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完全没有遇到过。”何止如此,这之前遇到的许多问题都因此而得以用一种奇妙的形式填补了答案的空白。比如“勺子之死”、“熊猫死忠事件的被害者们”还有“梢的人格分裂”。而且,这一切的元凶都是那个“黑鸟男人”,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想对她做过多的说明。
“……那就说明,只是单纯地回到过去并不会马上破坏时间的流动吧。可是,我们还是无法预测在真正的悖论发生时,时间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实际反应啊。迪斯科先生,你回到过去之后,觉得怎么样呢?比如说……假如我也回到过去,找到了当时的我,那么,我有没有可能把过去的自己杀死呢?我是说,当我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准备付诸行动时,会不会突然感觉到某种压力呢?比如周围突然出现一层屏障,让我无法接触到过去的自己之类的……”
呵,我笑了出来:“我刚才不是向你们展示了那个分身的实验吗?那些并不是我的分身,而是‘未来的我’穿越到刚才那个时间点,站在了你们身边。我当时也遇到了我自己,但是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是吗?”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的……那也就是说,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出现任何阻力对吧。可是,虽然在刚才的实证实验中没有发生悖论,但这种事情始终存在发生的可能,所以后果还是无法想象啊。迪斯科先生,你有没有尝试在过去制造一些悖论呢?”
豆源也笑了出声:“迪斯科先生果然很谨慎啊。确实,迪斯科先生大概已经去过很多个时间点了吧,而且迪斯科先生内部的时间依旧是不断流动着的,所以位于这个时间点的我们看到的应该是未来的迪斯科先生啊。”
那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吧,我看着身边的水星C,但让我意外的是,面对任何事物都会迫不及待地掺和进去的水星C现在却只是沉默地看着猫猫抱在手上的素描本。
莫非连水星C也已经领会到,现在是制造共通认知的重要时刻吗。
“而且在‘弑亲’这一悖论之前,就已经存在‘分支’这一充满矛盾的问题了啊。”说着,豆源又回到了刚才的说明,不过对豆源口中的“问题”有所反应的只有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那些名侦探估计早就看透了吧,他们只是站在一起,一脸平静地旁观着豆源的演说,并耐心等待着。同样,我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矛盾”的存在。所谓的“矛盾”就是“如果时间真的像这样完成了整体的分支,使得原本的时间流变成了全新的时间流,或者就此消失、变质的话,时间跳转这个事实本身也有可能会消失掉。”听到豆源的一番话,天使兔团员纷纷发出“噢噢噢噢”的惊叹声。“如果时间穿越者本身的存在也被抹消的话,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分支’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样一来,历史又会回到原来的时间流中对吧?可是如果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时间穿越者又会出现,再次引发时间的分支……时间产生分支后,时间跳转这个事实又会被抹消……在我们把这个现象当成‘矛盾’或者‘悖论’来思考之前,我想先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时间跳转真的会引发历史的分支,那么,那两个分支有没有可能处在不断振动的状态……也就是交替着活动和休止的状态,并不断向前延伸着呢?”
说话间,豆源已经画好了一股箭头一边抖动一边延伸的示意图。
“二者都不是断断续续的,而是一直保持着时间的连续性,但从整体的外侧来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也同时在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振动,而且因为振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使得两个历史看上去就像同时平行延伸出去一样……这样的假设是否合理呢?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最初那张图上的‘平行世界’、‘消失’和‘切换’都会不见,或者说,这些全部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同时发生。”
天使兔团员齐齐屏住呼吸,紧接着,蝶空寺快乐说话了:“嗯,这个想法本身是非常有趣的,但所谓的历史,指的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时空整体吧?如此巨大的东西竟然在不断振动,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可是这样如何呢?振动是会发生的。但那个振动马上又平静下来,历史的振动留下的残影看上去就像两条分支,而实际上,整个历史依旧恢复到了原来的时间流中。”
