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认为要如何才能走到时间的范畴之外呢?”
向这些人征集意见应该是个不错的方法,我在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后想道。毕竟他们都是名侦探……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扭曲时空的能力,那他们之前一直与之对峙的密室圈套和不在场证据的制造就都会变成毫无意义的东西,为此,这些名侦探们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解决事件后对罪犯意图的分析和解说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毕竟还是有着异于常人的优秀头脑。
“啊……话说回来,我们都还没有到达星期三先生那个境界啊。”八极对我说,“针对扭曲空间这一行为都还没有进行充分的理解和消化呢。”
“不是扭曲空间,而是知道空间是扭曲的。”说完这句话之后,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说明听起来就像弯曲汤匙的实践人所说的,那种听起来似乎很是这么回事,却会让听的人脑子变成一团糨糊的神秘言论。看来我必须向他们展示一些东西,做出更加具体的说明。就像我向他们展示奈津川山庄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在看到我提出的各种证据后才陆续看到了真实场景的。如果只是单纯地告诉他们凤梨居其实并不是圆形的,这样不管是谁都无法看到真相吧。因为这些人都已经习惯于用理性来思考问题,所以我必须提出许多实际证据,告诉他们事实只能是如此。我想了想,便开始扭曲时间和空间。然后跳转到在场的十三个名侦探和十七个天使兔剧团成员旁边,在他们看来是同一个时间点的时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于是马上有人反应过来。
“呜哇啊啊啊啊!”“哦,我看到了!”“太厉害了,这不是分身术吗!”“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吗?”“那怎么可能……啊,不对不对啊,根本不是分身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哦,这是不是取决于集中力的高低啊!”“一个迪斯科先生,一堆迪斯科先生……呜哈哈。”“集中力集中力……”
没错,就是这样。天使兔团员尽管发出了大声的惊呼,但都非常顺利地掌握了实际的状况,所以我也能猜出他们理解的顺序。首先他们应该会看到我分裂成了三十个一模一样的我吧。然后大家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我犹如忍者一般飞快地移动着,几乎同时拍到了他们的肩膀,而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是我的残影……这类似于对风扇叶片的理解。可是紧接着他们感觉到的并不是我用飞快的速度轻拍他们的肩膀,而是稍有持续性地,紧紧抓了一下,这种触感会将他们最初的理解全盘推翻。他们会发现我的身影并不像高速旋转的风扇叶片一样,仅留下了模糊的残影,而是非常清晰实在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个发现也会帮助他们否定自己最初的理解。由于大脑已经否定了这个抓住他们的肩膀微笑了一下的我是虚无的幻觉,因此,下一步就是用理性来看破真相。也就是说,既然站在他们身边的我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大脑就会把与之矛盾的东西归为虚伪之物。然后,他们还会想起刚才的文脉,并推测这是我在向他们展示对时间和空间的扭曲。由于一个人无法同时抓住许多人的肩膀,所以那个人一定是轮流对每个人做出了这种动作,而轮流做出动作应该存在着时间上的接续关系,所以可以判断,周围的那许多个我都是处于不同时间点的我,在他们的理解走到这一步之后,接下来就要看他们对这个事实抱有多大的信任,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压抑自己脑中不由自主地产生的“这不可能”的想法了。这同时也需要高度的集中力,名侦探们马上理解了这一事实,二琉主一下变成三个人扑过来抱住我,豆源和猫猫喵喵喵甚至摆出了一幅由自己主演的真人版四格漫画。这里的所有名侦探几乎都有着类似这样的服务精神,对我做出了各种幽默的举动,所以我不由得感叹道,还好我把名侦探插在了天使兔团员们中间。因为面对的是整整三十个人,所以应付名侦探们不知所谓的小把戏和剧团成员们纯粹的惊讶还是花了我不少的时间,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如果不让他们彻底理解这个事实,我是无法行进到下一步的。
我不再关注抑制不住兴奋一直相互表演分身术,或者正在绞尽脑汁努力实践的剧团成员们,转身对名侦探们说:“好了,现在你们也能让时间和空间发生扭曲了。我们都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对空间做出各种改动,但问题是时间。如果把时间的流动比喻成一本书的话,我们就能够在各个页面之间穿行。可是,却无法改变其中任何一页的顺序。而关键在于,我的敌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我已经不想回忆起梢所遭受的那些暴行了。
“为了干掉那个浑蛋,我必须也要跟他一样,走到时间的外围。”我说。
