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胡悦摇头道:“当然不是,其实我也是在最后才将此事告知楚珏,如若不是姑娘逼我至此,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对你,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楚珏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但此时说出了最为温和的一句话,他轻语道:“他死了,你不该活在过去。”

女子甩着拂尘,她大笑道:“是,他死了……所以我的心也死了,你也不会得到所谓的情爱,不是吗?你说我天真,你何尝不是呢?我的好兄长。”

忽而,从边上传出了一个男孩,他挡在女子与胡悦楚珏之间,说:“谁敢伤我主人!”

女子冷眼看着二人,胡悦摇头道:“小友,可是你家主人不放过我们呐。”忽然胡悦睁大眼睛,厉声喊道:“小心背后!”

瞬时,女子忽然有了动作,她拂尘一甩,直接缠住了猫妖的头,轻轻一提,猫妖便首身离兮。

猫妖来不及惊愕,只留给胡悦最后一个眼神,似是求情或也有言语未尽,但皆来不及了。

胡悦再提剑而上,但是却被楚珏拦住,猫妖死去那一刻,身体便化回了猫身,当它的头落在了地上,滚了几下,瞬间四周地气大动。女子冷笑一声道:“兄长。你记住,我会报仇的。还有胡生,你可千万不要动情了,否则,必定万劫不复。”

说完,女子回到屋内,地气大动,四周摇晃剧烈,很快那栋屋子便坍塌了。楚珏眉头一皱,拉着还想要上前的胡悦飞快的跑出了院子,前脚踏出,后脚身后就化为废墟,再无其他。

胡悦看着楚珏,楚珏抿着嘴说:“你还是来了。”

胡悦叹气道:“因为你来了。”

楚珏眉头一舒,他低声一笑,他说:“你一定想要知道我与她的事情?”

胡悦说:“啧啧,令妹如此佳人,告诉我这样的人合适吗?”

楚珏说:“我要的佳人只有你一个。”

胡悦被他那么直白的话说的毫无回嘴余地,他摆了摆手说:“我不管了,反正我也拿回了我的声音,此事已了。走,喝酒去吧……”

楚珏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而行,胡悦回头看了一眼废墟,从怀中掏出了那颗藤球,他朝着身后一抛,默默道:“小友,此情来生再续了。”

就在两人走后,从另一头走来了一个人,他看着废墟,再看看那只藤球,一脚踏扁了藤球,冷笑一声。随后便朝着废墟走去……

此时废墟门口唯有那两个纸扎人文分不动,依然诡异的朝着来人,似笑非笑。

第54章 丹兰(一)

看一眼二花三生四季五行自行,言一口二言三语四句五谜成谜。——看花成迷

“这儿已经没有路了。”

“不对,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

“奇怪了……莫非遇到……”

“阿弥陀佛!这黑灯瞎火得可别瞎说,一定……你看哪儿是不是有下山路了?”

“真的,真的是下山路呢!”

“快走,快走……”

“不……这不对……”

“啊……”

“哈哈哈哈!都死了,都死了!”

裂缺霹雳之下之间明晃晃的一道白光照亮了山路,在那一瞬间的亮光之下,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影,随后一切又归入了黑暗,再无声息。

“ 兰佩蓉裳骨相寒,山中何日鼎成丹。 春深富贵花如此,一笑尊前醉眼看。”

“这是……”

“宋人谢枋得的七绝。我觉得此时此景,方念这首才舒爽。”

“胡公子果然好性情,那牡丹和兰花,到底哪个才是画中之冠呢?”