豆源一边听着快乐的想法,一边画着示意图。“就是这样对吧?”说完,她把示意图拿给我们看。被称为时间的那个箭头中途突然膨胀,分成了两股线,但马上又合流起来,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可是,如果说‘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刚好处在这分成两股支流的‘振动部分’,那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如果处在‘合流时间点’以后的位置,那么时间跳转的事实也会存在于新的历史中,如此一来,‘振动’就变得毫无根据了啊。因为历史的变动而使得时间跳转的事实不复存在,这一矛盾或悖论使得历史不断重复着新旧新旧的摇摆。那么,如果我们回到了非常遥远的过去,‘振动’就不会发生……那是否意味着,历史就不会改变呢?或者说,‘振动’发生的‘开始时间点’必然会将所有‘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包含在内呢?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使得历史发生改变的话,那个‘振动部分’就会变大,历史的物理质量也就随之增加,甚至连振动的能量也骤然增加,最后就‘噗噗噗噗噗噗轰隆’……会这样吗?”豆源再次将自己描绘的那张图用杂乱的线条涂抹得一塌糊涂。
“啊哈哈哈……好可怕。”天使兔团员中发出了僵硬的笑声,但无论是豆源、蝶空寺快乐还是天使兔的团员们,都是非常认真的。
“确实如此啊。”快乐又说道,“……如果想要排除一切矛盾因素的话,的确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他承认了。现在对这种想法表示认同的话,意味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又多了一些。
“可是,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个假设罢了。”快乐又加了一句,他大概也像别的名侦探一样,对自己的心意能够支配时空这一事实备感压力,甚至开始惧怕了吧。
“喂喂,你们啊,越来越像在玩试胆游戏了哦。”本乡塔克西塔克西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但那些人现在都被吓破了胆,仅发出了“哈哈”两声,却没有任何人真正笑得出来。
“对了,不如这样吧。”猫猫喵喵喵说着,从旁边的豆源手上取过素描本,开始描绘一张新的示意图,她边画边说:“我们可以在小豆和大哥的想法中取一个中间线,大家听听这个怎么样?先是‘振动’发生了,噗噗、噗噗,但那个振幅逐渐变小,几乎重合,但却永远不会合流,一直保持在近乎重叠的平行状态,因此也就不会引发时间流的同一化。虽然会在这个状态下半永久性地持续着振动,但其中的历史却是统一的,无论‘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发生在什么地方,都只会存在于‘较早前的历史’中,‘振动’的根据也就不会丧失了。嗯。如果是这种形式的话,既可以把它说成平行世界,也可以在其中发现历史的切换,而如果历史的振动中真的存在物理质量,它的负荷就能因此而减轻不少吧。”
猫猫画的那张图上,两股分支的箭头在突然的膨胀后又突然缩小,最后在近乎重合的状态下延伸出去。
“啊啊……那还真是个绝妙的折中方案啊。”快乐说完,轻笑了一下,“就像电子的存在方式一样,既是粒子也是波。原来世界上最小的东西跟最大的东西竟如此相像啊。这种想法比起平行世界的假说,更有真实性,可是……看上去却也有点像是为了分散自己的不安感而做出的中庸假设啊。”
“喂,老哥……”虽然遭到嬉游的责备,但快乐的这番话应该准确地刺中了在场绝大多数人内心的软肋吧。他们都惧怕着爆炸和抹消。因此,如果能够相信猫猫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应该会轻松不少Ⅱ巴。
“哦,还是老大比较强硬啊。”本乡打破了沉默,但周围的人群依旧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沮丧。
虽然“意识”能够超越“时空”,但却不是绝对自在的,因为在“意识”之上还有“知”的限制。人们始终无法真的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们都对自己或多或少地抱有怀疑……那是出于人类的理性和知性的怀疑,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无知,所以一般人是很难实现对时空的随意操纵的。更何况侦探还是靠怀疑吃饭的。为了让自己彻底信服,他们必定会对某些事物做出非常深刻的探究,所以凤梨居才会连续上演了十几轮推理演说,使得名侦探们大量死亡,也因此而得以收集到大量的证据,并给出了非常明显的提示,我就是在这样的帮助下,才终于得到穿越时空这一能力的。其实只要相信自己就好,但人类却始终无法做到这种最简单的事情,对侦探来说更加困难,对名侦探来说,则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也只有这些怀疑一切的家伙能够最后探寻到那个巨大的“知”的所在。