“那也就是说,你必须要变成存在于更高次元的存在对吧?”说这句话的是本乡塔克西塔克西。“你的所谓走到外面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更高次元的存在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我觉得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二琉主接过话头说,“二次元的存在……也就是漫画中的人物只能存在于页面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页面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如果把这个现象套用到四次元的时间中,因为三次元和四次元,也就是空间和时间是被组合在一起形成我们的时空的,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同时处在三次元和四次元的内部。三次元中的我们可以自由地创作漫画作品。也可以制作、接触、移动和破坏三次元的物体。可是,却不能扭曲或破坏三次元本身……就在刚才还是这样。但现在我们却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了,那么我们可以认为,自己已经走到了三次元的外侧对吧。现在我们已经可以随意改变三次元的形状了,就像我们之前可以随意描绘二次元一样。至于四次元……也就是时间,我们现在充其量只能在其中随意移动而已。这用三次元来打比方的话,就是只能触碰某个物体而已。我们还不能创造,也不能破坏。但如果我们走到时间的范畴之外的话,就能随意创造或毁坏时间,随心所欲地改变它的存在方式了吗?创造时间、破坏时间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呢?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啊……”
这时八极开口道:“刚才你把时间和空间的连续体比喻成了一本书,如果沿用这个比喻的话,创造时间就是在书中添加新的页面,而破坏时间应该就是撕下其中一页将其毁弃吧。同样的,改变时间恐怕就是重新编辑页面或者更换页面吧?比如把第三章放到第六章后面。”
那个“黑鸟男人”很可能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那要走到四次元外侧,就意味着要进入五次元对吧,可是,时间和空间之外究竟是什么呢?”二琉主又说,“时间和空间之外,同时也意味着宇宙的外侧吧?这也就是说,存在于那个地方的人,可以把整个宇宙和其中的历史当做一本书来翻看……这样的人究竟在哪里啊?话说回来,在时间和空间之外,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类能够存在的地方吗?”
“嗯嗯嗯,虽然我暂时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但我觉得,时间和空间之外……话说回来,所谓的时间和空间,不都是存在于我们意识当中的概念吗。”说这句话的是樱月淡雪。“嗯。因为我们可以身处同一个场所,却看到各自不同的时空不是吗?就好像我们明明看到的是凤梨居,但星期三先生却看到了奈津川山庄一样,虽然我们现在也能够看到奈津川山庄了,可是,外面的媒体人员却还不能做到这一点。而刚才也是一样,我们明明处在同一个时间点,但把手放在我们肩膀上的星期三先生却进入了完全不同的时间。在我们看来,似乎那些分裂了的星期三先生全都跟我们处在同一个时空,但真正跟我们处在同一时空的却只有把手按在我们肩膀上的那一个星期三先生而已。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就看到了……也就是说,意识能够推动时间,也能够扭曲时空。星期三先生刚才说过,不应该想着自己要扭曲时空,而应该让自己知道时空是扭曲的,他的那句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即便自己拥有想要扭曲时空的意识,也会因为自己从未扭曲过时空而让时空不可能扭曲这一思想占了上风,而一旦让疑惑战胜了信念,就真的无法扭曲了。可是,一旦我们得知时空真的可以扭曲,就会相信时空是可以扭曲的,也会认真地想要试着扭曲时空,只有我们认真地尝试去做那件事时,才能真的实现时空的扭曲。而且,对了对了,就在星期三先生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说明这一点时,他体内流淌的时间跟我们所在的时间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吗?我们的时间当时跟整个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但星期三先生那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入另外一个时间范畴了吧?”
如果加上我在“凤梨之家”度过的时间,那么我和他们之间的时差光靠时钟恐怕已经无法计算了吧……必须要动用年历了。梢分裂出来的六个人格出生在事件发生的十四年前,并且一直作为另外的人格生活了整整十四年,直到事件发生前几个月,才开始陆续消失。
没错,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存在于意识当中。
“这个想法我收下了。”我对名侦探们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我姑且向他们再次确认,但大家好像都已经赞同了这个想法。“那好,现在我们来讨论下一个问题吧,我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完全走到时间和空间的外围呢?”
