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玦看着那只猫,猫依然没能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不安分地从周玦的怀里跳了下去。它似乎对陈昊很感兴趣,朝他走了过去,但陈昊畏它如虎蛇一般,连退好几步,喷嚏不断。周玦知道不能把这猫扔了,否则回家他母亲非要唠叨死他,所有就装傻充愣。只要陈昊不拿刀剁了这只猫,随便他们怎么闹。瘦猴知道周玦这种个性,所有他只装作没看到。

陈昊连忙躲开黑猫的“攻击”,他捂着鼻子指着厕所,像命令这只猫进厕所一样。但是黑猫根本就不理他,无聊地看着这个人像在看笨蛋一样。陈昊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就这样,人与猫之间纠缠了至少五分钟。在周玦看来,再这样下去可能这姓陈的就要弃屋而逃了。黑猫此时也感觉玩够了,对着周玦和瘦猫喵了一声,自顾自地进入了陈昊姐姐的房间,气势霸道得连周玦都有些惊讶,敢情这里它是老大了。

陈昊想要阻止,但是又不敢上前。不过当猫离开的时候,他的喷嚏倒是停了下来。他一把抓住还在偷笑的周玦,把他往墙壁上撞,拳头劈里啪啦地招呼了上去。

周玦捂着肚子连忙求饶道:“别打了。英雄,好汉,大哥!别打了!我也没办法嘛,是它自己要跟来的,它是只玄猫,能避邪克鬼的。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还是说正经事吧。”

陈昊感觉教训得差不多了,甩出最后一记左勾拳后,才放开周玦。他整理了下头发,然后若无其事地指着书房边上的位置说:“你们坐着吧。我的事再等等…先听瘦猴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瘦猴嗯了一声,坐回座位后仔仔细细地把过程说了一遍,最后他掏出那张车票说:“喏,就是这张车票。”

周玦捂着嘴巴,大闹在不停地思考,但是无法理出个头绪。他只能隐约地感觉到,貌似那个神秘的力量已经侵蚀他们,并且引着他们踏上所谓的“旅程”。而且最关键的是,在这张车票上还有着某些更加具体的暗示,只是…他们还没发现。

周玦沉默许久,抬头对着陈昊说:“你不是说也有事情要告诉我们吗,什么事?”

陈昊换了一个坐姿,叹着气:“书在我这里。”

听到书这个字,周玦和瘦猴都跳了起来,他们瞪着陈昊。陈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沮丧地说:“没错,它没有放过我,而且我也看了这本书了。”

周玦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陈昊耸着肩膀说:“嗬,就在前几天,我收到了一件快递,是从南京发来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手机号码,我打过去是空号。我打开包裹发现里面就是那本《七人环》。我本来想马上通知你们,不过…和你们一样,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还是看了。”

周玦吸着气,“你”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好无奈地点着头说:“都一样了,你也是七人之一了。”

陈昊的眼神暗淡了不少,脸上也没了先前那种淡定的表情。周玦以为他是害怕了,但是没想到陈昊说道:“如果我成了七人之一,那么我姐姐的话就成真了,她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周玦想到,陈昊的姐姐写的日记的最后那篇的确说,如果她死了,陈昊将是她的代替者。但是她自己呢?她又是谁的代替者?

他揉着太阳穴说:“现在可以肯定,在我们前面还有过一批人,他们…是前一任的七人环,对吗?”

陈昊闭上眼睛,尽力控制住内心的悲恸和不安,等他再睁开眼后,恢复了些许平静,他说:“是的,我姐姐是上一批的七人,而他们很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我们则是新的一批。其实,我们现在已经踏着他们的足迹,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和五年前一样被动。”

瘦猴嗯了一声,他说道:“我、老二、胖三、你,以及老九,我们一共五个人,还有两个不知名的人,如果凑齐了七个人,那么事情会怎么样呢?”

