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只是那个时间点哦,我和水太郎,还有整个宇宙其实都一直处在并列的状态。如果这个宇宙即将迎来‘对折时间点’的话,那么在这一刻,高二的我和上了年纪的我就是同时存在着的。在我们朝着‘对折时间点’长大的时候,另外的我们则在朝着‘对折时间点’返老还童,然后,我们在那个‘对折时间点’上就刚好一致了。”
“那也就是说,我们就像双胞胎一样在这里并列着吗?”
“嗯……不是那样的,应该说,是相差了一瞬间的前后的我们会在这里并列着吧。虽然几乎是一样的,但却是一瞬之前和一瞬之后的我们……”
“哦哦……你的意思是,处于‘前半部宇宙’的我们的灵魂或者心意会发生移动,转移到‘后半部宇宙’的我们那边吗?在一瞬间?”
“不对不对,我不是指灵魂转移到另外一个肉体中,而是每个肉体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而他们都是时间相逆的同一个体,所以不需要刻意的移动,也能在同一个时间内保有同样的心意和同样的灵魂。”
“……啊啊……原来如此……可是,那如果这样呢,不要去搞这么复杂的对折重叠示意图,而是直接将两个相同的图重叠在一起不就好了吗?我觉得这样看上去更加简洁明了,难道不是吗?”
说着,我开始试着描绘我心中的示意图。那是两个膨胀宇宙论的图表,我把他们反向连接起来,并画上平行但有着相反箭头的两条横轴(见图6)。
“可是这个图表代表的难道不是不同的两个宇宙同时重叠在一起吗?”诺玛对我说,“那两个宇宙分别持有方向相反的时间,在彼此挤压的同时,像双胞胎一样并肩度过自己的一生对吧。可是它们却是不同的两个宇宙,难道你不觉得,它们不太可能拥有同样的寿命、同样的大小和同样的成长速度吗?”
“那如果不是两个不同的宇宙,而是同样的宇宙再度重演呢?”
“可是宇宙会经历一次分裂得只剩下基本粒子的状态啊,而且那还是从基本粒子的爆炸中产生的宇宙哦,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宇宙出现呢。”
“也对啊……”
“别的地方存在着另外一个宇宙,而那个宇宙中还有另外的我们在其中生息繁衍。要是真有这种事情发生,你不觉得有点恶心吗。那可是既是我们又不是我们的人哦。”
“……嗯。”话虽如此,我内心还是认为“必定会出现完全相同的两个宇宙”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双子宇宙论”中的两个宇宙真的就像人类的双胞胎一样,拥有相同的宇宙DNA,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如何出现的,但它们总归会诞生的吧?那么,在另外一个完全相同的宇宙中,说不定也存在一个作为超小号的砝码而存在的我吧。如果不这样的话,两个宇宙就会变成拥有不同历史、不同成长经历的宇宙,因此他们所拥有的能量也就无法守恒了不是吗?……还是说,只有偶然出现的掌握了能量守恒的双子宇宙才能够诞生并成长,在其背后,其实还有着无数的独生宇宙难逃胎死腹中的命运吗?
我又看了看诺玛的图表,那确实是个崭新的思路。大爆炸和大撕裂的剧烈程度一致这种全新的假设。也就是说,大撕裂的过程很可能比我们以前所想象的都要庞大和迅速,又或者,宇宙的膨胀率比我们之前所想象的都要大,所以大爆炸很可能比我们所想的威力要小得多。至于我的衍生图,因为没有包含在历史中央突然出现的略显唐突和勉强的时间对折,所以看上去还是比较巧妙的,可是,出现体积和能量完全相同的双子宇宙这种想法还是比较难以接受的吧。总之,诺玛的那个“对折宇宙论”作为一个模型,其中还是包含了比较有趣的可能性的,而且这种想象虽然大胆,却意外地没有漏洞。她总结得非常漂亮。
这真是诺玛会想象出来的宇宙论啊,我心想。
那是当然,因为那其中包含了诺玛原创的世界观。
“如果这个理论反映了真实,那我们就有可能更容易实现时间旅行哦。因为另外一个时间的宇宙就在我们身边嘛。因此我们没有必要穿越时间的壁垒,只要前往宇宙的尽头另一端就好了。”听到我说的话,诺玛笑了。
“前提是我们必须制造出能够赶上宇宙膨胀的速度,并将其超越的机器啊。”
“……也有可能等我们制造出那种机器时,宇宙已经进入了‘后半部宇宙’,于是我们乘坐那个机器打算突破宇宙的尽头朝向未来时,搞不好反而会回到过去哦。”
“那只要把那个机器的制作方法传授给过去的我们就好啦。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什么……那万一出现历史悖论了怎么办啊?”
