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事情麻烦了!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是多惠就是阿藤。她们听到声音,可能会上楼察看。无处可躲的阿铃在走廊上狼狈不堪,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这时一阵冷风拂过阿铃的脸颊,阿蜜突然出现在楼梯扶手前。阿蜜从空无一物的暗处像掀开布帘般拨开黑暗出现,飘到阿铃身边。她跟宴席开始前作相同打扮,发髻和浴衣的组合在天完全黑了的此刻,看上去有些单薄。
“不要动,我把你藏起来。”
阿蜜挨着阿铃蹲下,像要保护她似的用身体遮住阿铃。
“这样躲在阿蜜背后就行了吗?”
“嗯,躲着吧。虽然有点冷,别见怪啊。”
事出突然,阿铃没时间细问,她半透明的身体真能藏人吗?她尽可能缩着身子,躲进苗条的阿蜜身后,情不自禁地想攀住她那摸不着的背和肩膀。
多惠忧心忡忡地探看二楼的情况,爬上楼梯。这期间,白子屋房内的怒气越来越盛,阿秀和阿静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太一郎劝她们息怒的声音被盖住了,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有人打开浅田屋房间的纸门,阿藤露出头来。看来她服侍完客人后,顺便留在房里陪客人聊天。阿藤脸上还半带着笑容,但是长年担任女侍的她光是察觉客人可能在生气,就足以令她全身紧张。她现在也一脸紧张兮兮。
阿藤身后,浅田屋的阿陆也探出头来。阿陆和丈夫松三郎手牵着手,缩着脖子探看情况,脸上还带着微笑。她似乎对白子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很感兴趣。
“哎呀,哎呀,”阿蜜露出苦笑,“真老实,还在笑呢。”
“浅田屋大概认为是自己赢了。”
阿蜜微微回头,问说:“赢?赢什么?”
“驱灵比赛啊。白子屋的阿静小姐承认今天失败了嘛。”
阿蜜仰着喉咙呵呵笑道:“哎呀,阿铃,谁都没赢也没输。你看嘛,她们之中有谁看到我跟阿铃了?”
没人看到。她们怎么可能看得到?
“我知道,笑和尚爷爷也说她们不可靠,虽然不知道阿静小姐和阿陆小姐到底会什么,至少在这个家里,她们看得到的东西比我还少。”
“是啊。”
阿蜜点头,斜睨着浅田屋的那对年轻夫妻悄然挨近白子屋的房间。为治郎和阿初也跟在后头,阿藤拼命想说服四人回到房间,但是白子屋房内的争执越演越烈,阿藤的努力全白费了。
“什么事?白子屋到底在吵什么?”为治郎摇晃着肚子好奇地探看房内,“接下来就要比赛了,怎么能闹事啊。”
“可是,”阿铃缩在阿蜜身边继续说,“她们召唤灵魂的能力是真是假,跟驱灵比赛的输赢完全是两回事。阿爸和阿母都不能像我这样跟阿蜜说话,只能听从白子屋和浅田屋单方面的说辞。而且驱灵比赛又不能不定出输赢。”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呢。”
“我应该早点阻止的。”
后悔深深刺进阿铃胸口,她很气自己。
“我不该让他们接下幽灵比赛宴席的,老实告诉阿爸阿母我看到的一切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被那些骗子利用。这阵子我还在期待阿静小姐和阿陆小姐如果真有灵力,也许可以帮助你们顺利升天,我实在是个傻瓜。”
阿铃不禁说出真心话。阿蜜温柔地看着她,默默笑着。
“可是,笑和尚爷爷说不想升天,还说玄之介大人也这么想。是啊,准都不想消失的嘛。阿蜜也这样想吧?是我太傻了。”
眼前这情况根本不是什么驱灵比赛,甚至连一场宴席都算不上,这不过是交恶的两家人糟蹋了太一郎的一番心血,毁了这场宴席,借机吵架罢了。
阿蜜安慰噙着泪的阿铃说:“你现在不能哭,我懂你的心情,你不用这么自责,现在先担心这场混战要怎么收场吧。”
浅田屋的人都来到走廊,纷纷交头接耳。这时白子屋房内似乎又有人打翻食案。多惠频频道歉,想帮忙阿藤说服浅田屋众人回房,却只是徒劳。为治郎粗鲁地推开多惠想闯进白子屋房内,被推开的多惠撞到墙壁,阿铃见了气得想冲出去。
“嘘,不要动。”阿蜜阻止阿铃,说,“看,阿铃你看。”
阿铃顺着阿蜜的指尖望去,差点哇的叫出声,忙用双手按住嘴巴,僵在原地。
不知何时蓬发已经站在楼梯扶手旁。他跟上次出现时一样,衣衫凌乱,垮着双肩,半眯着白眼,吊着眼睛看人。他像是刚跑着过来似的气喘吁吁,右手握着白晃晃的刀刃,松了一半的腰带垂落在走廊上。
房里泄出的亮光照着他,地上却看不到任何影子。
“果然出来了。”阿蜜眨着眼,她眼里不知为何满是同情,“可能是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才出来的,上次也是这样。”
阿蜜指的是筒屋宴会那次。阿铃无法自蓬发身上移开视线,双手紧抱怦怦跳的胸膛,屏住气息。
“筒屋那一次,大老板差点被杀呢……”
“是啊,不过那次他是听到筒屋年轻老板娘的声音才出来的,这回也是。”
“阿蜜,你知道那位武士的事吗?”
“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猜的而已。阿玄说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他说他也不清楚。”
“我也一样。不过那人一定跟女人有过什么牵扯,这种事,我的直觉绝对不会错。”
阿铃在内心自问:这种事到底是指哪种事呢?阿蜜仿佛听到阿铃的心声。
“一定跟恋爱有关。”阿蜜笑着回答,“阿铃,不要动,躲好。”
结果,你一言我一句在走廊上争执不休的一行人全拥入了白子屋房间,房内有人在尖叫。阿铃当下以为蓬发会受到尖叫刺激,又会闹事,打了个寒战。但他只是肩膀上下起伏,喘着大气,一步也不动。
听到尖叫声后,蓬发双眼恢复生气,怔怔地望着前方。阿铃发现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那人……”阿铃的手臂泛起鸡皮疙瘩,说,“很像喝了酒脑筋不正常的人。”
“是发酒疯。”阿蜜订正,“阿铃,你看过这种大人吗?”
高田屋七兵卫的老朋友里有个人一喝酒就闹事,阿铃三岁时,他曾在高田屋喝了酒大吵大闹,当时阿先曾抱着阿铃躲进壁橱。虽然忘了细节,阿铃却清楚记得男人当时满布血丝的眼白,以及他离开后还闻得到的强烈体臭。那味道夹杂着汗味和酒味,令人作呕,却又有股点心般的甜味,令人发毛。
“你闹够了吧!”
一个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四周。为治郎咚的一声滚出走廊,紧接着,阿初也摔在他的大肚子上。
“所以我就说不想跟那些人搅和在一起!我们太傻了,竟然和他们办什么荒唐的驱灵比赛!这些人为了贬低阿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什么?你再说一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