周玦感觉背后像吹起一股冷风一般,他摸着脖子说:“先不管这些,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咱们必须和前人有所不同!否则,完全按照前一批人的方法来办,最后的结果只是重复一次而已。只有彻底打破规律,才能抓住生机。”

陈昊同意地点头,周玦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单单要知道前一批的七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我们必须搞清楚这本书的来历以及防止怪事再发生。至于另外的两个人,也许他们还没有看这本书,也许他们看了。总而言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们必须了解这本书的来历。”

此时,陈昊姐姐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丝很细微的猫叫,乍一听像极了一个女人的冷笑,随后便是什么东西被推翻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

陈昊连忙跑进去,看到那只黑猫趴在柜子上盯着他们看,而地上都是玻璃碎片。陈昊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只猫,但是又不敢靠近,他推了一把周玦说:“把那只畜生给我缩进厕所!”

周玦刚刚领教过陈昊的厉害,不想再被调教,所以只有悻然地靠近猫,然后一把揪住猫,把它从柜子上拿了下来。无意间在地上的碎片中,他发现了一张有明显的被烧过痕迹的纸片。周玦没有再管那只黑猫,而是拿起纸片,交给陈昊说:“陈哥,你看这是什么?”

陈昊捏着鼻子,把注意力从黑猫的身上移到周玦的手上,他接过纸片看了几眼,随后眼中出现了疑惑,他说道:“这张纸片是一张收邮凭据,但是上面邮寄的地址已经煳了。”

他自言自语地走到玻璃碎片中,小心地翻了翻,又翻出了几张未烧尽的残片。

瘦猴道:“你姐姐为什么要把这些碎片放进花瓶里?如果要毁掉,干脆毁干净不是更好吗?”

陈昊直摇头,他将所发现的纸片窝在手中,走回书房,把纸片摊在桌子上,然后招呼两个人过来看。

三人发现,这些残片中,除了那张收邮递的凭据之外,还有一张照片,以及几张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

那张照片只有三分之一保留了下来,上面是一个柜台,最边上有博物馆的固定指示牌,从这点可以推断出照片是在博物馆拍的,是张文物照片,旁边还“幸存”了只字片语的说明文字,大概意思是说,这是一件南朝时祭祀亡者时用的礼器。因为照片被烧毁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不太清楚。

陈昊拿出一本笔记本,快速地记录下纸片上的文字,随后拿出手机给那张残破的照片拍了图像。他来回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突然对身后的周玦说:“这只猫…真的是玄猫?”

周玦认真地点头,陈昊尴尬地咳嗽了下,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口罩,默默无语地戴上。周玦发现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心中又泛起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周玦咳嗽一声,开口道:“虽然线索太少,但好过没有。我们可以从南京和图书馆这两头查。总之,我觉得这些没有被烧掉的线索,很可能是你姐姐留给我们的最后的信息。”

陈昊双手撑桌,俯身而视,缓慢地开口道:“有几个问题,你们忽略了。”

周玦问道:“什么问题?”

陈昊没有抬头看他,他的声音因为隔着一层口罩,有些发闷,他继续说道:“第一,这本书并不是非常厚,按照一个具有正常阅读能力的人来说,几乎可以在一天内看完。但是从你得到这本书到现在,我们连三分之一都没看完。有一种力量促使我们断断续续地阅读完毕。这是为什么?你们想过没?”

周玦和瘦猴顿时无语,的确,他们总是断断续续地看这小说,每一次都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阻止他们一次性看完整部小说。而且,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想到翻到最后一页去看故事的结果。其实周玦知道,他们不看最后结果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害怕故事中的场景会在他们无法预料的情况下产生变化。而另一个情况就是,这本书自己主导着看书者的进度和节奏。

周玦盯着陈昊的侧脸说:“还有呢?”

“第二点,那个死去的冯老九看到了哪里,他是否看完了小说,他为什么会死?老九也许也是一个突破口,我们不能一味地选择逃避。”

周玦无奈地笑着说:“不好说,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失常的表现,比我们要正常一百倍。”

陈昊盯着纸片,摇着头道:“不…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正常…”

周玦疑问道:“什么?”

陈昊像回忆某些特定的事情一样,眯起眼睛说:“他在撒谎。”

周玦和瘦猴都有些跟不上陈昊的思路,陈昊也没有管他们是否能够理解,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去了新疆一个月,也就是说,他在夏天的时候还在新疆,但是他的皮肤非常白,即使防晒工作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那么白,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在撒谎。他根本没有去过新疆。”

周玦仿佛被一个霹雳之间诶贯穿大脑,他身边的瘦猴也是嘴巴张到能塞一个大鸡蛋的程度。他们冷汗直流,周玦嘭的一声坐回椅子,他看着带着口罩的陈昊,陈昊依然看着纸片,没有抬头。

周玦继续问道:“还有呢?”