“啊哈哈哈哈。这也太复杂了。我对那种事情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针对这种麻烦的问题一直不停地思考的话,我的一个头会变成两个大的。”
“少骗人了,你不是连这种复杂的图表都能想出来吗。”
“这只是我脑子里偶尔冒出来的念头啊。我根本没有绞尽脑汁费力思考哦。反正是不知不觉的。现在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想到这个的了,真的,不过我觉得这个想法应该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哦……”
“我们回去吧。现在已经有点冷了。”
夕阳西沉。
我对诺玛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个图很了不起哦。”
“啊哈哈,谢谢你。”诺玛说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可是,像这样发表出来之后,我又突然觉得这算不上什么大发现了。当它还待在我脑袋里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发现足以冲击诺贝尔奖呢,而且还认为这一发现足以匹敌哥白尼的日心说地位,自己还兴奋得不行呢。”
新发现大抵都会如此吧。
这个,“新发现大抵都会如此”的感觉,其中是否也包含了某种理由呢?说白了,我对诺玛的“发表了一直待在自己脑子里的大发现后突然觉得这也没什么”这种想法其实是抱有某种程度的共鸣的,至少,我能够对其进行有着现实感的具体想象。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一种感觉呢?
总之,我确实产生了这种感觉。虽然不知道理由何在。
一个全新的概念,突然变成了既成事实……这个既成事实随即变成既存的“知”并扩散开去,而某种东西一旦扩散,就会像不断膨胀的宇宙一样,变得冰冷无比。
对啊,在“后半部宇宙”的最后阶段,大撕裂释放出的能量将会被积蓄到与之逆行的“前半部宇宙”中。所有的能量和质量都只是在这两个宇宙之间流转,但却从未消失。
这真是符合诺玛风格的完美阐释,我又想道。
跟诺玛道别后,我驾驶着丰田普锐斯驰骋在特洛伊城夕阳映射下的大街上,一个人思考着。
刚才诺玛对我提出的“双子宇宙论”表示“太恶心”并一举否定了,而且我自己偶尔也非常怀疑,双子宇宙是否真的存在,但也同时认为,宇宙很可能就是以两个为一套的模式存在的,其实只要仔细观察我们周围,就会发现世界上其实有很多成对存在的事物。就连气象也是如此,气流通过上升和下降的组合形成对流。海流也是一样。甚至连经济和人口密度也一样,在人类进行的一切活动中,所有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X一旦出现上升/增加,Y就必定会出现下降/减少。甚至追溯到微观世界,其根本部分也是如此。例如原子的构造,围绕着原子核不断运动的电子们都在被称为K层、L层、M层、N层等轨道上运动,跟原子核保持着不同的距离,而且在那些轨道中,都配置有自旋运动方向相反的两个电子组成一对。嗯。这样思考下来,就应该能得出以下的结论吧?也就是说,物质的本源是成对的……啊啊,甚至连生命的根源,染色体不也是如此吗。想想那个螺旋构造。我们都是由成对的物质组合而成的啊。这样一来,即便说宇宙也一样是成对存在的,也就不会觉得“太恶心”了吧。
而且,我突然发现,这个“双子宇宙论”中还潜藏着新的可能性。
于是,我开始在脑中描绘一张新的示意图(见图7)。
那是在“膨胀宇宙论”的基础上,将数个“终结”与“初始”对称地连接起来形成的一张图表。图表上同时存在着“双子宇宙A”和“双子宇宙B”,但它们却相互交错地经历着“膨胀期”=“能动的活动期”和“被动的收缩期”=“休眠期”。也就是说,在“双子宇宙A”变成“活动宇宙”的时候,“双子宇宙B”就会变成“休眠宇宙”的状态。这样一来,诺玛的“对折宇宙论”中存在的“时间逆行”这一勉强的推论就可以被规避了不是吗。
嗯,我想。自己刚才在脑中描绘的这个图表,怎么说呢,应该更加简洁,并且容易理解吧。而且这个模型同时也满足了诺玛所追求的“既是恒常宇宙,又是膨胀宇宙,同时也是振动宇宙”的宇宙论要求。虽然其中也混入了“收缩宇宙”。
比较伤脑筋的是,这个“收缩宇宙”=“休眠宇宙”的假说是否是不可能的理论呢?我这个由日本人所熟悉的“活火山”和“休眠火山”的联想而得出的思考是否存在着某些偏颇之处呢?因为“活火山”和“休眠火山”的关系并非“活火山”活动时“休眠火山”则在休眠这么简单,应该说,这种成对关系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诺玛的“对折宇宙论”,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简直就像是为了防止“古典恒常宇宙论”、“膨胀宇宙论”和“振动宇宙论”打架,作为和事老而提出的折中方案嘛。哈哈!这又不是搞政治,何必非要提出那种“彼此都能接受”的想法呢!当然,诺玛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美国女孩,她是不会为了照顾三种宇宙论信徒的情绪,而提出这种思考试图让他们和平解决争端的。因为照顾他人情绪是日本人才会做的事情,当然,就算是日本人,一旦涉及科学的领域,也是完全不会照顾别的理论的情绪的……大概。
