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楚珏的应声,胡悦打开门,楚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但是就在胡悦打开门的一瞬间,忽然一只鸟从门外窜了进来,准确无误地停在忽而清音的手杖上。
胡悦看着鸟说:“这就是当初中秋夜所出现的那只鸟。”
清音摸了摸鸟儿的翅膀,她说:“你是来见我的吗?”
鸟儿似有灵性,像是听明白了清音的话,歪头抖了抖翅膀,也不飞走。
楚珏说:“它一直都守在门外,现在时间还没到,等到了时辰,它一定会来。”
清音抬头问:“它是什么?”
楚珏说:“那个你们没有偷走的东西。”
那只鸟像是听懂了楚珏的话,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三人一鸟又坐在了桌子前,清音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再也吃不下东西。时间过得好似很快,天黑的像是墨一样,胡悦从箱内又找出了一些蜡烛,点燃之后房屋才显得通亮。
但是,这样通亮的房间有些怪异,亮的太过头了。清音看着四周,胡悦抓着清音的手说:“接下去的事情,姑娘你一定要记住。如果接下去有人敲门,你便问是谁,如果他不说话,那么你就不开门。直到它开口你才开门。开门之后无论你看到是谁,都要第一时间往会跑,万万不要犹豫。”
楚珏动了动嘴唇,似要开口,但是却没有说什么,胡悦从怀中掏出了那枚青鸾羽毛,他把羽毛插在了清音的手杖上,随后说:“这个手杖你可别放手了,无论出了何事,它你都不能放手,如果有人和你抢此物,你就算用尽力气,也要保住它。可懂了?”
清音也是点头,之后胡悦呼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楚珏说:“接下去就是咱们两个的事情了。”
楚珏微微一笑,他说:“时辰已到了。”
果然此时外面开始刮起了风,在风中能够听到类似鸟鸣般的声音。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屋内的鸟儿也显得非常的躁动,不停的抖动着翅膀。
这个时候屋内的屋顶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开始飘落下许多的羽毛,而紧接着,门又被敲响了,清音听到敲门声大吃一惊,她说:“这声音!这声音是爹爹的。”
胡悦转头看着清音说:“你确定么?”
清音点头说:“是的,因为我们做的是暗门生意,所以敲门都有我们自己的规矩,那么多年下来我早就熟悉了。不会错的,这一定是爹爹……他来找我了。”
敲门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三个人盯着门看。胡悦最后提醒清音:“你千万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你手中的杖子。否则你就死定了。”
清音握紧手里的杖子,她颤抖地伸出左手,缓慢地掀开门闩。
楚珏和胡悦分别站在她左右两侧,二人都看着门口,清音忽然回头看着二人说:“门,门打不开!”
楚珏和胡悦连忙上前,就在三人站在一条直线的时候,忽然门闩自动来开。门口站着一个像是鸟,又像是人的怪物。
这个怪物有着鸟头,但是腿却是人类的。
清音见此怪物,吓得尖叫不止,而那个怪物的动作却出奇的快,它伸手就去抓清音手里的杖子。清音毕竟本身也是有些功夫在身,她马上就侧过了身子。那个怪物眼看就要扑空,但是却没想到从他的身上冒出了许多古怪的藤蔓,还是楚珏眼尖,他马上从边上的柳树扯出枝条。朝着那些藤蔓打去,藤蔓像是受到感应一样缩了回去,而那个怪物却没有离开的样子。他双腿一蹬,直接腾空而起。朝着清音铺了过去,清音习惯性地拿着杖子去抵挡。
这却完全在这个怪物的意料之中,他顺手便抓牢了杖子。
胡悦大喊不好:“他还保留一些老者的记忆,清音姑娘千万不要放手。”
那个怪物的手像是钢爪一样牢牢的抓着杖子,而清音没了杖子的支撑,她连站稳都做不到。几乎被那个怪物拽倒在地上,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死命抓着它不放手。
胡悦朝着楚珏喊道:“楚珏!快些帮忙!她撑不了多久。”
楚珏从柳树上又摘下几片柳叶,这些柳叶在他手中像是注了铁一般,他朝着那怪人的脸上扔去,直接插入了怪鸟的脸中。
怪鸟发出了像是野鸡一样的鸣叫声。怪鸟不停往后退去,清音则被在地上拖行。她喊道:“爹爹,是我啊,我是音儿啊!是我啊!”