我本来还对樱月有所期待,但这个穿粉红色衬衫的胖子现在只是一味地抱着他的胖胳膊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就在我心想这胖子搞什么呀的时候,本乡在我背后举起手来说了声“报告”。樱月做出一副“哦哟哟哟挺厉害嘛你想到什么了”的夸张表情,让我瞬间有些火大,但现在没时间答理他。本乡说:“当我们身处空间内部时,不是能够触碰三次元的物体吗?虽然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超越时间和空间的范畴,但应该也能触碰到时间本身了吧?虽然还不能凭空创造,完全毁弃或者改变时间的顺序,但至少应该能够稍微触动它吧?所以,要是我们进入了第五次元,应该也至少能够触碰到自己的意识了。不过我还是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概念。”说完,本乡发出不负责任的笑声,其他的名侦探也都摆出一副“本乡又在发表意义不明的演说了”的表情,但我却已经理解了本乡话中的意思。
因为我已经触碰到意识了……何止如此,我甚至还插入过意识的后庭呢。
没错。“梢的心意”正是本乡话中提到的意识。
大概,岛田桔梗等六个“梢的替换人格”得到自己的肉体生活了十四年,Nail Peeler被五花大绑吊在透明长桥尽头,还有“鞭子男爵”跟我的对话也都是与意识的触碰吧。
很好,我又想。既然已经能够触碰到意识,意味着我所在的这个位置距离超越时间范畴这个目标还是比预想中的要近的。我面对这意想不到的光明前景,感到士气稍微上升了一些。
随后我开始犹豫,究竟要不要告诉那些名侦探“意识或心意会拥有自己的人格,并形成一个特定的外形”这一事实呢?那些名侦探在得到这一智慧后,一定会马上将其理解吸收,并重新构筑自己的世界观吧,可是,我真的应该如此轻易地让这一重大智慧扩散出去吗?毕竟从我的意识中已经生出了两个人,而从梢的意识中甚至出现了七个分身。如果让这里在场的三十个人都知道这一事实的话,我完全无法想象届时会生出多少拥有身体的心意来。而且从Nail Peeler身上我可以得知,就算没有肉体,只要有了能够代替皮肤的某种东西……比如皮革或橡胶的手套、衬衫、内裤、袜子或者滑雪面罩,就足以用来决定一个外形了。没错,只要把意识用东西包起来就能让其持有外形,然而一旦失去了那层包裹,意识大概也就会失去固定的形态吧。这跟凤梨居一样,“从这里到这里的一个空间”这种划分的概念才是关键所在。只要有了对空间的概念……我开始想象超过一百个白痴名侦探和搞怪剧团成员的各种心意不断从他们家衣柜里爬出来的情形,不禁感到一阵寒冷……不,应该是厌烦。而且,就算不会发生那种漫画一般的情节发展,我也应该避免给予他们太多不必要的智慧吧。如果我在这里把这一智慧泄露出去,那它的传播肯定就不会仅仅局限在在场的三十个人之内,信息必定会扩散出去。没错,这已经变成了类似世间法则一样的东西了。而且,现在这个世界上,人们都带着截然不同的各种心意生活着,其中必定也存在远远超出让人厌烦这一程度的思想和感情吧……不,关于这一点我还拥有不少实际经验,所以可以非常肯定那种思想和感情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许多这样的人,他们都若无其事地抱有足以让全世界人都为之唾弃并踏上一万脚的感情。如果他们的那种感情也都得到了肉体开始自由活动的话,那这个世界肯定就会变成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吧……毕竟那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幻想和执念啊。如果连这些东西也开始横行于世的话,现在人们心中所想的地狱届时恐怕就会变得犹如迪斯尼乐园一般美好吧。因为那里有的只不过是平淡无奇的惩戒、并不致死的责罚而已。不过,这并不只是让变态和恶棍的心意在世间昂首阔步的问题。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自己的心意突然拥有肉体跳出来乱跑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会是童话般的感觉,就像Nail Peeler和鞭子男爵,他们虽然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帮助了我,但他们都是用那种让人禁不住想说“拜托你们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啊”的麻烦手段接近我的。而且,万一某个人的心意夺走了别人的肉体,那无疑会酿成一场悲剧。我不应该再让“岛田桔梗”家人所受的那种痛苦重演了,而且也不能再让被夺取肉体,尚未享受人生便已经死去的岛田桔梗等这样的牺牲者出现了。况且,事态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复杂,也是因为“梢的心意”夺走了梢的肉体啊。想到这里,我又发现自己无法想象如果“梢的心意”从未出现在这里,事情究竟会变得如何。未来和过去都是早已决定好了的……这种想法难道只是单纯的自暴自弃或无力感的体现吗?还是虽然无法用言语表达其根据,却依旧在心中坚信着的一种推测呢?