特洛伊城郊有一个外表看上去很像圆形剧院的还算漂亮的孤儿院,那就是我现在的住处,叫凤梨之家。住在凤梨之家的孤儿们大多是从零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只有我是特别年长的十七岁。之所以没有美国人家庭愿意领养我,是因为在一九八八年的美国……特别是在密歇根州的底特律附近,到处都充斥着因为日本汽车产业的抬头使得本土汽车制造业衰退而被迫失业的无业游民〔※底特律以汽车制造业为其城市的核心工业。〕,城市治安也因此恶化,所以,人们自然会无比憎恨看上去扬扬得意的日本人……或许这种想法多少可以让我得到一些安慰,但实际却并非如此,真正的问题搞不好就出在我自己身上。因为即便在学校,也只有诺玛会来和我说话,在凤梨之家则几乎没有人会理睬我。虽然还不至于被人骂作小日本,只是跟我进行过一段时间的谈话后,那些原本和蔼可亲的人都好像会发现我内里一些无可救药的地方,并最终因此弃我而去:唉,也怪我不好,明明就在福特、克莱斯勒和GM〔※美国通用汽车。〕的大本营旁边上高中,却整天开着一辆丰田普锐斯到处跑,这一定是因为我的某条神经太粗大了吧。不过,我只是单纯地选择了丰田普锐斯而已,并不是因为自己长了副日本人的面孑L所以要选择日本车,可是,我并不喜欢向人一一解释这个中缘由,从这一点来说,我可能跟诺玛有点像吧。为了防止被某些冲动的邻居趁着天黑把我的车砸碎,我特意钻到来访客人用的停车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把车停好,然后走进孤儿院。此时,十二岁的夏蓉·史泰龙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话了。这还是第一次。
看来这里发生了一些异常的事情。
夏蓉的脸看起来一片惨白。她说:“水太郎,你知道Lord Whiplash这个人吗?”
“你是说‘鞭子男爵’吗?”
“他把J.J.带走了。”
“什么?”J.J.是夏蓉同岁的堂弟。“J.J.被带走了……他被带到哪儿去了?你说的那个‘鞭子男爵’到底是谁?”
躲在黑暗的洞穴中,掳走孩子用鞭子无情抽打的鞭子男爵。
“我也不知道。”夏蓉回答说。在她轻轻晃动的金色刘海后面,一双大眼睛饱含着泪水,眼泪滑过她圆圆的脸蛋,滴落在地上。“可是,我昨天晚上真的听到J.J.在哭了。还听到‘噼噼啪啪’的鞭子声。J.J.一直哭个不停,感觉他的喉咙都要被撕裂了。J.J.他……他还一直在叫爸爸妈妈。可是J.J.的爸爸妈妈都已经死了,于是,我就很生气。因为我觉得向已经死掉的人再怎么呼救也是没用的……J.J.实在太不懂事了,于是,我就生气了……”
我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夏蓉,你确定那不是你在做梦吗?”搞不好J.J.根本就没失踪吧?
“可是,你看。”夏蓉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把袖子挽起来。我看到她的手臂上有个细细长长的,黑里透红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疤了,但还是能看到有血渗出来。
“你这是怎么弄的?”
“鞭子男爵还说,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他走到我的床边,把我的手从毯子里拽出来,用鞭子在上面抽了一下。”
“这件事,你有没有跟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说过?”
“鞭子男爵还说,就算我告诉大人也没有用的。因为这里的大人都不是我们的父母,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肯定不会来救我们的。”
“这怎么可能呢……”夏蓉居然轻易就相信了这种愚蠢的谎言,我正要为她的孩子气叹息,却停住了。夏蓉,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鞭子男爵”哦。那只是你的小脑袋编造出来的空想或者幻觉而已。
“水太郎,弱小是罪恶吗?”夏蓉一脸认真地向我抛出这个问题,我吓了一跳。“……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些小孩子都太弱小了,所以都是有罪的,所以才会被鞭子男爵欺负呢?”