陈昊冷笑了几声,道:“最后一点,也是最让人没办法理解的一点,就是这本书是通过什么来寻找七个人的。这七个人是随便挑选的,还是指定的?为什么这本书会一直都留在图书馆?也就是说,图书馆里一定有某种因素保护着这本书。”

周玦说:“我们可以去问问顾老,如果有什么事情,他肯定知道。”

陈昊听到顾老的名字,微微一怔,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周玦的决定。

周玦低头看着那张照片,他说:“瘦猴,把胖三叫来,我们继续看这本书。”他看着陈昊又说,“既然我们有那么多疑问,继续往下看,或许会有答案。这一次我们尝试不要停顿,一直看下去,看能够看到什么程度。”

陈昊抬头看着周玦,说:“现在太晚了,你们先留下来睡吧,明天再看书。我建议大家一起看,大家保持同样的进度,谁都不要多看,这样可以安全一点儿。”

此时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虽然说去睡觉,其实大家都没有这个心思,于是三个人一人一支烟,连着抽到天亮。周玦一看天已经发白了,连忙打电话给胖三。

胖三也是一宿未睡,睁着眼睛到天亮,一早听到周玦的电话,又得知瘦猴的事,几乎连吱声都显得颤抖。他越听觉得越害怕,还没听完就摔下电话,一溜烟地跑向陈昊的家,感觉有些像奔向避难所。

胖三的母亲也是一个胖子,她摇摇摆摆地动厨房里跑出来,高声埋怨这孩子怎么放假了就往外头跑。胖三并没有回头,而他的母亲在门缝中发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很像胖三一直压在玻璃下的那张,但不一样的是,这张照片上多出了三个人,三个他母亲并不认识的人。他母亲有一丝纳闷儿,但还是把照片捡了起来。胖三的母亲没有注意到,那七个人的身后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地方非常荒芜,绝对不是什么旅游胜地。

胖三很快就来到了陈昊的家中,四人没多说什么,彼此对视了几眼,然后便开始一起看书。

故事继续怪诞地进行着:

林旭和翠娘最后几乎和僵尸一样是凭着本能在向前走。林旭心里很清楚,他只要把东西一送到那个地方,翠娘和那些所谓会合的人碰头,他就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了。想到这里,他心中居然有一丝迟疑,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遇见翠娘,如果会遇见,又会是在什么样的场合遇见她,那个时候中国是不是会好起来,也许可以在穿暖花开的时候,带着她逛逛秦淮河呢…

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心思,林旭没有体力做梦,他必须带着这个女人,去一个他根本没去过的地方,见一群他根本不知道底细的人。

一路上,他们总是沿着最荒芜的地方走,避开战火。他们很少吃东西,实在饿得不行,他们就会抓一些小动物。冬天的动物都会像贼似的精,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在路上他们抓到了一直类似野猪的动物,它可能落单了,反正让这两个饥肠辘辘的逃难者走了下来。

那一夜,大冬天的夜晚又开始下起了大雨。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天冷 不容易下雪,但容易下雨。雨里还会夹着冰粒子,打在脸上非常疼。

林旭抹了一把脸说:“不能再走了,我们找一个地方去躲一躲吧,白天再走。”

翠娘咬着牙说:“不行,快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前面有一座破庙,我们先去那里再说。”

在暴风雨中又奔波了数个时辰后,翠娘带着林旭躲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庙。等钻进庙里,他们才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他们立刻感觉到了寒冷,是那种无法忍受的冷。

翠娘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她捂着下巴,不让自己的嘴抖得太厉害。林旭马上搜刮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他先点燃布料,随后劈断了一张矮凳子当柴烧。

翠娘的样子有些失魂,林旭感觉到,她可能感冒了。果然翠娘开始连着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身体也抖得更加厉害。他快速地从药箱里翻出几粒感冒药,让翠娘快点儿吃下去,随后他单独给翠娘生了一堆火,然后用破布做了一幅帘子说:“翠娘姑娘,你得把衣服脱了烤干,否则你会感冒,这样就没法赶路了。”