怪鸟像是受到了清音的叫唤,他微微一愣,但是随后又陷入了疯狂之中。眼看着清音就要抓不住那根杖子了。
但是怪鸟却在这个时候抛下了杖子,他像是触电一样扔了出去,之后胡悦喊道:“就是此时!”一直没有出手的胡悦此时有了动作,他迅速地移动到了怪鸟的身后。一只手直接插入了怪鸟的体内,随后从它的身体内挖出了那个消失不见的鸟头。
鸟头一到手,胡悦马上把它扔给了楚珏,楚珏腾空接住。随后他咬破自己的中指,在鸟头上写着鬼字。朝着南方的天空扔去,就在此时那只原本一直徘徊在房内的鸟低鸣一声,衔着那个鸟头便往空中飞去。
那只鸟在月光之下,变化了摸样,原先不起眼的羽毛突然为之舒展,金红色的羽毛展翅而翔,一瞬间化为巨大的朱雀赤凤,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弧度,只感觉它像是浑身在燃烧一般,飞向了远处。
胡悦呼了一口气,而那个怪鸟也渐渐地变了摸样,他恢复成了原先老者的尸体。
清音爬着过去,抱着老者的尸体大哭起来。胡悦说:“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
此时门口外已经站了一些衙役,最前面的是那个一直在笑的左一棋,他说:“看来此事已经有了着落。”说完他朝着楚珏微微点头,楚珏抬起手示意不必多礼。
胡悦瞥了一眼门外众人,他说:“此时就是如此,这两人本来想要盗走寺庙内供奉的朱雀神像,但是朱雀身形无法移动,但是他们无意间却惊动了朱雀神像,而在二十八星宿中,朱雀的头部乃是鬼宿鬼金羊。所以便起到了引魂之作用,故而也有朱雀引魂之说,他们进入那些人家表演,老者吸收了鬼宿的星魂,导致他成了鬼金羊,引走了一些魂魄,但是最后却因为魂魄互相排斥,导致最后的死亡。”
楚珏说:“清音姑娘手中的杖子乃是梧桐木所制,所以这样的机缘之下,真的引起了朱雀的反应,而之前出现的那只鸟则是朱雀的幻化。”
清音跪倒在地上,他抱着已经变回老者摸样的尸体恸哭不已,胡悦上前道:“我也终于明白为何老者会让你来找我,因为最初星魂附体的是你,所以你的身上才会有一股那么浓重的非人气息,但是最后老者却选择了自己承受。而那夜我家所出现的身影便是老者,他在最后都希望我能够介入此事。”
清音已经无力回答,她抱着那不是亲生父亲的老者遗体,不停地哭泣。而胡悦则面无表情的往外头走,路过左一棋的身边朝他看了一眼,左一棋微微侧身,像是致意也像是放行。
胡悦没有回头,也没有过问,他抬头看着天上依然一轮明月,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摇,是否因为那女子在这尘世中所挣扎,却又不愿死去的执念?
身后之人已经赶上,递给了胡悦一个酒壶,他说:“你不怪我?”
胡悦说:“怪你什么?撒谎还是隐瞒?”
楚珏说:“的确那老者前来找过我,然后他利用了自身的命数把星魂引入自己的体内,但是我也告知了他之后他将变成不生不死的怪物,只有取出星魂才能安息。”
胡悦喝了一口酒,他擦了擦嘴说:“不过该做的我都做到了,所以明日你回去前,把酒都给我加满了。居然敢骗我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楚珏微微一愣,他看着胡悦的背影说:“这是邀请我的意思吗?”