“你这是什么话?”我开始对她的胡说八道感到愤怒了,“这怎么可能呢!”
“但鞭子男爵是这么说的啊。他说小孩子都太弱小了,弱小就是罪恶。鞭子男爵还说,他要把全世界的小孩子都抓起来,往他们背上抽鞭子,可是大多数的小孩子都有父母在保护,使他无法靠近。不过他又说,要抓我们这些没有父母的孤儿就简单得多了,因为我们无处可逃,也无处可躲。他说,有父母的孩子本来就够弱小了,我们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则更加弱小,这又是另一种罪恶。呜呜呜……啊啊……”说着说着,夏蓉就哭了出来。“弱小就是罪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时,夏蓉的好朋友露西和歇莉丹来到了哭泣的她身边。可是,她们二人在走到我和夏蓉身边之前好像就已经哭过一场了。“你们怎么了?”我不禁为此感到吃惊,连忙询问,于是露西说,“我害怕,水太郎。鞭子男爵会挨个把我们带走,做出可怕的事情。”
就在露西再次发出呜呜的哭声时,周围好像也同时发出了许多哭声,但那并不是三个女孩的声音碰撞在孤儿院的墙壁上产生的回声,而是许多躲在孤儿院房间里没有露头的孩子们一齐大哭起来,他们的声音钻过门缝,或者穿过大门,降落到了位于大厅的我们头上。
看来这真的是异常事态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集体癔症吧,我想。至于夏蓉手臂上的伤痕,肯定是她由于别的原因而制造的,只不过她自己将其完全遗忘了而已。很有可能因为夏蓉昨天偶然做了个奇怪的梦,或者因为手臂受伤而做了个奇怪的梦,所以在她醒过来,并发现自己手上的伤疤时,才会将单纯的梦境想象成事实吧。身为较年长的孩子,而且还是类似领袖一般存在的夏蓉竟然会感到害怕,这使得恐惧感无形中被加大.传染给了别的孩子,特别是较为年幼的孩子。而看到大家都如此恐慌,这种恐惧感更是引发了连锁或加倍的效果,最后终于让所有孩子都害怕得不得了了。虽然这个恐怖故事听起来非常孩子气,但其恐怖程度早已超越了大家围在一起讲鬼故事尖声大叫的阶段。于是,刚才还没把她们当一回事,觉得那不过是小孩子的幻觉的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必须让孩子们冷静下来。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鞭子男爵”。这应该是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实。更别说是十二岁的少女了。
“夏蓉,你对自己手上的伤痕还有别的记忆吗?是不是在做什么运动的时候弄伤的?”我再次弯下身查看她手上的伤痕,但夏蓉却使劲摇摇头。她的眼神非常认真,直直地看着我,毫不动摇,似乎并没有顾左右而言他或是撒谎的痕迹。
“肯定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嘛!J.J.他真的不见了!”
“该不会是到哪里去……”应该是出去玩了吧,我正准备这样说。因为J.J.就是那种自由散漫的孩子,无论是一大早还是傍晚,总之就算是孤儿院规定不许外出的时间,他也会随心所欲地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出去大玩一通。
可是,夏蓉的怒吼却打断了我正要说出口的话。“J.J.已经是第三个失踪的孩子了,水太郎!难道你不知道吗?”
第三个?“其他两个人是谁啊?”
“是詹姆斯和莉莎!为什么你都不知道啊?!”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是凤梨之家唯一一个高中生,所以自己的生活跟那些孩子们有些脱节了。我再次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每天晚上都这样!”
“每天晚上?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每天都有一个人失踪吗?”
“对啊,他们都是在晚上被抓走的!”
“不见了……就是说他们没有回来过啦。”如果她说的是事实,那这不就是犯罪事件了吗。绑架?可是,怎么会有绑架犯给自己取一个诸如“鞭子男爵”这样荒唐的名字呢……不,就算这是一起绑架事件,那为什么罪犯不把三个人一起带走,而是每天晚上只抓一个人呢?这不可能。因为至少在我看来,孤儿院还是跟平时没有区别的,要是这里真的发生了绑架事件,工作人员肯定会产生警惕,并向我也提出一些注意事项吧。而且他们肯定也会要这里所有的孩子们都提高警惕。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里每天晚上都有一个孩子失踪呢?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些事吗?那三个人消失的事情。”听到我的问题,露西摇摇头,我对她的答案大吃一惊。
“你们没告诉他们?”