我认为,到现在为止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完美地阐释了命运决定论在其中的作用。三田村三郎的时间跳跃造就了凤梨居事件,“梢的心意”的出现让“勺子”得以复活……那么,我是否能够让那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黑鸟男人”对梢的暴行变成从未发生过的事呢?
我呆呆地让大脑运作着,却得不到任何答案。与此同时,名侦探们正聚在一起,利用韦恩图〔※用圆表示集与集之间关系的图。〕来讨论时间、空间和意识的关系。
“好了,关于五次元现在暂时先讨论到这里就好吧。那六次元是什么呢?”猫猫喵喵喵手上拿着一个素描本,她已经在上面画了六个圆,分别标注着“点”、“线”、“面”、“空间”、“时间”、“意识”。
“意识能够扭曲时空,而且还会对整个世界发生作用,所以意识应该是最大的吧?是否还存在比意识更大的东西昵?”她那阵势看起来比筑地〔※筑地位于东京都中央区隅田川河口西岸,设有东京中央批发交易市场。〕的鲜鱼批发商有过之而无不及。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不,我觉得不能认为意识能够掌握一切哦。”说这句话的是二琉主。“因为毕竟还存在无意识这种东西啊……我们之前不是还不知道意识能够扭曲时空吗?所以啊,应该还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说得也对呢!”猫猫也说,“如果意识等同于整个知识海洋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再有新的知识了啊。那六次元就是‘知识’……不,‘知识’或者‘智慧’指的应该都是包含在意识中的东西吧。应该是更庞大的,连未知之物也包括在内的,这样一来,应该叫做‘知’比较合适吧。‘知’,概括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一切道理和真理,包罗万象。很好,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那么,比‘意识’更大的是‘知’……”猫猫在图的最外侧画上第七个圆,并在旁边标注了“知”。
“现在我们知道六次元是‘知’,到这里应该差不多是极限了吧?因为毕竟连‘不知道的东西’也已经概括进去了啊,应该再没有比这更大的……”
“啊,我知道。”举手打断她的是樱月。
“好的,樱月先生。”猫猫像学校的老师一样批准樱月发言。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在绝对意义上超越‘知’的存在……”
“是什么呢?”
“其实,我觉得人类的‘创造’或‘发明’是超出‘知’的限制,并不断扩大着‘知’和‘意识’的范畴。”
呵,我忍不住笑了。不过这的确是这家伙会说出来的话。
人们很可能像创造艺术作品一样,“发明”了整个世界,同时扩大着自己生活的范畴。这搞不好就是生命的本质哦。
那就是樱月的世界观。他的那些天使兔剧团同伴们好像也有人听过樱月的这个理论……甚至已经听腻了,因为我看到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加藤这个白痴又开始痴人说梦了的表情。但此时此刻,我发现自己经没有了最初听到这个言论时感到的抵触感。不,何止如此,现在回想起樱月关于人与人之间相互影响的那段话,我觉得那绝不仅仅局限于个人的生死观,而可以不断扩展到更广的范围,因此,我深深感受到了那番话的本质的正确性。世界以人们所相信的形态存在着,而人们的世界观也在不断接受着他者的影响,不断摇摆着。“意识”能够改变时空的形态就是其中的一种表现。一旦有人告诉自己,时空是可以扭曲的,这样一来,自己的时空便也会扭曲了。或许,过去的世界真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平面吧。说到底,我的世界观可能也早已被樱月的世界观所影响了。
“可是,跳出全体性的‘知’的范畴,真的能够创造出什么东西来吗。”二琉主说,“所谓的‘知’应该包括了我们尚且不得而知的事物不是吗?那么,所谓的‘创造’和‘发明’,应该只是单纯地‘发现’了本来就存在于‘知’当中的事物吧。”
二琉主的那番话跟樱月的说法是完全对立的。
