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铁系统支付给他的工资相当慷慨,

并且许诺向他展示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一面。

科里亚还记得当他看到地铁的招聘启事时,

感觉这份工作的薪水对他来说十分具有吸引力,

而且对未来的道路巡视员的工作能力几乎没有任何要求。

当然了,

他并没有马上想明白为什么地铁系统要靠如此高额的薪水和高

危作业补贴来吸引员工,

在周围同事吞吞吐吐的解释中他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并不是因为高负荷的工作量,也不是因为暗无天日的工作环境

,都不是,是因为这里的工作有一种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里有没完没了的阴森恐怖的怪物声音。作为一个人,

一个总是抱有怀疑态度的人,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好友在巡视一小段伸手不见五指

的隧道过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大家甚至都没有去找他,

值班队长只是绝望地挥了挥手。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有关他的文件,关于他在此工作的材料都一并消失。

科里亚当时年轻又天真,是唯一一个无法向此事妥协的人,

他认为自己的朋友被出卖了。终于,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在环顾了四周之后,悄悄地告诉他,

他的朋友被"带"走了。因此,地铁工作人员,包括荷马在内,

早在发生哈米吉多顿[2]

绝世天劫之前,在莫斯科这个大都市变成无人区之前,

就知道了这个城市的地下已经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

失去朋友的科里亚,触碰到这个地铁系统禁忌话题的科里亚,

本可以在受到惊吓之后一跑了之,另寻其他工作,

但他发现起初他与地铁之间靠金钱利益维系的这份关系渐渐地

发生了转变。在厌倦了日复一日对各个隧道的巡逻之后,

地铁系统为他举办了一个"成人礼",他彼正式提升为助理司机

,在复杂的地铁官阶中占据了更为稳固的位置。

随着他对这个人间奇迹的了解的加深,

它那对古希腊罗马式迷宫和其他无人继承的古老城邦的致敬,

深深打动了他,

莫斯科这座地铁之城几乎是那些迷宫和城邦的翻版。他深深地

、忘我地爱上了它,这份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浓郁

。这座人类徒手建造的城完全值得荷马去歌颂,

这座莫斯科人徒手建造的地下王国比斯威夫特[3]

笔下的飞岛国[4]

更宏大,更壮观……但现实中,

只有科里亚充当这座城痴心的倾倒者和碌碌无为的歌颂者。

尼古拉耶夫·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真可笑。

爱一个人、一件物,还是不要过于爱屋及乌的好。

科里亚与莫斯科地铁之间这种相互的爱,

己到了令人嫉妒的地步。这种爱夺去了科里亚的婚姻家庭,

但却救了他的命。

★ ★ ★

荷马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此时猎人猛然停住脚步

,荷马正全速前进,来不及停住自己的脚步,

于是整个扑在了队长的后背上。猎人一声不响,

把荷马从自己身上推开,又重新定在那里。他低下头,

将自己那畸形的耳朵摆向隧道的方向,

一遍又一遍捕捉那些只有他能听到的声波。

荷马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值得怀疑的事物,

这种气味是纳西莫夫大街的气味,它与众不同,

绝无可能与其他气味混淆。

难道他们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到了纳西莫夫大街?

从前站里的举动是多么轻率啊,竟然派人来这个地方,

活该要为此付出代价。像是听到了他在想什么,

阿赫梅特猛地从肩膀上扯下机枪,推上膛。

"谁在那儿?"猎人转身面问他,用低沉嘶哑的声音问。

荷马默默冷笑着,谁又会知道,恶魔这次带走谁?

纳西莫夫大街的大门无力地大敞着,像一个漩涡,

吸引着最令人难以想象的生物。但是这个站有过自己的寄居者

,虽然人们认为它们并不危险,

但荷马对它们还是有一种特殊的看法,

他对它们有一种夹杂了恐惧和厌恶的情感。

"一些不太大的……光头。"队长试图向他们描述,

但荷马听到这里就已经够了。重点是他听出队长使用的是复数

[5],也就是说它们为数众多。

"食尸者。"他低声说。

从塞瓦斯多波尔到图拉,直至其他地铁的边缘地带,"食尸者"

这个本应是脏话的称呼有了一个新的意义,

这个意义就是这个单词的本义。

"捕食者?"猎人问道。

"像是清道夫。"荷马也不十分确定。

这种怪物极恶劣,既像蜘蛛又像灵长目动物,

它们并不冒险去公然攻击人类,

只是把尸体拖到它们事先选中的地铁站中,并以此为生。

在纳西莫夫大街站盘踞着一大群此类怪物,

四周的隧道里处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冒着血腥气的尸体腐烂味

。在渐渐靠近纳西莫夫大街站的过程中,

在这种浓重气味的作用下,有不少人开始头晕目眩,

有的坚持不住干脆戴上了防毒面具。

荷马第一个想起纳西莫夫大街的这一独特属性,

所以他急急忙忙从行军行李中拽出了防毒面具,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按在了自己脸上。

阿赫梅特嫉妒地看了他一眼,只得用袖子掩住脸。

那股刺鼻的瘴气从站里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他们,

使他们无处遁形。

猎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是不是毒气?孢子?两个月前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

他向荷马求证。

"就是一种气味。"荷马皱了皱眉,透过面具含糊不清地回答。

队长审视地看了荷马一眼,

似乎想要弄清荷马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然后耸了耸他那极其宽厚的肩膀。

"就是普通的气味而已。"荷马转过身。

他换了换拿枪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走在最前面,

招呼其他人跟着自己,轻轻地向前进。前进了50步左右,

出现了一种短促且含糊不清的声音。荷马拭去满头的汗,

想要安抚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脏。近了近了……

终于,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什么东西……

从一盏破碎了的灯中透出的光刺破了这黑暗,

那盏灯有着布满裂纹、积满灰尘的灯罩,

玻璃蒙上了一层发蓝的锈色。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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