“好吧,这个振动说暂时先不作讨论吧。”原本一片死寂的大厅突然传来豆源明朗的声音,她似乎想要大家重新振作起来,又开始一边画图一边做新的说明。“那个,接下来虽然还是回到过去的情况,大家一定都在电影之类的作品中看到过相似的场景吧。主人公试图改变历史这一意图本身就已经被包含在历史当中,因此在主人公最终践行了这一意图后,时间流反而得以保持原来的状态,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就是所谓预定和谐〔※预定和谐是莱布尼茨的用语,他认为宇宙由无数个单纯而又相互独立的实体单子构成,这些单子之间的和谐一致是由上帝的意志预先安排好的。〕性质的情节发展模式。也就是说,时间流本身早已知晓会有未来的来访者出现,因此事先已经设定好了即将出现的扭曲……而时间穿越者并不知道这一历史事实,在相信着并不存在的‘架空历史’的状态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为了‘参与历史’而进行了时间跳转……就像这种感觉。那些剧情设计稍微周到一些的电影和漫画一般都是这种感觉的吧。比如电影《终结者》还有《哆啦A梦:大雄的魔界大冒险》等等。”
出现了,就是这个。连举例用的电影也跟我料想的一样,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哆啦A梦是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命运已经事先决定了一切,时间流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她话音刚落,天使兔剧团的某个成员就开口说:“啊,不过我觉得这个想法好像最贴近实际呢。”说完,他周围的剧团成员也都纷纷表示赞同。我明白他们的心情。他们大概对这个坚固而宽容的历史存在方式感到松了一口气吧。“因为我总觉得历史不可能被身处其中的小小人类所欺骗啊。”“对吧。”“对啊,我也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就是说嘛。”“就是说嘛禁止呸呸呸。”“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说服力呢。”“干脆就决定是这个吧。”“话说回来,连时间机器的发明也应该包含在历史之内啊,那个所谓的历史应该是根据所有这些情况来书写的吧。”“要不然谁去实验一下吧?”“啊。”“那个‘历史’现在不也一直持续着,或者不断诞生出来吗?不如我们找个人回到几分钟前的过去,试试在那里制造矛盾吧?”“喂。”“喂阿木,你这人……”“太没谱了吧。”“而且万一跑回去做那种实验,最后发生刚才说的大爆炸怎么办啊,用用脑子吧白痴。”“所以说阿木不准说话啦。”“呃……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哪里不错了,笨蛋。”“啊,可是啊,搞不好历史早就注定我们会把阿木的那个主意否决掉,所以才不会真的发生矛盾不是吗?”“啊?”“就是为了避免发生矛盾或悖论,我们命中注定要像刚才那样强烈谴责阿木啊。”“哦哦……”“那我们还是去试验一下吧。”“阿木,不是叫你闭嘴嘛……这,啊,就是这个吗?”“对,就是那个。”“啊啊……难道这种白痴发言也早就决定好会由阿木这样的人来负责。然后,再由我们这些正常人来对其进行循循善诱和严词拒绝……这真是责任重大啊。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在保护宇宙的和平?”“话说啊,我刚才也试着穿越到未来或者过去了,但还是没去成………呃,喂阿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因为我觉得蛮好玩的……”“拜托你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兴趣排在第一位好不好。”“没有啦,反正我最后也没去成不是嘛。虽然刚才看迪斯科先生表演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做到……”“啊,我也是。”“是吧,可是完全不行。猫猫小姐明明也做到了……果然这就是我们跟名侦探的差距啊。怎么说呢,好像就算手把手教我也学不会……不过这恐怕也是那个所谓的历史事先安排好的结果吧。要是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或者脑子不太聪明的人也能轻易回到过去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的确是这样呢。”豆源笑道,“可是,那些新的技术和知识迟早都会渗透到大部分人中间的,尽管那个速度可能会非常缓慢,所以未来会怎么样还是不得而知的。总之,现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任何问题,所以请大家更加慎重一些,不要做出草率的行动……”
“对了,豆子小姐。”说话的是名侦探中比较没有存在感的一员。
“有什么事吗?垣内君。”
垣内万万跳说:“那个,不如我们赶紧来商讨一下关于未来的问题吧。”
“啊?为什么?”
“没什么,如果历史原本就包含了一切可能的变化,并因此而悍然不动的话,一切都还好说了,但毕竟也隐藏了诸如‘轰隆’或者被抹消的危险,所以……其实我想说的是,八极君好像已经跑到未来去了。”
“啊!”