“把‘知’当成一个囊括一切的终极性存在,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哦。”樱月回应道,“可是,所谓的‘创造’,指的应该是‘制作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才把超越‘知’范畴的‘创造’作为一种可能性提了出来。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世界观,而且‘创造’和‘发明’一旦被实践,它们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进入‘知’和‘意识’的范畴,所以我觉得这跟美神君的世界观也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哦。”
我看着面带微笑、语气平稳的樱月,笑着想道:哦,他这是打算搞持久战吗。毕竟决定胜负的是影响力,所以只要慢慢交换彼此的世界观就可以了……樱月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按照樱月的想法,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错误的个人世界观。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人类按照自己所思所想的形式存在着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只有自己坚信的那个世界,才是正确的世界。
“那我们来投票决定吧。”猫猫若无其事地做出如上发言,我不禁想说“喂喂,你这难道打算用少数服从多数来决定世界观吗”,但我知道,这个做法才是最恰当的。世界观这种东西确实是由少数服从多数来决定的,而且整个世界也都是由占多数的那个世界观来构筑的。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对世界观和世界的思考,将决定权交给了别人,自己则选择相信绝大多数人所相信的世界,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樱月依旧一言不发地保持着微笑,不一会儿,投票结果就出来了,“创造和发明”成功超过了“知”……竟然是全体一致同意。二琉主也向“创造和发明”投了一票,为此,天使兔团员纷纷吐槽道:“喂喂,你到底是哪边的啊?”二琉主则说:“呃,难道你们不觉得让‘创造和发明’超出‘知’的范畴比较罗曼蒂克吗。”他羞涩的举动成功地引来女孩子们一阵“呀,好可爱”的尖叫。樱月依旧一言不发地笑着。
“那么,第一二三四……七次元就确定是‘创造和发明’了哦。”说着,猫猫又在韦恩图上画了个更大的圆。
“那这之上还有别的什么吗?”她话音刚落,又有一只手举了起来。是跟樱月同属天使兔剧团的本乡塔克西塔克西。
“好的,本乡先生请讲。”
猫猫说完,本乡放下手,说道:“啊,那么,就是爱吧。”
天使兔剧团马上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说道:“本乡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爱不离口啊。”“他总是爱来爱去的。”“一要他说点什么,就肯定是爱了。”
面对这般盛况,本乡又说:“什么嘛,那就梦想吧。”
他说出这句话后,剧团成员不出意外地更加沸腾起来。“什么啊,认真点啦。”“别开玩笑了本乡。”“回家去吧笨蛋。”“爱与梦想跟‘知’和‘发明’什么的到底有啥关系啊?”
听到同伴们对自己如此非难,本乡又加了一句:“那不如这样吧,这回可是认真的哦。伦理怎么样?”
说起来,本乡确实说过人类的行动和思想都是以伦理为基盘的这样的话,不过这次天使兔团员好像再也找不到吐槽的地方,都沉默了。嗯?他刚才那个好像真的不是在卖弄,听起来还不错吧?产生这种感觉的已经不只是剧团成员,甚至连名侦探们也开始抱有同感了。周围陷入了暂时的静默,随后八极幸有说:“的确如此。”听到他的话,本乡也得意起来,戏谑地说道:“哦,真不愧是名侦探,你也觉得是这样吧?”但八极却又加了一句:“虽然并不只有‘伦理’是最重要的。”将本乡冷落在一边,使得整个天使兔剧团又爆笑起来,随后他继续道:“并不仅仅是‘伦理’,应该还存在对‘创造’加以管辖的东西。比如在艺术领域,并不是所有‘创造’都会被接受,必须在其中加入‘伦理’,以此对‘美感’进行甄别。而在料理的领域中,更要加入‘美味’和‘安全’的要素,如果是工业设计这方面,则需要加入‘机能性’这一要素。而经过这些要素的甄别,不合格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世界上。那么,这些‘伦理’、‘美感’、‘美味’、‘安全’和‘机能性’背后,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共同本质呢?”