“周兄此言差矣,牡丹之所以被说为富贵,那也是人所附加的,如果脱俗可人,见牡丹也有非凡俗之感悟,而兰花素来与君子相衬,但如若只是个俗泥凡胎去看,也就是一株草尔耳,哪里来的那么多感悟?就算有也只是人云亦云,故算不得什么,所以花草之间无高下,有的只是人的差别之心而已。”

“胡公子所言甚是,说那杏花儿乃小人之花,实属冤枉呐。”

胡悦一边走一边说,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而跟在他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有些吃力,其中最累的是一个体型富态,穿着一身锦绣绫罗的乡绅。他早就走得气喘吁吁,一个劲儿地扇着折扇。此人姓李,单名一个诃字,乃是京城有名的字画行掌柜,甚是喜欢结交文人雅克,经常与文人墨客结伴游山玩水,踏访各处名胜古迹,自己也爱舞文弄墨,附庸风雅。

另外两个年岁稍微小些,也都是书生模样,年长些的名唤周南,乃是兄,一人名唤周柯,刚过弱冠之年,乃是弟。二人都是书院的学生,家中略有些薄田,故而只让他们尽心读书,其他皆不用操烦。

还有一人,不像其他人那般多话鼓噪,时而匆匆赶路,时而驻足凝思,和胡悦道有些相似的气质,但却显得过分阴郁,让人不好亲近,此人来头也最大,名叫郭寰,字子洪,乃是京城出了名的词人,与当时几个鸿胪名儒皆有往来,如果不是因为此人太过孤僻,另外三人必定是围绕着他的。

五人结伴而行,也是有一番缘故,胡悦在李诃的字画铺子里听李诃说起丹兰山的一些轶事,其余几人正巧听见了谣传,在丹兰山附近有一处空谷,乃仙山神府,自是一番好景致。在之中有一种兰花就只生于此处,其他地方绝无二者能与此兰相比。乃是兰中神品,叫丹兰,花朵呈现出一种像是仙人炼丹,倾倒丹炉所留下的朱砂一般颜色。据说这是一味非常珍贵的仙药,其花和根茎能能治沉疴恶疾,甚至传言有续命之妙效。就单单是兰花的枝叶,如果小心收集,配以朝露为引,合上上好的人参雪蛤,对于那些呕血之症也有奇效。

五人都为了这丹兰花而来。倒非是为了它的药效,而是想要一睹奇花之貌而已。

胡悦嘴角微翘,似笑非笑手里拿着折扇,一手附于身后,神态自然得根本看不出是走了半日的山路,反而越走越是轻快,似乎越到山中,这景色越是让他欢心。

胡悦转身对着李诃询问道:“李官儿上次和我说起的那折戏,好是好,但是却少了些许灵气。”

李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胡悦谈起了此事,连忙更近几步道:“那,胡兄可否愿为不才指点几句?”

胡悦一首指着山中一处转角,那儿有一颗半枯死的树,树木歪歪扭扭极其丑态。他说:“你看那树能想到何物何事?”

李诃歪着脑袋说:“一颗……快死的树,有道是……枯木逢春犹再发……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哎,请兄赐教?”

胡悦没有说话,边上的周家兄长说:“此树横于此处,像是天然的桥,乃是鬼斧神工。似阻似迎,似有天意?”

郭寰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却也不说。胡悦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淡淡地欠了欠身。

其余人又是一番一轮,把这棵树说得仿佛是天神放置在此处,再说下去那就是牵扯到三皇五帝,上古遗迹了。

胡悦合上扇子,哈得一笑道:“那就是一株快死的树而已,但那树自有那树的因缘,如若说人有情所以多牵挂。但若无情就会毫无牵挂吗?也不尽然……你看这棵树,虽身之将死,但却依然护着那枝头上挂着的蜂巢。这一生一死,一守一护又何为无情呢?所以如果说单单只是树,对于你我并无任何意义,但却有自己的内心所感悟。悟者自有一番了解,不需要我们刻意地去附加,如果刻意为之,反而显得忒过了。词也是这番道理,点到为止,发人悟性。”

郭寰微微点头,似是对胡悦这番言论的认可,众人见郭寰都如此认可,便拍手称赞。

胡悦的眼角却划过了那么一丝不忍,随后微微扬手,那树木似有感应,也微微摇动枯枝,胡悦再定睛,那树后果真还有一颗小苗,似乎就是那棵树的再续一般。

胡悦会心一笑道:“李官儿说得也没错,枯木逢春犹再发呀……”

此时周南拉住胡悦说:“哎哎哎,贤兄啊,到现在你除了走路没有一丝一毫感悟之作吗?”

