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厅,母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手里打着毛衣。那只黑猫在她的边上玩着毛线球,滚出了很多毛线。那些纠缠的毛线让周玦想到那个梦,又觉得手臂开始发痒了。
周玦移开视线问道:“妈,这只猫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说:“它自己跑到我们家门口的。就是上星期。我看它不脏又不怎么叫唤就养着了,反正也没什么不好。”
周玦道:“自己跑来的?它会走楼梯?”
周玦母亲停下手上的活儿,顿了顿,显然她没想到这一点,不过随即就回答道:“唉,也可能是谁扔了,然后它跑到我们家门口的,晚上下着雨,我半夜看它窝在我们门口的地毯上,第二天居然还是没走,实在挺可怜的。你不喜欢这只猫?”
周玦笑着说:“怎么会,蛮可爱的。”
他低头看着依然在玩毛线的黑猫,而黑猫发现周玦正盯着它,抬起脑袋对着他喵喵地叫了两声,随后继续玩着毛线。
它像在听他们谈话,时不时地会抬头看看这对母子,随后又了无声息地继续玩毛线。
母亲让周玦给这只黑猫取个名字,周玦随便说了一句:“那么就叫阿咪吧。”
母亲噘着嘴,委屈道:“不能起个稍微好点儿的吗?我叫了它半天咪咪,它都不睬我。”
周玦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眯着眼说:“这样吧,它是上星期三晚上来咱家的吧。呃,那是夜里吧…”
没想到刚说到夜字,黑猫居然喵喵地叫了两声,像是在答应周玦。周玦见它叫得起劲,又叫了一声“夜”,它晃了几下脑袋,抬头看着他。这时侯他发现这只猫居然像人一样在微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这个笑容让周玦不禁浑身颤抖。
此时,爷爷和父亲这两个棋迷终于尽兴了(很可能是饿了),停战来到大厅,见到母子两人都在逗猫,也过来凑热闹。爷爷已经是古稀之年了,有些轻度白内障,他眯着眼看着这只猫说:“你们娘儿俩还真是喜欢这猫啊,不过这猫的确特别,灵气足哇!”
周玦很喜欢跟爷爷唠嗑,爷爷过去上过私塾,刚刚解放的时候还给报社写过点儿文章,算是一个老辈儿的知识分子。爷爷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是周玦听都没听过的,所以他说的总有让周玦感到惊奇的地方。
老爷子摸着下巴的几撮白胡须说:“这猫呀,其实分很多种,黑狗辟邪,黑猫通灵。但是黑猫中最克恶鬼的,要数玄猫!”
周玦道:“玄猫?是不是…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易,忌易动?”
老爷子咂了几下嘴,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这只就是古代所谓的玄猫。”
周玦疑惑地问道:“不就是…黑猫吗?”
老爷子摇头道:“不是啊,纯黑的猫就不是玄猫啦。你看啊,我写给你看。玄字小篆是怎么写的啊,下面是个绞丝,上面像丝绞上的系带,其实就是古代的一种染丝用的丝结。所以,它的意思其实不是纯黑色,而是黑中带赤。”
周玦瞅了两眼猫说:“这只猫…的确啊,它额头这里一块像深红色,哎?还真的是玄猫啊!”