当众人一起埋头思考时,一只手举了起来,是我的手。
“啊!迪斯科先生请讲。”猫猫面带笑容催促我发言。
“应该是‘爱好’吧。‘应该是这样的’、‘希望是这样’、‘希望变成这样’,这些愿望的根源,应该都是自己的‘喜好’才对。”我感到自己再次充满了力量。因为,就算我可以教会人们如何穿越时空,却无法教会他们怎样去爱。这句话虽然是伦伦在深夜的神代公园说出来的,但它指的就是这个。人类的“喜好”不会被“意识”和“知”所束缚,那种感情才是一切的本源。“‘喜好’才是真正的世界中心。‘伦理’和‘美感’都是从中孕育出来的,而且‘喜好’也同时控制着‘知’和‘意识’,并构筑了‘世界’的形状。”并且,从自己的“喜好”中生出的“应该是这样的”“希望是这样”“希望变成这样”等等心意,就是所谓的“意志”了。如果“意志”的所在之处会酝酿出“事物”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就都是被“喜好”所引导而诞生的……它们都顺应了人的“喜好”的强弱程度,也都出自于“钢铁般的意志”。我要拯救梢。为此我不惜扭曲一切。虽然之前还在怀疑这究竟有没有可能做到,但在第二轮投票后,再次全票通过了第九个环的内容,猫猫在素描本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八极说,“把这些都画在素描本上,乍一看好像都挺普通的,而且感觉都是理所当然的呢。”豆源又说,“因为在探求事件的真相或者真实的时候,也会得到非常简单的答案啊。”对此我表示同感,并且为此感到自己更加有力了。
到这里来真是正确的选择,我现在清楚地认识到。
我一定要推翻命运决定论。我要用我“钢铁般的意志”拯救梢。我要把我根本性的“喜好”“伦理”“美感”“应该是这样的”“希望是这样”和“希望变成这样”全都动员起来,把梢受到的伤害归于虚无。
而眼前的这张图正向我暗示了成功的未来,我感到体内又传来一种新的震颤。
“你们这帮白痴,怎么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画画啊。”此时,说着这句话现身的是水星C,只有他一个人。我不禁用目光询问他Nail Peeler去哪儿了,但被他无视了。
“哦,这是什么,给我看看。”说着,他从猫猫手上一把抢过素描本和马克笔,“这是什么啊,统领全世界的不应该是本大爷才对吗?”说完,他便在素描本上画起来,那是一个大大的“水星C”。(见图10)
看到这个虽然诡异但又显得异常绝妙的涂鸦,大家忍不住发出了“噢噢”的惊叹。看到众人如此老实的反应,水星C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忍不住害羞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稍微有些厌烦,但也因此确信了一件事。
恐怕,我把这个粗暴的男人带到这里来,也是有着某种意义的吧。
而且跟我保持同调穿越了时空的也是这家伙,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恐怕也是作为我同伴的最佳人选吧。虽然他是个没有常识的男人,但也一定会因为缺乏常识而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大显身手。毕竟我们现在要做的正是“打破常识”这一工作,如果他真的能像那个涂鸦一样轻易超越一切,那无疑能够成为我最可靠的同伴……可是,事情并非如此轻松,因为我丝毫没有掌控水星C的自信……
看着深陷思考的我,水星C说话了:“哦,侦探,你回来啦。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在高中教室里跟诺玛卿卿我我消磨时间了吗。那是当然的,毕竟你不能总是逃避啊。喂,我也会帮你一把的啦,快去把那个戴眼镜的浑蛋干掉吧。”
原来在睡着的梢枕边放上小枝巧克力的人是水星C啊。
04
连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到底在哪儿,他又是怎么跑进去的?“难道你也到‘凤梨之家’去了吗?”
“算是吧。”说完,水星C终于笑了笑,“我一直在旁边欣赏你像个白痴一样到处乱转。不过这次好像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本来还在想,万一你在那里被‘噼啪将军’打败了,我就要冲进去像上次一样把他也打跑呢……”
“是‘鞭子男爵’。”
“啊?”
“那是‘鞭子男爵’啦,不是‘噼啪将军’。”
“哦,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玩意儿。不过啊,照一回镜子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你现在应该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了吧?但是只要能够在最低谷重新振作,接下来就是一路攀升了。”
“……那个孤儿院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吧?”我因为工作原因,熟知世界各地的孤儿院和儿童援助机构的名称,类似“凤梨之家”这种规模的设施如果真的存在于特洛伊城中,我是不可能没听说过的。
可是水星C却这样说:“这我也不太清楚啊。要说存在的话确实存在,要是不存在也确实不存在,不是吗?话说回来,连我也能去到那里,所以应该是存在在某个地方的吧?既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在我从“凤梨居大剧院”回来后,樱月曾经自言自语地说过——既不是死后世界,当然也不是现实世界,甚至连彼世与现世的夹缝都不是的话……如此一来,星期三先生跟水星先生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呢?莫非,“凤梨之家”也存在于与之类似的场所?
“难道说……”我对他说,“就像‘意识’能够改变空间的形状一样……”而且,也像心意能够拥有外形一样,“人们心中的‘意象风景’或‘空想世界’也会变成真正的世界吗。那个世界是否跟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保持平行,犹如另外一个宇宙一样,存在于某个地方呢?”樱月还这样说过。人的意识能够创造世界。他的意思是,人的意识能够让“世界”的存在方式产生变化/变形/变容,可是,就像“自己的心意”能够以自己的形态出现在“自己之外”一样,“自己心中描绘的世界”也有可能作为与自己之外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存在于自己之外吧。
“白痴。那些人半梦半醒的时候想象的世界哪里会一一实现啊。”水星C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的空想只可能存在于你自己脑中。而生活在你空想中的他者只不过是被你以‘他者’之名捏造出来的你自己的分身而已。”水星C在说到“他者”的时候,举起双手做了个弯曲的胜利手势来表示“双引号”,接着他又说,“真是的,我稍微分一下神,你马上就陷入“美帝国主义”的选民意识中去了。你这种只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已经在你身边制造了很多麻烦事吗?”