大吃一惊的不止是豆源一个人,其余的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们都一齐看向那个瘦削的漂亮男孩,随后他们赶紧环视四周,大厅里确实少了一张漂亮的明星脸。
“那家伙,到底去……”猫猫捧着素描本喃喃自语着。
垣内对她说:“他刚才对我说,如果去未来看到了各种事件的最终结果,说不定就能防患于未然,减少事件的发生了……”
啊啊,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啊,我想。
“可是……怎么会?”豆源说,“这也太莽撞了不是吗?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种行动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啊……”
听到这里,垣内一脸抱歉地说:“其实刚才我也阻止过他,但是他却说,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听你们讨论,原本能做到的事情也会变得做不到了……”
原来如此,我笑了。只要拒绝形成共通认知,独自离开的话,的确会增加不少自由。只要不被他人带来的“常识”、“伦理”或“虽然不知道是否存在危险,但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的中庸之道”所限制,就能全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大胆的判断。而这个意志就能够超越时空,拥有强大的力量。只要自己坚信这一点,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强行贯彻自己的想法。待在这里跟大家一起讨论固然可能得到新的创意或者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这些说不定也能成为自己的力量源泉。但只要自己属于对自己充满信心的那一类人,用这种实践性的手段也毫无问题。
“呃……”豆源思考了片刻说,“可是先等一下哦。八极君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去未来见世面,而是打算把各种信息也带回来不是吗?如果他在未来世界把那里的时间流改变了,那么不管是那之后的时空被抹消,或是出现一个平行世界,又或者历史被切换,搞不好也根本不会影响到现在的我们啊。不过,对我们将来的孩子或者子孙后代,还有未来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的世界应该就会被改变吧……而且,如果时空发生崩坏时,不仅仅是以后的时空,甚至连位于过去的我们这个时空也有可能同样会被破坏啊。如果刚才的历史振动论是正确的,那么,某种东西就会通过振动进行传播,我们所在的时空也有可能受到影响……不过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前往未来世界,然后回到现在,这个行动中不是同时包含了‘前往未来’和‘回到过去’这两个问题吗。说不定他前往未来,把那里的世界给破坏后,再次回到这里时也会把这个过去的世界也破坏掉啊。虽然这取决于他从未来回归的时间点比现在靠前还是靠后……如果假设历史能够被改变,再假设历史一经改变,原来的历史就会遭到破坏的话,万一八极君回到了比现在还要早的过去并改变了历史,那我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啊?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不要用草率的定数论跟我解释说,如果我们的历史会遭到破坏的话现在早就该被破坏了,之所以还好好的是因为命中没有这个劫数哦!这里现在之所以如此风平浪静,搞不好是因为已经陷入了平行世界中被孤立起来了不是吗,啊啊啊八极君那个笨蛋!”豆源一口气说完后,又沮丧地用祈祷的语气说,“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八极君,别无他法了……不会有事的,名侦探八极幸有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我们要相信他!”
众人早已惊得哑口无言,豆源的声音一旦落下,凤梨居的中央大厅便又陷入一片沉默,在人群中,我看到猫猫喵喵喵正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随后,她好像找到了。
“啊,八极君在那里。”
我顺着猫猫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八极幸有就在我背后,站在二楼二号房的门前。
“找到你了!”豆源笑着对他说。
八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实在是太假了吧。”
“啊?呃,哈哈。难得人家给你创造了一个机会嘛……我就知道你绝对躲在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出场的时机呢……怎么样……没事吧?八极君。”
八极越过回廊的扶手,带着浅浅的笑意俯视着大厅的人们,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生机勃勃,表情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在未来到底看到了什么?
“呃……嗯,”八极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说,“稍等一下哦。”
然后八极又“噗”地消失了。
“啊,等等啊八极君……”
豆源还没说完,八极又出现在她身边。“来了来了。”
“哇,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脸色依旧非常黯淡的八极并没有回答豆源的问题,而是盯着猫猫手中的素描本,他伸出手,翻开一页。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振动’的理论呢……不过这个好像只有回到过去的情形吧,那如果前往未来会怎么样呢?”
“呃,啊,我们还没……”
“是吗,那我可以给你们多少提供一些证言。”
“咦,真的吗?”
“真的。”
“是关于时间流的吗?”
“没错。”
“八极君,你不是去调查事件最后的结局了吗?”
“是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个时间流究竟会不会发生变化。”
“啊,这样啊……什么?等等……好像有点可怕哦。”
“什么东西?”
“八极君你的脸……八极君,你对历史做了什么?动了什么手脚吗?”