老爷子一改前面的玩笑,略微疑惑地说:“嗯,但是,这玄猫只会出现在煞气极重、出现恶鬼的地方,平时你要看到它的影子都难。在咱们家…难道是来警告我们的?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儿。不过这只猫最克恶鬼,有它在应该没事,把它给我养好喽。”
爷爷的话说得很平淡,家里人都把它当玩笑听,父亲更是呵呵地一笑了之,但是在周玦听来,每一句话都像在提醒他一样。他知道这只猫其实是冲着他来的,想到了那个梦,又想起为什么他还没走到它跟前,它就发出那么刺耳的叫声;为什么在老九鬼魂出现的那个晚上来到自己家,一切都像在警告什么事情即将来临。
但是有一件事,周玦认为爷爷给出了答案,那便是必须留住这只猫。因为它是最克恶鬼的玄猫,它是来给他们警告的。也许在关键的时候,它是周玦保住全家性命的法宝。
话说两头,周玦家莫明奇妙地来了一只怪异的黑猫,而胖三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少了一样东西——一张旧照片,那是他以前去钱塘江游玩的时候和周玦他们四人的合影。他把它放在桌子的玻璃下。因为那时侯他还没现在那么胖,所以他时不时地可以低头看看照片,寻找一下心理安慰。现在这个心理安慰莫明地消失了。
他问了母亲,却被告知没有人去过他的卧室,所以照片的不翼而飞只能杳无下文。这事胖三没有告诉周玦,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另一头,瘦猴搭上带卧铺的火车往辽宁老家赶,车上熙熙攘攘。瘦猴其实胆子不小,他是几个人中最胆大沉稳的,但饶是如此,他也有些怵得慌。他打过电话给周玦和胖三,两个人虽然表面上都说没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从语气上他可以判断,其实他们两个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什么异常,只是谁都不想先捅破承认,他也只好静静地等待着他即将遇见的事情。
瘦猴的本名叫做侯晓伟,他的满语名字叫阿克敦,是结实强壮的意思,但是瘦猴长得不壮实,却很强。由于他的身材过于矮小,所以很多人看到他都认为他最多只是高中生。这让他格外自卑,他很小就开始练习武术,参加过比赛,比起那些业余空手道可算是真正的高级玩家。只要谁胆敢对他的身高说三道四,他就让他变猪头。所以,他坚信没有什么物理上的东西可以伤害到他,但是他格外在意那些玄乎飘渺的事物。他信鬼神,是这几个人中最信的。
车又一次停靠站点,他隔壁铺位的人举着巨大的行李箱往外挤。那人朝瘦猴打了声招呼,消失在人流中。
安静片刻之后,又进来了一个男子,瘦高个儿,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夹克衫、藏青色的西裤,看样子像一个搞文化的人,非常斯文。他手里只拿着一只绿色旅行包,比起前面那位跑单帮的哥们儿,真的是潇洒许多。
男人非常冷淡,他看也不看瘦猴,走到自己的铺位,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只杯子,又从隔层内抽出一袋茶叶走了出去。过了几分钟,他泡了一杯茶,坐回到位置上,直勾勾地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木讷得仿佛一座雕像。
就这样,那个男人维持着一个姿势,面对窗口,直到太阳落山,他才稍微地眨了几下眼皮,随后喝了一口早就冷掉了的茶。瘦猴并非有意要观察他人,他只是觉得他的动作和表情未免太单调了,如果不是有呼吸,还真以为是一个假人。
瘦猴看了看时间,该吃晚饭了,他自己事先买了方便面,热水一冲就可以吃。那个男人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儿,稍微又眨了下眼,此时列车员在通道里喊着卖盒饭。男人慢慢地站起身,他走路非常慢,列车员都走很远了,他才喊住他,列车员只得倒退到他的面前。他买了一盒,付了钱,然后又非常缓慢地走到位子上,打开饭盒开始小口小口地吃饭。如果是一个女人,或许会显得非常文静,但是一个男人,那么缓慢地吃饭,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瘦猴见状,直皱眉头。最后饭菜都凉了,那人喝着冷茶,吃着冷饭。一点儿也不介意。等他吃完收拾饭盒的时候,瘦猴看了下手机,他足足吃了两个半小时。从五点半吃到七点半,人家婚宴估计也该吃完了。
这个男人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瘦猴视力很好,他看到手帕上有什么殡仪馆的字样,这个男人估计是做丧葬业的。
这个迟钝缓慢的男人终于发现瘦猴一直都在偷偷地看着他,他停了下来,对上瘦猴的眼神,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瘦猴感到他还不如不笑来得正常点儿。
人家对你笑了,你好歹要回句话。瘦猴咳嗽一声说:“大哥,你这是去哪里啊?”