也许真的是这样的。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美帝国主义选民意识”,可是,那个“鞭子男爵”的确是我自己招惹出来的。而且我已经决定切断自己不断寻找原因和理由,却最终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个原因和理由的这个无限循环了。
真正的坏人在自己之外。
“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办啊。”水星C问道,“你准备怎么行动?”
早就决定好了。“当然是去我被呼唤的地方看看啊。”“倒吊的男子”=“奥丁”“而且哥伦比亚的新毒枭好像也想找我谈谈心呢。”
“哼。史泰龙姐弟吗。就算你必须要去那里,但还是要讲究个顺序吧。”
为什么这家伙看上去好像已经把我的心思读透了……像是要消除我的疑问一般,水星C继续道:“难道你不准备去救梢吗?”
我死死盯着水星C,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当时在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束手无策的我跟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区别。这个时候回到过去对梢有什么好处呢?好像同样察觉到了我的胆怯,水星C笑了起来,问道:“侦探,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过去吗?”
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水星C平时调侃我、挑衅我、威胁我时使用的语调,他十分认真地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有这么一瞬间,我想对他说,你太狡猾了,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提问。
自己真的能够改变过去吗?
在出发去拯救“梢”的时候,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个。
水星C对站在深夜的中央大厅里的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说:“这对你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哦。过去能否被改变?未来能否被改变?”
我想起了在很久以前……虽然对这个“凤梨居”的“今天”来说还是昨天的事情,我同我认为是“十一年后的梢”而实际是“梢的心意”之间用素描本进行的对话。当时我写的应该是,位于各个时间点的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将会决定最终的“未来”。可是我同时也隐约相信着“或许会发生的世界”=“可能世界”的存在,并在素描本上写了,那些从“选择时间点”分支出去,并不断扩大的“可能世界”或许真的存在于自己所在的宇宙之外……“如果存在着多元的宇宙,时空也因此变得多元化,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即那些被我用虚线与事实区分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可能性,在某个时空、某个宇宙则是跟现在我看到的事实一样,真实地存在着呢?”想到自己写下的这些文字,突然觉得,那时候的我还真是毫无顾虑啊,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要想,我当时还真够从容的……当时的我面对“梢”身上发生的时间错乱,只把它理解成了某种奇迹性的因素引发的偶然事故而已,那时候的我根本想都没想过,在意识得到拓展后,自己竟然也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我那种“多元宇宙论”性质的想象无非是在认为时间是一条细流的常识性思考中生成的理论。换成现在,则必须在考虑到由各种人物所引发的时空穿梭这一极度违背常识的因素的基础上,对时间的复杂结构进行思考,这样一来,光是把握整体印象就足以耗费掉我的全部思考能力了,诸如“可能世界”这种东西,还真是无法一一加以想象……这虽然都归结于我大脑的能力有限,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是不被认识的世界,就是不存在的世界,所以“可能世界”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如果人的认识真的能够改变时空,那么自己觉得“没有”的东西应该是真的不存在的。可是,“我的认识”很可能只能让“我的时空”发生变化,因此有可能从“世界的时空”中独立……被孤立出来吧。至于“过去是否能够被改变”这个问题,当然是针对包含了他者在内的“世界的时空”而提出来的,所以光是操纵“我的时空”中的事物是毫无建树的。樱月淡雪曾经说过,他者虽然也是动摇世界的力量,但同时也在固定着这个世界,而现在聚集在“凤梨居”里的这三十个人,则正在拓展、改变、填补和扭曲着新的世界存在方式,又或者说,他们正在整理还不太清晰的地方吧。我想起刚才猫猫画的那张韦恩图。“知”是凌驾于“意识”之上的……要是我个人的“意识”被名侦探们即将制造出来的“知”所凌驾,那就太糟糕了。针对水星C的提问,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们即将展开的这场新的讨论,肯定会成为非常重要,甚至拥有最终决定性的探讨。
“确实,在现在这个阶段,我们有必要就这部分内容进行一下讨论呢……”豆源也说,“毕竟意识这个东西能够束缚甚至扭曲时空啊,就算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待在同样的地方,也必须彼此分享各自的理解,也就是创造共通理解啊。对吧?各位。”