胡悦解开腰间的酒壶,灌了一口说:“有呀。”

胡悦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微弱地呼救声,两人同时一顿,超前跑了几步,低头一看,在山腰边上躺着一个人。

胡悦几步轻跳,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很快就来到了那人身边。边上的周家兄长叹道:“原来胡兄有如此好的身手啊。”

胡悦露出了一丝失算的神色,但是很快便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那人是一个男子,此事头巾已经不见了,一头乱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长相。身上应该有许多的伤,胡悦不敢轻易挪动他。

胡悦随即点了他几个关键的穴位,随后慢慢把他抱起,拨开头发,发现是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少年双眼紧闭,嘴唇裂开,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随时都会身亡。

其他没法跳到这里,只能遥望喊道:“胡兄啊,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人是死是活?还有得救吗?”

胡悦微微皱着眉头,一双凤眼划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喃喃道:“这人为何有一种面熟的感觉?”

胡悦又低头观察了一下,确认此人并没有什么骨伤或者内伤,只是因为昏厥多时无人发现,所以特别的虚弱。

他一把横抱起少年,运气而行,很快又跳了回去。其他人马上就围了上去,就连最淡漠的郭寰也过来探看,胡悦摇头说:“不好说呢,看来赏兰之旅要被此事耽搁了。”

周柯连忙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快快送回去吧。”

李诃道:“他要不要紧?看样子还没死。”

胡悦道:“暂时还不好辨认,得先把他带回去。”

李诃探头又看了几眼,大喊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他是当小侯爷,太后的亲侄儿啊!”

胡悦的手抖了抖,马上抱紧怀中之人说:“小侯爷?侯爷怎么会落在这种地方?”

李诃再细看几眼,他摇头道:“当初姚华池的浴佛大会之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但隔得些距离,只是这少年的眉眼之间像极了当今葛太后的亲侄儿,葛小侯爷。”

胡悦叹气最后一句极其小声道:“原本是来赏花的,没想到却捡到了个贵胄,这……只能再问问家里另一个侯爷了……”

周南较为谨慎细致,他说:“如若真的是小侯爷,为何会在荒郊野外?我们贸然把此人送回侯府,会不会被官府治罪?”

周柯听了兄长的话,一脸皱眉道:“但是不送回去,送哪里?”

李诃凑近了又看了几眼,道:“像!还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一般。这应该不会错。就是侯爷。”

郭寰嗯了一声,没了下文。不过大家也没心思再伺候他了。便也不搭理,只是围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年轻人一番言论,胡悦见他们再说下去,活人就被拖成死人了。便打断道:“先救回去再说,回城后兵分两路,李兄和郭兄去探听这小侯爷是否出府,周氏兄弟与我一同找郎中救人为先。总之被咋们看见了,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打定主意后,胡悦一把背起少年,周氏兄弟忙着帮忙扶拖,其他二人对看一眼,也跟着往回走。

胡悦回头看了一眼山路,却在山路的对面的草丛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声音,是一双脚。脚很快就缩回了暗处,树枝微微晃动了几下。好像暗处一直有人看着他们的言行,胡悦斜眼瞟了一眼那个方向,却也不与他人言说,全当没有发现这番踪迹罢了。

几人匆匆折返之时,那少年原来昏迷的位置,原先本该存在的草木却全部枯萎,和边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悦背着那个少年,李诃在前开路,其余三人在后,但是山路遥远,几人原本就是步行而来,这折返的路程也是遥远。胡悦身上背着一个昏迷之人,也不敢走得太急,这时间一拖磨,眼看天色就要暗下去了。

胡悦道:“哎,看来只能先过了今夜再说?”