胡悦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酒又香又辣,但是他早已经习惯了有酒的岁月。
第29章 白沙客栈(一)
甲已之日占在门,乙庚碓磨休移动。丙辛厨灶莫相干,丁壬仓库忌修弄……
一行人在夜中行走,其间无人说一句话,但却又仿佛在低语,这些人行走的时候,一种古怪的调子从他们之中传来,像是古老的戏剧,也像是低声的呜咽。月下这群人的影子拖得极长,所有人都极其疲惫,行动缓慢。好似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样。
忽然带头的人停下了脚步,带头的人眼神出现恐怖的神色,极为害怕眼前的事物,一声嘶吼后,这行人已然不见。而地上却出现了那些人所穿戴的衣物。而在衣服堆中都有一个小匣子,匣子是空的。
此时又出现了一个老者,看上去是很老很老,但却有说不上年岁几何,他捡起了那些匣子,随后步履蹒跚地朝着远处走去。天上的月亮依然皎洁,老者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扯出一个冷冷地笑容,仿佛是在嘲笑着月亮永远挂在天上一样,时间长得让人觉得可怜。
忽然在他的面前突然有两个女子的声影,手里提着两个灯笼。
老者并不吃惊,缓慢地走向她们二人,二者发出了咯咯地笑声,灯笼忽明忽暗。仿佛是在黑夜中盯着猎物的双眼一样。
少女看着眼前的老者道:“姥姥久见了。”
老者抿着嘴,不搭理这两个女子,她径直地走过了此二人,两个女子互视一笑,开口道:“姥姥,我俩有事相求。”
老者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两个少女,眼中闪烁着不明的锐利,她开口道:“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完依然无视两个女子朝着前方走去,而两者也未阻拦。
少女欠了欠身还礼让路,手中的灯笼一灭,二人皆不见踪影。
老人低头继续行走,嘴里念叨着:“情深不寿,永寿无情呐……”
月下酒肆,添酒回灯,琵琶声急,笑语醉卧秋海棠。深秋之下,京城的酒肆依然开得热闹,走卒贩夫花几个铜板便能喝上一盅。虽没有奢华的纸醉金迷,却是最原本的市井之貌。
“你说的可是真的?”
“嘿,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只是说给你听而已。”
“我可是拿这事儿当真的了,你可不能诓骗我呀。”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阁下是……一个道士……”
胡悦喝干了手中的酒补充道:“倘若你驾鹤了,我也是找道门中人替你做法事的。”
玄冥子摆了摆手说:“呸呸呸,晦气。如果你不相信,那么你就别去。反正此事我也只和你一人说了,你就当没听,我也当没说,当然这份大礼可就我一人独享了,唯施诚意可得天赐也。”
胡悦见玄冥子起身就要走,连忙拽着他的袖子说:“哎,好友啊……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走了呢?来来,再喝两盅。”
说完急忙给他杯中添酒,酒随时浊酒,但是晃几下却也酒香四溢,玄冥子摸了摸肚子又坐了回去,他擦了一把胡渣的下巴开口道:“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么咱老哥俩可就发大了,我求的乃是世间奇珍异宝,但是你求的东西……却已经不是奇珍异宝能够达到的。我只能说有这可能,却不一定真的成。因为在那里总能找到自己心想之物。”
胡悦看着玄冥子说的圆滑,他还在犹豫,玄冥子则看着他说:“看你如此犹豫,这件事你准备一个人单干?老狐狸你什么事儿都拿那个人当天兵天将使,怎么如今反而最在意的事情却瞒着他呢?”
胡悦摇了摇手说:“我只有这事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玄冥子喝着酒摇着头说:“这事儿如果你告诉你那相好,说不定他可能帮上你大忙呢,为何你就单单此事不愿说出来?到现在你还是不肯透露一丝一毫给我们这些老友知道,真不知你到底探求的是什么?”
胡悦啧着牙说:“也有不能麻烦别人的时候,此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你死了之后此事又只有我一人知晓,甚幸啊。”
玄冥子老大不开心地说:“又假惺惺了,为何此言听着像是盼着我早点死的感觉,我说老狐狸,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楚珏已经有所察觉?”
