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只有储藏室和被褥室以及两间榻榻米客房。阿铃一家三口住在楼下东侧房间。阿藤和修太从高田屋宿舍通勤来船屋,没有房间。而阿律起居的三席房间则在阿铃一家人的榻榻米房隔壁。这时候到底是谁有事到二楼?
阿铃急忙绕到楼梯下仰望二楼,隐约看到一双纤弱雪白的孩子的脚,正登上楼梯往榻榻米房跑去。
阿铃眨眨眼,无法确信刚才看到的景象。那是谁?这个家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小孩。
这时仿佛有人在眼前啪地拍了一下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是那个扮鬼脸的孩子。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女孩。是不是她?
阿铃跑上楼。二楼一片漆黑,楼下瓦灯已经照不到二楼。阿铃平日怕黑,可是现在也顾不得害怕,只想赶快追上对方。
那双光脚丫啪嗒啪嗒地跑到二楼后,阿铃察觉有人咻地拉开右边榻榻米房的纸门。原来在那边!阿铃跑了过去,画着朦胧月色图案的纸门,在她鼻尖前啪地关上。阿铃用力拉开纸门。
房内因关上挡雨的滑门而漆黑一片,然而十席大榻榻米房内的东西阿铃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的,我简直变成猫了。
阿铃居然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仔细想想,刚才看得到纸门花纹也很奇怪,二楼根本没有任何灯火。
耳边传来很大一声“哼”。
阿铃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扮鬼脸!”
有个小女孩坐在壁龛多宝台上晃着双脚,黑暗中隐约发白的脸正对着阿铃扮着大鬼脸。
阿铃目瞪口呆,无法出声。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女孩放下手不再扮鬼脸,却撅着嘴瞪着阿铃。那张脸正是阿铃高烧不退、痛苦不堪时,在枕头上仰望看到的脸。是同一个女孩。
“……你是谁?”
阿铃好不容易问出口。女孩再度用鬼脸代替回答,这回扯下另一边下眼皮。
“鬼——啦!”
女孩比阿铃矮许多,瘦得只剩皮包骨。她穿着红底染白梅小碎花的衣服,但衣服下摆短得可笑,露出枯枝似的小腿。
“你是谁家孩子?”阿铃挨近女孩一步,问,“你从哪里来的?住在这房子里吗?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不再扮鬼脸,双手规规矩矩搁在膝盖上,歪着头望着阿铃。阿铃心想,简直像跟一只流浪猫讲话:“来啊来啊,不用怕,来这边,来这边我就给你饭吃——”可是小猫只是眼睛发光一步步后退。
这时身后有人大声呼唤阿铃。
“是阿铃吗?”
阿铃跳起来。回头一看,只见阿藤大姨在身后举着蜡烛,她也吓了一跳,尖声说道:
“阿铃?是阿铃吧?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姨!”
阿铃险些冲到阿藤大姨身旁,好不容易才待在原地。她回头望向壁龛多宝台,可是那儿已不见女孩身影了。
“阿铃,到底怎么了?一个人爬到这么黑的地方。”
阿藤大姨靠过来,有点粗鲁地抓住阿铃的手肘。阿铃目瞪口呆,无法自台子上移开视线,自言自语地问:
“大姨,你看到刚才那女孩了吗?”
“什么?”阿藤大姨皱着眉头说,“女孩子?”
“她刚才坐在壁龛那台子上,穿着红衣,两只脚晃来晃去,还对我扮鬼脸。”
阿藤大姨高举手中蜡烛,让烛光照到壁龛。榻榻米房内出现一个圆形光圈,黑暗退到四方角落。
“没人啊,阿铃。”
“刚刚还在的。大姨没看到吗?”
“没看到呀。”
阿藤大姨说完,举着蜡烛挨近壁龛。烛光晃动时,阿铃眼角瞄到从阴暗的房间角落匆匆跑开的白皙瘦弱小脚。
“啊!那边!”
阿铃用力拉扯大姨袖子。蜡烛倾倒,蜡泪滴答地落在榻榻米上。火焰摇摇晃晃地变小。
“烫烫烫!阿铃啊,你不可以拉我呀。”
阿铃奔向看见小脚的地方,但那儿只剩黑暗,阿铃的脚丫子踩在冰冷的榻榻米上。
“阿铃,你是不是睡迷糊了?”阿藤大姨笑着说。阿铃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却想不出可以压倒大姨爽朗笑声的话。
“来,我们下楼。没事到这地方来小心会碰到鬼。”
这时阿铃脑中也点起了蜡烛。鬼?
“大姨,这儿有鬼吗?”阿铃像要扑到大姨胸前似的问道,“这儿是鬼屋吗?大姨也看到鬼了?”
大姨举起握着蜡烛的手往后仰,避开阿铃。
“阿铃,危险啊!”
“可是大姨……”
“这屋里没鬼。怎么可能有鬼呢?这里可是你阿爸和阿母新开张的料理铺啊,不可以说不吉利的话。”
大姨斥责她。不过一看到阿铃垂头丧气的模样,她又恢复笑容摸摸阿铃的头,接着说:
“我说鬼会跑出来只是吓唬你的,没想到你怕成这样,对不起啊。”
大姨伸出空着的手想牵阿铃,阿铃本想握住大姨的手,却临时改变主意跑到壁龛多宝台前。
“阿铃?”
多宝台上没放任何东两。本来就是设计用来装饰的,台子深处还不到三寸,顶多只能搁个小花瓶或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