翠娘没有反应,林旭摇了摇她,翠娘这才意识模糊地点了点头,晃悠悠地起身,然后钻进帘子内,开始脱衣服。林旭则守在门口,他怕冷风灌进来,就把已经倒在一边的门板竖了起来。

外面的雨打在门板上,声音像有人用尽一切力气拍打门板。林旭感觉头开始有些涨,他知道自己也快撑到极限了。翠娘在帘子的另一面,他在这一面可以看到墙上翠娘的影子。翠娘的身材很好,虽然感觉有些瘦,但是脖子的线条非常优美。翠娘蜷缩在火堆边,像又在偷偷地哭泣。

林旭觉得自己有些下流,不过他觉得那是头昏脑涨的缘故。翠娘没有说话,他也没力气搭话。渐渐地,林旭觉得身体开始变沉,就像灵魂开始下降一样。

他首先感觉到冷,随后是身体开始变得很硬、很沉。他害怕就这样睡过去,也许会死掉,所以他拼了命地使自己集中精力——他咬着舌头,用指甲掐自己的胳膊。

但他还是睡着了,他进入了一个梦。这个梦里除了黑暗,只有一个地方是有光亮的。林旭朝那个莫明而又神秘的光电靠近。他发现这个光点是一支蜡烛——一支即将烧到头的蜡烛。

一片黑暗中,只有一支蜡烛。林旭顺手拿起来,蜡烛没有一点儿温度,仿佛火苗也是冰冷的。

他开始四下查看,但是火光照到的地方依然是漆黑一片,他开始拿着蜡烛往前走,不过他发现除了烛光外,什么都看不见。他睁大了眼睛,想要摸周围,他走了四五步路,感觉好像走到了尽头了。他想用手去触摸,靠感知来确定。他疑惑地把手伸向黑暗,接触之后发现,他摸到的,居然是…一大把乌黑的头发!这些头发像帘子似的挂下来,把这个古怪的空间包裹住,而林旭就在这黑发的最中央。

此时,他手里的蜡烛咝的一声,熄灭了。

头发开始抖动起来,发出簌簌的响声。林旭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蜡烛,此时,他发现除了他的手以外,还有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一起握着那支熄灭的蜡烛。那只手明显不是人的手,冰冷得让林旭头皮发麻。他吓得趔趄着倒退,他这才发现,那些头发已经向他靠拢,而这只手是从那些头发中伸出来的。他立马想要去拍打那只手,那只手仿佛感觉到林旭的攻击意识,下一秒就缩回到头发中。林旭不停地转着身体,提防着黑发中的手。

在周围只剩下黑暗的情况下,林旭的额头上都是汗水,他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他告诉自己必须醒过来,这个梦不能再做了。头发发出刺耳的窸窣声,他感觉有一个人靠近了他。他本能地伸手去抵抗,他碰到了那个人的脸,他感觉这个人的脸上都是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因为他看不到。

接着,他又感觉到身后又有一个人靠着他,那个人从他的身后伸出了一双手,缓缓地放在林旭的眼睛上。林旭只听见一句根本不像人所发出的声音,他感觉头发开始不安地骚动,而林旭的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最后连转身都显得非常难。他明白,头发开始包围他了。他感觉呼吸开始困难,仿佛自己要被这些头发给缠住了。

他心里开始焦急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个梦,但是这个梦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这才是最恐怖的,你知道这是虚幻的,却无法拜托它。

不久林旭感觉到这些头发开始靠近自己的身体,他依然感觉到那个硬梆梆的人在身后。他开始喊叫,作为一个军人,如果不是遇到实在无法承受的恐惧的话,是不会喊叫的,哪怕是一颗子弹从他大脑里穿过。如果纪律让他不准叫,他就不会发出一个声音。但是此时,林旭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还是一个十二岁孩子的时候,他迷路了,于是开始哭喊,他想要找到自己的哥哥,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极度恐惧和虚弱下,他看到哥哥打着灯笼,头发上都是汗水,哥哥找了他一个晚上,他想了哥哥一个晚上。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是哥哥,最不愿想起的也是这个哥哥。林旭明白自己没有做错,杀他是必需的,但是他心里又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属于那个十二岁的孩子,长大的林旭杀了按个十二岁林旭唯一亲爱的人。这一点,林旭比谁都感觉痛苦。