豆源回过头,但名侦探们仅用目光回应了她,并未表示赞同或反对。
“毕竟如果时空被某人不负责任的想法给扭曲了,那就太伤脑筋了啊。”豆源似乎想敲定自己的理论。“大家都不想再像昨天一样东奔西窜了吧。”豆源翻过那张被“水星C”所囊括的韦恩图,在猫猫喵喵喵手中的素描本上翻出一张新的A4大小的空白页面,开始描绘跟我写给“十一年后的梢(的心意)”那封信相类似的,运用了箭头的示意图。
“假设一个回到过去的时间穿越者做了多余的事情,导致时间的流动产生了分歧……”豆源让笔下的箭头出现分支。“我们就无法得知时间穿越者出发的那个时间点所属的时间流会变成什么样。在所有相关的电影和其他作品中,这都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在一部分作品中,这个原本的时间流只是会单纯地消失掉,而再另一部分作品中,则会发生类似‘回到未来’的现象,也就是原本的时间流会被切换成新的时间流,这就是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模式。可是,万一那个时间悖论中存在着我们从未计量过的质量,这个质量一旦被加在时间的分歧点上,时空就会遭到破坏,而且,被破坏的不仅仅是原本的时间流和新的时间流,而是将现有时空中的整个历史都爆破掉呢。”说着,豆源将纸上的两股箭头用杂乱的线一口气涂抹掉,并在旁边加上了“轰隆”的爆炸效果音。
“当然,那个所谓‘时间悖论所具有的质量’充其量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设想而已……”豆源虽然脸上保持着微笑,但似乎十分恐惧自己描绘的那幅毁灭性的图画,她忍不住将视线从自己的作品上移开。
“呃,这个行为……有点危险啊。”蝶空寺嬉游说,“因为‘意识’毕竟可以扭曲时空啊,像这种‘爆炸’或者‘轰隆’之类的……自由的设想不知道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特别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意识能够改变时空的形态’这个事实,这就更加需要谨慎对待了。”
“嗯……”
“当然,我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这只是‘刚好出现在心中的想法’而已,所以希望大家也尽量与之同调。”
“刚才仔细一想,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真是深陷五里雾中啊,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一些谁都没有真正理解的东西。而且,在这之前的漫长历史中,恐怕也没有人真正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时间跳跃,至今只在电影或者漫画中出现过,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不少作者自身的世界观,并没有任何人对其正确与否表示过疑问。而且诸如从未来回到过去的儿子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样有名的悖论,还没有任何人解开过,如果单靠我们所掌握的理论和物理、科学知识的话,甚至都不足以对此建立假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样,在有关时间跳跃的电影及其他作品中,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者们才会经常在自己前往的时间点中被加上各种限制措施。例如时间机器只有一台,燃料也用完了之类的,毕竟这是让读者或观众享受故事情节的必要措施啊。如果是像我们这样,只需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能穿梭于未来或者过去的话,故事就会变得异常纷乱繁杂,一发不可收拾了。可是……迪斯科先生……”
我的名字突然出现了。
“山岸梢小姐,她的确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吧?”
不,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只是“梢的心意”而已……但我并不想告诉他们真相。豆源刚才说她很害怕,其实我内心也有着与之相似的恐惧。不,我心中的恐惧应该更大一些吧。因为我知道一些名侦探们尚不知道的事实。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梢的心意”。我觉得,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意识能够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那么,人们的心意有时甚至能够拥有外形,独自思考,甚至与人交谈这个事实,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比较好吧。现在他们只是能够自由来往于过去与未来,就已经让事态变得混沌而复杂化了。姑且不去管时空是否真的会发生毁灭性的大爆炸,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在时间跳跃之外又平添更多的麻烦。
看到我一言不发,豆源又再次询问道:“迪斯科先生,你已经尝试过回到过去了吗?刚才你用手抓住我们肩膀的时候应该是跳转到未来了吧?”
“去过了。”我回答。我去了“梢的心意”作为“勺子”来到调布的那个早上,也去过了真正的勺子去世的那一天,最后还去了户田惠梨香等六个可怜的女孩子那里。可是现在我不想进行详细的说明。
“……那么,你在过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反常的现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