那个男人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脸,又扯出了一个非常喜感的笑容,他说:“去南京。”
瘦猴愣了一下,这列车是去辽宁的,不过辽宁的铁路密集度是全国第一,所以也许他会在其他站点下去吧,瘦猴那么想着,也看向车窗外的景色。
秋天的夜已经变得有些深,天色暗得只能够看到几点模糊的亮光,也不知道是灯光还是星光。这样的漆黑之中,瘦猴透过玻璃窗看着车室里的影子,感觉像另一个空间的倒影。在那个空间里还有一个自己,也坐在火车上,呆呆地望着玻璃窗,看着在玻璃里的另一个自己。这两个是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心思。
瘦猴的神经过去没有那么纤细,他正奇怪着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脑子里会钻出那么多古怪的联想。他自嘲地笑了笑,准备继续看杂志。
此时,那个“木头”人居然开口道:“你要去哪里?”
瘦猴忙从发呆中缓过来,男人的声音非常轻微,感觉像有些感冒,或者说像从肚子里发出的腹语一样,瘦猴回头对男人说:“辽宁,这列车的终点站就是了。”
男人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微笑,瘦猴发现他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男人笑着说:“这列车的终点站是南京。”
瘦猴第一个反应就是摸车票,他怀疑自己坐错车了。他想到,前面验票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列车员,他干笑着对男人说:“这辆车是去辽宁的,你坐错了吧。要不你现在去问问列车员,或许还可以换票。”
男人没有接受瘦猴的提议,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面,然后便不再搭理瘦猴。瘦猴讨了个没趣儿,他低声呸了一声,也不再说话,继续看汽车杂志。
男人坐在他对面,一直都没有说一句话,瘦猴放下杂志想要上厕所。他走到过道,这时侯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铺上睡了,即使没有睡觉也不会留在过道里。列车的灯开得亮堂堂的,显得一点儿也不懂得节约和环保。
瘦猴发现厕所里有人,他只能靠在旁边等,许久终于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妪。老太婆看到厕所边守着一个年轻人,一脸警惕地拉着裤腰带,用充满乡音的话嘀咕了几句。瘦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朝她的背影扔了一个白眼儿。
瘦猴心想,这老太婆在紧张什么,自己又不是没常识的变态,要袭击也是袭击美女啊。
上完厕所回来,他发现那个男人依然坐在位子上,看着窗户,维持着那个凝视远方的表情。这让瘦猴感觉这个人如果没有忧郁症,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男人见他回到床铺,眼珠子才稍微转一下,像死鱼突然诈尸一样,随后又恢复前状。
此时,那个男人冷不丁说道:“你知道安徽多林多山吗?”
瘦猴虽然念大学,但他是理科生,你问他牛顿定律和电力定律,或许他会告诉你公式,但是你问他人文方面的,那还不如去问周玦他们。
瘦猴坦然摇头,男人不意外,他笑着说:“老人都爱去那里。”
瘦猴奇怪地问道:“这话怎么解释?”
男人放松了肩膀,他靠在铺子上,颤抖着肩膀开始发出咯咯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说道:“那里的棺材很出名的。”
瘦猴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男人停止了笑声,他道:“因为我就是专门卖棺材的。”
瘦猴听到这里,不自觉地往后仰去,他觉得这个人脑子不正常,骂了一句“神经病”就到上铺去了。
男人没有继续说话,他只是依然看着窗户外面。瘦猴也依然没有睡意,他被这个卖棺材的男人影响,也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色。
瘦猴的脑子里只有黑不溜秋、黑乎乎这样的词。过了半天,瘦猴开始觉得这单一的景色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了。他正思索着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马上就发现错误的所在,这黑乎乎的窗户为什么…一直都有两个亮点?
他记得,他上厕所前看到过的那两个亮点也在这个位置上,前面他歪着脑袋看了那么久,怎么那两个亮点一点都没变呢?
