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就不该留在世上,现在住持走了,我们也该起程了。”
不知何时阿蜜已经来到身边,长发随风飘动,蹲在阿铃身旁。
“阿铃,该分手了。”
阿铃说不出话,她怕一张口眼泪就会先流出来。
“最后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你不要太生那个阿藤的气。不过你也要跟我约好,将来绝对不可以成为那样的女人。”
“嗯……”
“女人啊,有时候会因为男女关系而走错路。那人正是个好例子,她的罪孽还不算深,我才不可原谅。我做过很多不可原谅的事,男人一个换过一个,说什么为了爱啊为了恋啊,像傻瓜一样,一直深信着恋爱对女人最重要。”
我确实死在这里,是被兴愿寺住持杀死的——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阿蜜眯着眼说话。
“不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很奇怪吧?我又不像蓬发那样可以帮忙杀人,也不像阿玄和孙兵卫是来惩罚那个人的。”
“不是被逼来的吗?”
“不是。”阿蜜缓缓摇头说,“我啊,阿铃,我想起来了,我是那个住持的情妇。直到他厌倦我,杀死我之前,我一直是他的情妇。我老是追求眼前的利欲和恋情,不断做错事,那就是我这种人的下场。我是怪物的情妇,所以那人的灵魂一天还在世间纠缠,我就无法前往净土。”
现在总算可以起程了……不过,阿铃……
“以后你要是想起我,记得唱~段曲子给我听啊。”
“阿蜜……”
笑和尚已迫不及待站在井口,探看井内呼唤着:“再不快点就跟不上阿梅了,我可不想又在黄泉路上迷路。”
突然身后有人大声呼唤:“喂——喂——!”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长坂大人。他拼了命地跑了过来,一度停下脚步,衣服下摆凌乱。小白也跟了过来,看到阿铃汪汪地叫着。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大家在那里做什么?”
长坂大人的手搁在刀柄上,打算拔腿奔向众人。这时,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发出惊呼:“哦,叔父大人?您不是叔父大人吗?”
阿铃耳边响起玄之介的声音:“往后拜托你多照顾那个鮟鱇鱼脸的侄子。别看他长得那副德行,人很不错的。”
玄之介扬声呼唤长坂主水助:“喂,小太郎!”
眨眼间,主水助的脸皱成一团,像小孩一样快哭出来。
“叔、叔父大人……”
“让你苦恼这么久,真抱歉啊。你那个没用的叔父临死前其实干得还不错哟。”
“叔父大人,我……”
主水助摇摇晃晃地往前跨一步,玄之介笑道:“不过,你还真是讨了个上等货色的老婆,真是羡慕你啊。长坂家会没落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你们。只是,小太郎,身边有温柔的老婆陪着你,就算过着穷日子,也很轻松愉快吧。”
主水助垮着双肩,脸上挂着笑容说:“叔父大人……您就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嗯,也只有你愿意想念我这个麻烦的叔父,让你知道临死前我还做了一番好事也不错。”
玄之介笑道:“剩下的事你问阿铃吧。”
“我必须走了,我耽搁得太久了。”
玄之介像顺带一提似的,在阿铃耳边很快地说:“再见,阿铃。”
阿铃暗吃一惊,回头望向井边。玄之介的背影正好消失在井内。笑和尚接着说:“你是托我的福才捡回一条命的,不好好照顾身体,我绝对不原谅你。”
“笑和尚,笑和尚爷爷……”
阿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问:“这样好吗?您真的要走吗?您不是说过不想升天吗?”
笑和尚的眼珠子在紧闭的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动着。
“我说过那种话吗?嗯,对了,的确说过。”
“是啊,您是这么说的……”
笑和尚没有受阿铃的哭声影响,一如往常口气冷淡地说:“我啊,曾经治好兴愿寺住持的病。用我这双自傲的手,用我的按摩技术治好他。”
“啊?”
“我隐约猜到他是个杀人魔,还是帮他治病,因此才经常上兴愿寺。”
所以在此地被杀?
“我啊,以为也能治好他的脑筋。”笑和尚低语,“真是太自命不凡了。结果弄巧成拙,害我丢了一条命。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的人,有时会被自己的自负扯后腿。”他感慨万千地说:“我一直受困在阳世,都是因为那男人的执念。总算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笑和尚默默地往旁边走一步,挨近井边:“能治好你实在太好了。”
说完便跳进井里。阿铃感觉一阵冷气,是阿蜜穿过身旁。
“再见了,阿铃。”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眼前那张笑脸还是美得令人屏息。
“要当个乖孩子,当个好女孩。”
阿铃没时间阻止。三人消失在井口后,阿铃大叫着想追赶,却被草丛绊了一跤。她哭着起身,好不容易抬起脸时,眼前已经不见那口井,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水助奔过来,脸色苍白地环视众人:多惠在哭泣,乖僻胜打着哆嗦,七兵卫和阿先搂在一起瘫坐在地。
“船屋呢……”
船屋一如往常地矗立在原地,屋顶映在河道的水面上。
阿铃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乖僻胜也跟着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