李诃一脸苦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啊,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来头狼如何是好?再说我们能熬得住,这小侯爷千金之躯可就不知道撑不撑的下去,万一我们把一个死了的小侯爷带回去?或者小侯爷送回去没多久就咽气了……那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吗?”

周南道:“实在不行,我们先找找有没有遮掩之所,好歹不需餐风露宿。你我皆是读书之人,焉有见死不救,看着他死的道理?”

周珂点头符合道:“的确如此,愚弟之言的确在理,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晚,在做观察。”

胡悦说:“如果还没出山里,或许能找个山洞也未可知,但如今出了山,这的确也不好找。难道还要再走回头路?”

郭寰开口道:“吾尚知这附近有一处破庙,如若放弃回返,而投奔那出,或许可以在日薄西山之刻赶到。”

几人连忙点头,有片瓦遮盖,总比餐风露宿的好。几人便由郭寰带路,去寻找那间破庙。

郭寰成了带头的,但是却依然走在胡悦身边,他的容貌并不出众,有些消瘦,高高瘦瘦得,让人想到竹子。胡悦侧目打量着他,他淡然地转过头看着胡悦,询问有什么要说的。

胡悦微微笑道:“郭先生为何想到来此赏兰?”

郭寰的眼睛依然盯着胡悦的眼睛,那种毫不避讳,却又放空淡然的眼神让胡悦一时间想到了某一个人,这个人他却想不起是谁。

郭寰开口道:“当时恰好在看字帖,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一来有时间外游,二来想要写一段关于兰的词调。便也随着四人结伴而行。”

胡悦点了点头,笑道:“先生与我所来之目的也到相似。”

郭寰道:“吾看过你的词,介于好与不好之间。”

胡悦听他这般直白,倒是兴趣地问道:“哦?可请先生指点一二?”

郭寰摆了摆手说:“吾无以指教,但只说一事,你的词用情太尽了,故而物极必反,反倒有情显得无情。可惜。”

胡悦哈哈大笑,若不是背后有伤患,否则他可能仰天大笑,他细长的凤眼笑成了弯儿,开心地道:“我下笔写词多年,如今能听到先生此言,甚幸矣!若有酒,当浮一大白。”

后面三人见胡悦如此开心,也赶了上来道:“何事如此开心?”

胡悦还在笑,没有回答。郭寰见他不言,也只是微微一笑,转而继续走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岔开话题,说起了他事来。

此时周南对郭寰问道:“先生说的那破庙到底在何处?”

郭寰说:“走过前面的林子,看到一颗老杏,再往南走一炷香的时间应该能到。”

其余四人见他手指的放心,顿时有了一种当年曹操遥指梅林,望梅止渴之感。本不抱希望,没想到真的走过林子之后,便见到了一颗年岁久远的杏树。

大家这才提起信心,一股气便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真见到了一间破庙,庙早就被人遗弃,香炉斜倒,幡布破烂,一副颓院残壁的之象。但是那两边的楹联倒是清晰。

看一眼二花三生四季五行自行,言一口二言三语四句五谜成谜。

这楹联不知何意,但是匾额上似乎此处过去供奉的乃是花朝之神,但如今花神不见,空余这处破庙残瓦。

说来也巧,当他们到达破庙的那一瞬,最后的一丝日照从西边落下。仿佛几人到达,这天地由阳便转为了阴,雌伏在暗处的那些鬼东西也都蠢蠢欲动了。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所有人都打着哆嗦。远处传来了类似野兽的叫声,这番情景无不让人觉得阴森起来。原本墙上所绘制的十二花仙朝拜图,也因为斑驳破烂,所有原本的仙子变得非常诡异恐怖。让人看都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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