瘦猴感觉自己的尾椎骨有一种被冰冻了的寒意,他心虚地擦了擦窗户,发现外面的景色像一个固定的布景。瘦猴的脸瞬间就僵硬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麻烦了。
此时,他发现坐在边上的那个男人的眼睛其实不是看着景色,而是一直都盯着玻璃上的反光。瘦猴的脖子已经僵硬得无法转动,因为他发现在反光中,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形如枯槁的骷髅,这个“骷髅”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坐姿,盯着窗户。最让瘦猴崩溃的是,在反光中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居然在看书,而且眼神非常专注,对着对面那个已经半腐烂的骷髅念着书里的内容。
瘦猴的眼睛睁到眼眶生疼,他不知道这反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那个反光中的自己发现了瘦猴察觉到了他,居然猛地转过头,对他怪诞地笑了笑,这个笑容根本就不是瘦猴。瘦猴发现这个人不是自己,但是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反光中的那个人对瘦猴笑着挪了挪身体,像要靠近他一样。此时,瘦猴感觉身体仿佛被一个什么东西所接近,而后,反光中的那个人把书摊给他看。他清楚地看到,那就是《七人环》。其他字他都没有看清,他只看清一句话:他已经不是人了。
此时,列车传来了像剐铁皮一样的刺耳声音,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终点站南京到了,请旅客们从棺材中出来,不要遗漏物品。请旅客们…”
瘦猴终于无法忍受了,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拿上背包就冲了出去。那个卖棺材的一把抓住他,他发现男人的手已经成了腐烂的白骨。在反光中,那个穿着瘦猴衣服的人表情非常悲哀,眼神里流露着无奈,但又掺杂着一些嘲讽,而那个卖棺材的人则冷笑着说:“故事还没结束呢…”
瘦猴本能地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腹部,他发现他的身体里居然只有骨架子,一拳下去就听到咔嚓一声。瘦猴连忙甩开那只枯手,发疯地跑出卧铺厢。外面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白晃晃的灯光,但是车厢的摆设已经彻底变了——车厢成了木质结构,有紫红色的丝绸作衬子。这种装饰,简直就像…一个棺材的内部啊!车厢成了一具巨大的棺材!
当他意识到恐怖之时,发现从车厢的墙壁上渗出许多红色血液,一股浓稠又腥臭的味道弥漫着整个车厢。瘦猴歇斯底里地狂奔起来,这时后面响起了诡异的声响,瘦猴回头一看,发现那个上厕所的老太婆正翻着白眼,像是一具僵尸一样向他跳来,在她身后那条长长的裤腰带还拖在地上。最让他发疯的是,这个时候每个车厢里都传来骚动,本来安静的车厢都传出古怪的呜咽声,从里面爬出了好几个类似僵尸的东西,无不例外都是朝瘦猴而来的。整个车厢就像在上演中国版的《生化危机》。
瘦猴发疯地拉着车门,他要离开这里,但他忘记了这是在急速行驶的火车上,跳车等于找死。不过干等也是找死。
他不再犹豫,他宁可跳车而亡,也不想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
他闭上眼认命地跳了出去,摔倒在地上。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力气爬起来,他感觉很疼,但是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疼,并不是那样粉碎般的疼痛。接着有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他,再接着…瘦猴睁开了眼睛。在他面前的不是阎王爷,而是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列车员,他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瘦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盯着他,他耳朵里听到的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他发现这个列车员和那个卖棺材的男人声音非常相像。他听到列车员问道:“小伙子,你怎么从车上跳下来啦?”
瘦猴摸了摸脖子,揉着膝盖。他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但他确实是趴在地上。列车员把他拽了起来。瘦猴揉着眼睛,他发现自己刚刚从一辆停止的列车车厢门里跳了出来。
这车…怎么停了?
瘦猴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列车员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瘦猴摸着脑袋,问道:“这里是哪里?”
列车员狐疑地说:“上海南站,同学你该不会是想要混火车吧,你家在哪里?你的学校呢?读书了吗?出示下身份证可以吗?”
瘦猴一听,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没出上海,居然根本就没回去!他两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列车员好心地再一次把他扶起来。
瘦猴的眼神已经没了焦点,他嘴里自言自语:“没走?但是…但是我在车上都快过了一天啊!对了!现在的时间!大哥,请问现在是几月几日,几点?”
列车员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他开始怀疑,这个长相不错的少年实际上是个智障。他看了看手表说出了时间,并且接通了对讲机,他得把这孩子送派出所去。
瘦猴听了时间之后,踉跄地倒退好几步,他明白了,他一天都在这列根本没有开的车里耗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票根,递给这个列车员说:“大哥,你替我看看这车票对吗?”