“哈哈……怎么说呢……要是真的能动什么手脚就好了。虽然我现在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但那大概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表情吧。毕竟……我作为一个名侦探,至今为止都是十分自信的啊。在我坐到出租车里,不知不觉刺穿了自己的眼睛之前,我都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富富有余的……无论是什么样的谜团,我都相信自己能够解决,即便可能要花上许多时间。可是……”
“……”
“对于这之后的时间流,我仍旧未能进行透彻的理解。”
“什么?”
“大家抓紧时间思考吧。因为照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明天了。”
我知道在场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硬了。就连水星C也一脸严肃地盯着八极。
“没有明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刚才各位名侦探不都尝试了一下时间移动吗。天使兔剧团的……福岛先生和田中先生,你们带手机了吗?啊,那麻烦借我用一下。不好意思,谢谢了。”八极从他们手上接过手机,对比着两个画面。“嗯,两部手机的时间都是一致的……虽然无法精确到秒。好了,豆子小姐请拿着这部手机。”说着,八极把福岛的手机交给豆源,然后,他又消失在众人面前,过了一瞬间,再次出现。天使兔团员们看着忽隐忽现的名侦探,纷纷发出了惊呼,但八极并不理会他们。现场马上安静下来。“豆子小姐,现在是几点几分?”
“啊……这个手机吗?是凌晨两点二十八分。”
“我这边这部手机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三十一分。这其中大约三分钟的差距当然是我在别的时间点消耗掉的……那么接下来,先让我思考一下。”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但豆源却说:“喂……你怎么能随便拿我们做实验呢。”
八极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凝视着空中的一点……或者说,他并没有看着任何地方,只是神情呆滞地全速运转着大脑吧。突然,八极转过脸来问我:“在少年时期的爱媛川十三先生,也就是三田村三郎先生登场,并帮助星期三先生完成推理后,星期三先生都去过什么地方?”
我并不回答他。因为我本来就不能向别人透露客户对我的委托内容。而且也不能告诉他们我见过伦伦。
于是八极换了另一个问题:“……你应该去过比明天还要靠后的未来吧?”
“对,去过了。”
“你刚才还说自己看过十一年后的报纸吧。那你具体是在哪里,怎么看的呢?”
“我到调布的市立图书馆去查的,最后在资料馆打印了那些资料,还直接把当天的报纸复印了一份。”我打印了勺子的死亡报道,并复印了当天的电视节目。
“那些材料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不在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的那些资料可能已经找不到了。”
“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八极说话的瞬间,我回到了过去的我的时间中。深夜的维哈拉比小岛町三〇三号房,“我”和“梢的心意”刚刚跳转到保存勺子遗体的二〇〇〇年七月二十三日的调布市饭岛医院的那个时间点,地点是起居室。可是,本来应该放在桌子上的,我从二〇一七年的图书馆打印的那十份报道却不见了。
消失了……难道是被谁偷走了吗?可是有关勺子死亡的报道还留在那里。难道是因为罪犯不需要这个吗?
是谁偷走的?
为什么要偷走?
这里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回到凤梨居。正准备向刚好看向别处没有发现我曾经离开过的八极提出疑问,八极却打断我继续道:“啊,‘我’已经来了昵。”
我顺着八极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大家面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八极幸有”,他手上还拿着一部手机。
“你好,豆源小姐,请问现在是几分呢?”
豆源带着稍显意外的表情,终于回过神来,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我的手机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二十八分,我现在来到了大约一分钟之后的未来。然后,我首先打算这样。”说着,“八极”穿着鞋踩到大厅的沙发上,一只脚踏上沙发背,随后转移中心,向音乐电影的主人公一样,以一种优雅的姿势轻轻地将沙发放倒在地上。紧接着,他又对站在身边的出逗海斯泰尔说,“斯泰尔君,你记一下我接下来的台词哦。‘尼采常常与哲学家们纠缠一个神秘的“众劫回归”观’。”
“那个不是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开篇第一句嘛。”
“没错。所谓的永恒……对于能够自由穿梭于时空的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呢。这不再是个形而上、哲学上的命题了,而已经变成我们必须拿在手里,亟待解决的具体事项。”
“嗯?”
“刚才的那句台词,你记住了吧。”说完,“八极”再次查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一分,现在我就要回到四分钟前的过去了。”
“八极”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另外一个……四分钟前回到这里,一直沉默着思考问题的八极自然而然地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但八极仍旧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刚才放倒在地上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