林旭的噩梦就是从杀了哥哥那时候开始,也许是日本人踏入中国的那个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发现哥哥叛国的时候开始,也许…是他发现他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开始。

头发缠绕着他,他感觉无法呼吸了。背后的人就像一块棺材板一样贴着他,连着他一起裹在这层层的头发之中。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非常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旭儿,别怕黑,灯一直都亮着…”

瞬间,林旭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终于从这个梦里醒了过来。他感觉身体还是非常冷,手脚已经冷得发麻了。他用冰冷的手摸了下额头,发现原来感冒的是自己。这下路更难走了。

他开始略微地咳嗽,发现呼吸非常困难,他是一个医生,他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喝水,但是哪里来的水给他喝呢?他想到了翠娘,想去看看她的情况。他对着帘子低声道:“翠娘姑娘,你醒着吗?”

帘子里的翠娘没有动,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林旭不能进去,他安心地点了点头。接着,他想要拿一个水壶去外面装一些雨水烧开了喝。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盛水回来,发现帘子后面已经没有翠娘的影子了。他心里一凛,连忙放下水壶冲到帘子后面,翠娘已经不见了。他焦虑地喊着翠娘的名字,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破庙里只有这两堆柴火勉强维持着温度。林旭硬撑着身体,冲到了雨中——但是屋外一片漆黑,别说是一个人了,就算是一群人他都不一定看得见。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女人的笑声,这种声音像声嘶力竭之后的干吼,完全是喉咙里发出的颤抖声,声音时高时低,林旭无法确定这声音的来源。现在他找不到翠娘,就在他决定去追那声音的时候,突然从他身后钻出一个人影,动作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林旭反应不及,感觉身体被人往后一拽,整个人往后倒向破庙之中,翻过门槛,直接摔进去。

林旭感到后脑勺儿嗡的一声,几乎有几秒钟是一片空白,他艰难地爬起来,回头发现,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同样穿着寿衣、扎着红腰带的人。这个人非常年轻,长相清秀俊俏,但是眼神透着一股冷煞。

林旭慢慢地爬了起来,少年只是略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林旭笨拙地站立起来。林旭扶着额头问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眼中依然没有一丝感情流露,他微微开启嘴唇:“七人之一。”

林旭终于咳嗽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得了风寒。那个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他的生死与自己无关。林旭只得再问道:“那么…你是哪个呢?我疼,我的头很疼啊。”

林旭做到火堆边,打开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粒药吞了下去。少年此时已经无声无息地坐在他的面前:“我叫刘飞,人称柳子燕。”

林旭不知道江湖的称呼,歪着头等着他说下文,但少年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你不是道上的人?”

林旭感觉这些人说的都是黑话,没几句听得明白。林旭把头歪得更倾斜了,这让那个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讶,他说:“你既然不是道上的人,虎哥怎么可能让你代替她呢?”

林旭无奈地叹着气,少年的脸黑了下来,他说:“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林旭苦笑了好几声,告诉少年他是如何结识这两人,而虎子又是怎么重伤而忘的。刘飞听到虎子已经死了,不禁大骇,这是他那张秀气的脸上所能表现出的最惊讶和夸张的神情了。他握着拳头自言自语道:“虎哥居然死了…我还以为你是代替翠娘的,那么说…之前的约定是真的了…”

刘飞没等林旭接口,直接摇头道:“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行,接下去的事情你做不到。我们还是会失败的。”

闻言,林旭有些恼火,毕竟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黄毛小子,一直重复着自己不行,这是一种很没面子的事。

林旭粗着嗓子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刘飞蹙额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

林旭没好气儿道:“不是倒斗的吗?”

刘飞被林旭逗乐了,眯着眼笑了起来,说:“不,我是一位佛爷。”

林旭虽然不懂倒斗是什么意思,但毕竟是当兵的,自古兵贼水火两重天,所以他明白,其实刘飞这小子是一个梁上君子。

一个中级军官,一个小偷,此时面对面地坐在破庙里,外头大雨如注,而两人身上都穿着一套寿衣。

刘飞感觉到林旭对他身份的纠结,先他一步打破沉默,说道:“那么虎哥的那一份在你身上了?”

林旭颔首摸着怀里的那块硬物,刘飞眼中闪过一种怀疑以及莫名的情绪,他又问道:“你打开过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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