列车员低头一看,脸马上就黑了,他声音压得非常低,他说:“这次列车,在五年前发生过一次事故,翻车了,死了很多人,貌似是去南京的。这节车厢现在已经报废了…你这票是从哪里来的?”
瘦猴低头一看,发现这张车票的时间居然是五年前!而目的地居然真的是南京!他紧紧地把票握在手里,转头朝出口飞奔而去。他现在要找到周玦他们。
出了车站,瘦猴掏出手机拨了周玦的号码。周玦刚刚入睡,其实他一晚上都没办法正常入睡,一直都是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他含糊地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瘦猴急促的喘息声。
周玦马上意识到,遇到大麻烦了,连如此沉得住气的瘦猴都这样,他不安地问道:“瘦猴?怎么了?到家了?”
瘦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回答:“到个屁家,我根本没出上海!”
然后对着手机把这事大概与周玦说了一遍,周玦越听脸越黑,他对着话筒说:“你先到学校宿舍去吧。”
瘦猴骂了一句脏话,他忍住极大的恐慌和怒意说:“不能去,那个老九肯定不对劲,我不去。”
周玦看着时间,都已经夜里一点半了,这个时侯他想到了陈昊。他搔着后脑勺儿说:“你先去陈昊家吧,我等下跟他打个招呼。”
瘦猴听他那么说,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周玦连忙拿起手机接通了陈昊的电话。
周玦说:“喂,陈哥,是我。”
陈昊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周玦把瘦猴的事情说了一遍,并表示看样子瘦猴是回不去了,希望能让瘦猴在他这里住一段时间。
陈昊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接着说:“你也一起来吧,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等你。”
第七章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周玦挂了电话,悄悄地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和背包,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父母早已酣睡,他打开门,在漆黑中寻找自己的鞋子。此时,他发现在洗手间里有一对绿色的光正盯着他看,绿色的光晕中闪烁着一种鬼魅的蓝,就像两团鬼火吸引着周玦的目光。
周玦停止了动作,绿色的光转眼消失在黑暗之中,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周玦愣了几秒,但他还是快速地关上大门。
秋夜已经有些凉意,一阵穿堂风吹过,周玦感到一种古怪的冷冽包围着自己,接着从他的身后传来几声猫叫。
周玦浑身一抖,他低头一看,发现那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溜了出来。它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周玦的身边,用尾巴钩着周玦的脚踝。周玦和黑猫对视了两眼,那只猫发出喵喵的叫声,周玦听到家里传来了母亲的咳嗽声,他慌忙抱起黑猫冲下了楼。夜晚的空气非常清冷,小区里除了抱着黑猫的周玦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当周玦按响陈昊家的门铃时,早已到达的瘦猴给他开了门。此时,陈昊穿着一件非常休闲的针织衫,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在翻阅着什么东西,全神贯注,连周玦走到他面前他都没发现。
周玦低下头喊了一声:“陈哥,我来了。”
陈昊的思路被周玦给打乱了,他捏着鼻梁,抬头看着周玦,但是没到第二秒,他就用一个喷嚏向周玦打了声招呼,接着又是第二个喷嚏,前面那副潇洒自若的样子被接二连三的喷嚏彻底粉碎了。
周玦倒是灵敏,迅速躲开。陈昊捂着鼻子对周玦说:“你,你带了什么来?”
周玦不明白他的意思,摇着头。陈昊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根本没办法停下来喷嚏。此时站在他身边的瘦猴说道:“老二,你的背包怎么在动啊,里面有什么东西?怎么是个活的?”
周玦这才恍然大悟,他迅速打开背包,把那只黑猫从里面抱了出来。黑猫显然还没明白自己身处何地,惊恐万分地抓着周玦的衣服不放。而陈昊看到黑猫的第一眼时,整张脸瞬间绿了,接着是更加夸张的喷嚏。他艰难地起身,然后一把推开周玦,自己也连退好几步——他冲进洗手间,拿出一块湿巾捂住鼻子出来,恶狠狠地看着周玦说:“你没事带只猫来做什么?”
周玦尴尬地笑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陈昊非常无奈,想要骂人但是喷嚏不断,最后只能涨红着脸:“把它…阿嚏!给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