“不对,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也都知道的。可是他们却没有做任何反应。他们根本不打算保护我们。只说一切正常,要我们像平时一样生活就好!”
“这怎么可能……”这回我真的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们的意思是,这并不是什么犯罪事件吗?或者只是为了防止孩子们产生恐慌,而故意隐瞒了信息?但有可能还会有别的孩子被绑走啊,正常的做法应该是增加警卫人员,防止同样的绑架再次发生才对吧?
还是说他们已经确信不会再有任何人遭到绑架了昵?詹姆斯、莉莎、J.J.都是十二岁的大孩子……喂,等一下,同样是十二岁的夏蓉不也被威胁说,下一个就是她吗。为什么他们不把夏蓉保护起来呢?或者来自“鞭子男爵”的威胁果然只是夏蓉的妄想,而且另外存在某些因素,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得以做出“失踪事件就此结束”的判断呢?
不对不对,这样还是无法对事情做出任何说明。
我竟然不知道这里发生过“鞭子男爵”的骚动,所以那些工作人员很可能把我屏蔽在情报网外围了。
总之,要先去找这里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向我解释清楚,于是我在夏蓉面前重新站起来,但是就在那个瞬间,夏蓉终于半带疯狂地大叫起来。
“他们都在被鞭子抽打啊!啊啊J.J.实在太可怜了!我本来应该去保护他的啊,可是却没有做到……而且鞭子男爵,今天晚上又会出现啊!一定会的!又有一个人,他又要抓走这里的一个孤儿了!水太郎,你来给我们大家当爸爸吧!”
什么?
夏蓉和露西死死盯住迷茫的我。连歇莉丹也低下头流着眼泪说:“水太郎,救救我们。”
可是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那些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外人啊!”夏蓉大声说,“他们根本不会来保护我们的!”
露西也加进来说:“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鞭子男爵的存在。”
哦哦,这倒可以理解,我不禁想道。正常情况下大人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吧。可是先不管“鞭子男爵”究竟存在与否,如果詹姆斯、莉莎还有J.J.真的失踪了,那工作人员们至少会去通知警察吧,而且早就应该开始搜索了。但是现在并没有半个警官出现在这里,所以这应该不是诸如绑架事件那种严重的犯罪事件吧。我想,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逃跑了,但转念又想,这三个人不可能轮着每天晚上只逃走一个吧。虽然我认为趁着工作人员处于混乱状态时一个接一个逃走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计划独自逃脱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这种事情小孩子应该做不来,何况是外面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亲人的孤儿。
总之,先把现有的情报收集起来Ⅱ巴,我想。现在只有我被排斥在了群体之外。如果这样做是有意图的,我也要知道其中的理由。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去哪里了?我必须找他们问问……”我话音未落,夏蓉就回答道:“他们全都回家去了。好像是看到连J.J.都被抓走,都开始害怕了。”
我陷入一阵呆滞,木然地环视回荡着各种哭声的风梨之家。确实,平时总会在某个角落现身的工作人员如今却一个也看不到了。一楼的八号房和九号房……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着,但从这边却看不到里面坐着任何人。而且在正常情况下,一群小孩子发出这么大的哭声,是不可能不惊动大人的。
除非那些大人把所有小孩子都扔在这里,集体消失了。
这是为什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我想着。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一共有七个人。莫非他们全都做出了这种违背常识的举动吗?他们竟然逃跑了……这里的孤儿中甚至还有不满一岁的婴儿托菲啊。这已经不是玩忽职守程度的行为了。要是把这事告到儿童委员会去,估计他们全部都会被起诉的吧。如果他们连这个都顾不上了,那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只是单纯地逃离了自己的岗位,而是早已做好准备,要逃离自己的整个生活了吗?
夏蓉手臂上的伤疤。
三个孩子的连续失踪。
如果这既不是事故,也不是逃跑,更加不是外部人员进行的犯罪,那么,莫非是孤儿院内部工作人员干的?
虐待。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夏蓉会编造出诸如“鞭子男爵”这样的架空人物了。如果一个孩子遭到自己信任的人的折磨,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个事实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自己创造出一个虚构的人物,把所有罪行都归到那个人物身上。而且现在看到整个凤梨之家的孩子们的反应,这种心情应该已经几乎被所有人共享了吧?
如果只有我……这个唯一的日本人,唯一一个十七岁的孤儿,得以免于工作人员的虐待……
作为暗喻而出现的“鞭子男爵”。如果虐待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里的工作人员到底对孩子们做出了什么样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