全部依靠哦,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勺子说。此时我已经把猫猫的熊猫开到室外。我站起来。整整三十分钟的时间里,我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的状态,这还是我头一回体验到。我不是经历过无数次的大逆转吗。而且自己做的这一行,随时可能在瞬间的惊诧过后发现胸口已经被子弹开了个洞,所以我已经变得面对许多事情都不会感到惊诧了。但刚才真的是脑袋一片空白啊,可恶!
我再次向勺子确认:“六岁的梢现在在你那边对吧?”
勺子开始恢复我的节奏:“对啊,我现在在调布的普林斯顿酒店。我和小梢一直在等你成功解决事件哦。”
“星野真人在干什么?”
“那孩子在自己的房间无所事事啊。因为水星刚给他打过电话,所以他好像不敢随便跑出去。”
“你们千万不要接近那家伙哦。”
“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会去靠近他啦。因为我还要看着小梢啊。我可不能让小梢跟他那种坏孩子接触。”
“让梢听下电话。”
梢从勺子手上接过手机。
“迪斯科。”
“梢,你还记得凤梨居的事情吗?”
“嗯?”
“我是说,你还记得尖尖猪的事情吗?”
“我记得尖尖猪哦,梢和尖尖猪。迪斯科,很危险啦,你快点回来嘛。”
呵,我笑了。“我不会有事的。”
“埃塞斯奈比那出现了哦。”
“嗯。我会把他赶回去的。”
“不行的啦。不能和埃塞斯奈比那打架哦。”
“不会打架的。我不靠近他。梢,你知道埃塞斯奈比那平时待在哪里吗?”
“不知道。一个地方。影子。”
“是吗。那埃塞斯奈比那知不知道梢也在那里?他跟梢说过话吗?”
“没有,躲起来了。”
“埃塞斯奈比那躲起来了?”
“是梢。”
“是吗。那你以后也要躲起来,梢。如果看到奇怪的人就马上躲起来,绝对不准出来哦。”
“嗯,迪斯科也是哦。”
“我知道了。我也一定会躲起来,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
“要是睡着了,就会被拔掉指甲哦。”
“我不会在凤梨居睡着的,你放心。梢,你为什么知道埃塞斯奈比那会拔指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