胡悦微微一笑说:“那又如何?只要不介入,他便与此无缘。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到了那么深的地步”
玄冥子冷笑道:“不深?我倒觉得你对他有几份牵挂了,不谈其他,这观情斋你是住了多久?按照往常你早就换个地方了,而现在依然连走的打算都没有。而且……我已经知道了楚大爷的身份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啊,当今的卫武侯,世代传承,而且专管祭祀,难怪手里有那把戒尺。也就不难明白为何当官儿的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过卫武侯这个世家爵位还有些怪异,好似……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悦挑眉看着玄冥子说:“难怪这些时日不见阁下身影,原来是去摸人家的底线去了。”
玄冥子说:“和你一样,我也是好奇之人。此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明白的,至于这客栈的事情,反正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不知道的说不定你也已经知道了。”
玄冥子喝干杯中最后的一些酒,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说:“地点时间都写在此处,想通了就来吧。”
说完他看着胡悦说:“老狐狸,我是你为数不多的老友吧,我可不希望突然之间你就消失于着天地之中。就像我和你的交情就像是一个梦一样结束了。到时候酒瘾上来了也找不到一个酒友,可惜可叹。”
他见胡悦不言语,擦了擦手臂说:“罢了,越喝越凉,不知道是否这天气冷起来了,我觉得手臂开始有些寒,今日就到此吧。”
此言说罢,玄冥子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肆,依然没有打灯笼,独自一人走在夜中,消失在夜中。
胡悦笑着干了手中的酒,打开手中的纸张,里面包着一枚柳叶,而纸上只写着一行字:随波无限月,曲水流觞时。
胡悦咧嘴一笑:“好一个残梅主人。”
又是一谜。
胡悦折纸揣入怀中,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窗外独饮一杯。
而这谜底,胡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只是他心中却又泛起了之前和玄冥子的对话“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楚珏已经有所察觉?”
胡悦自嘲一笑,这自然是想过,但是无论如何此事都只有,也只能他一人涉及,玄冥子至今只知胡悦在找一物,而不知实情的缘由。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他一样那么了解那件事的始末。而他就是因为知道这整件事情,才成了现在的胡悦。像一场梦一样虚无缥缈地留在了人世间。
胡悦闭上眼睛,他难得地皱了皱眉头,心境犹如这镜湖被风给吹皱了一样。
但是当他再睁眼,亦无风雨也无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在他的心中情绪像是无法聚集的水一样。胡悦没有再喝,他缓缓撑起手往回走去。
今夜也是无风无云,月儿亮得有些过分,使得原本的繁星也看不见踪影。
胡悦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赶,一路上哼着自己为那些歌女所谱写的曲子。
他抬头一眼发现此时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老妪,老妪出现的突然,之前胡悦并没发现前面有人,他愣了一下,站着的老妪却喊住他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胡悦停下脚步,微微一拜说:“这位老夫人,可是有事找我?”
老妪看着胡悦,说:“老生特来告知阁下即将大难临头了。”
胡悦站直了身体,他依然笑着说:“哦,我有难当头了?”
老妪盯着胡悦的眼睛,她的眼非常的细长,几乎看不太清楚眼珠,但是却依然非常锐利,她说:“有些事情就不要去探究了,这与你没有益处。”
胡悦依然在笑,他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妇人的提点,悦自当小心。”
老妪见他不在意,冷笑一声,又加了一句:“忘了那朵云吧。”
胡悦愕然抬头,老妪却已然不见踪影,就像从没出现过一样,胡悦重复了一句:“云……”
他捂着额头,仿佛脑子有什么东西流走,但是他却完全无法想起来。
胡悦看着双手说:“云……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悦捂着额头地往前走,也不知道是要走到哪里去,他脑子中好像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在翻滚,然而他却一点都无法感知,他只是觉得头疼欲裂,他匆忙掏出腰间的酒壶,猛然就灌了下去,他大口大口喝着酒,连是否呛着也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