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据说孝对于母亲俊江的死,一直怀疑猛藏。

“那小子很烦,要是他听话点本来很可爱,可是他偏偏……”

“别傻了。你忘了吗?孝曾在你的医院接受过洗礼,他怎么可能听你的。”

三枝讽刺道。猛藏仍一径在生气。

“那小子疯了。”

“疯的应该是你吧。”

“三枝先生,请你闭嘴。”

祐司打断他们的对话,看着猛藏。

“听说孝的母亲俊江婚后很快就跟你感情失和,这也是因为孝的关系吗?”

猛藏虽然没说话,但这就等于是答案了。

“所以,你开始嫌烦,干脆连她也杀了?”

“那是意外!”

“真的吗?”

结了婚,安定下来,看清了猛藏这个人——不是替小孩治病的“村下医生”,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猛藏——俊江说不定也开始有余裕冷静思考了。

“孝精神异常是真的吗?”

猛藏再次保持沉默。

“只是为了说服我们胡扯的吗?”

应该是吧,他想。如果真的有什么脑性障碍,就不会轻率地把孝抛下断崖了,应该会想别的方法才对。

“为什么要让孝顶罪?”他又问了一次。

猛藏立刻滔滔不绝:“我早就拟好了计划。十二月二十三日是俊江的忌日,我知道那小子一定会回来。我打算在墓地拦住他,好挖着坑等他。再加上,仿佛是天意助我,那小子发现三好和绪方在我们家,居然还故意想接近他们。”

明惠立刻打岔:“是因为雪惠吧?”

“没错。她是个美女嘛,当然你也很漂亮。”

猛藏估价似的上下打量明惠。

“我很喜欢那个女孩,这点好像被孝看穿了。那小子居然特意接近那女孩,跟她嚼舌根,说什么村下猛藏是个可怕的男人,还劝她提醒她父亲多注意。”

这件事,后来被曲解成孝在案发前一天“企图侵犯”雪惠。

“那时,孝那小子看起来太激动了,所以雪惠那丫头吓到了。不过,三好和绪方似乎对那小子说的话产生兴趣。我就想,这下危险了。”

“我爸他们去你家做什么?”

这点他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等于是闯入虎穴送死。更何况,还把雪惠也带去了。

“他们等于是来向我宣战的。先来打个招呼,说今后要在这片土地扎根,请我多多指教。三好那家伙甚至还说‘至于我女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那是因为你专程跑到仙台,企图染指雪惠,做父亲的理当如此。”

明惠忍不住说,这是她第一次露出怒气。

对,是去警告他。祐司恍然大悟,同时心底也感到懊恼。原来是去宣战啊,这岂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做法吗?

孝不只企图接触祐司的父亲他们,同一天晚上,还去了幸山庄。

“我一直监视他,发现他出门去了。我也料到大概是去商量怎么打击我,但这样对我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老爸他们想必对孝的话产生兴趣,他想,所以才会想知道更多详情吧。而孝,或许也觉得终于找到了战友,又或者,是打算警告他们,忽然与猛藏为敌太危险了。

孝在幸山庄留下证据,并非案发当晚,而是在前一天,二十三日。如果只是普通打扫,前一天印下的指纹和掉落的毛发应该还留着。后来警方巨细靡遗地搜查现场,最后判断那是二十四日留下的。

就算没有那些佐证,也已有足够的材料令人怀疑孝。

“你故意采取枪杀的方式,也是因为你知道孝可能有枪,射击技术又很好吧?”

“那当然,我又不是傻瓜。”

二十三日晚上,孝从幸山庄回来就被他抓住,关进友爱医院的特别保护室。翌日,也就是二十四日晚上,他带着被捆绑的孝,坐上大众车前往幸山庄。什么孝借走了大众车,只是说给警方听的鬼话。

“雇来作案的杀手慢条斯理地步行到别墅区附近,这样应该最安全。所以,你是在半路上接他上车。”

猛藏他们抵达幸山庄时,狙杀的目标全都不在。

“我们一直在等他们回来。结果,你们俩就出现了。”

所以,才会看到水果篮掉落、逃生梯松开。

“你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跟着回来了。我和我雇来的人找上门,屋里的人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毫不怀疑地就为我打开门。”猛藏笑了,“简单得很,不愧是职业杀手。我一直在现场,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明惠抱着头。

“杀完之后,由于太干净利落了,还得故意把屋内稍微弄乱一点。这项工作必须要小心,所以还花了不少时间呢。”

切断电话线,把菜刀戳在沙发靠背上也是在这时候。

“为什么要捡起菜刀戳进那里?”

“这样看起来才像是孝发神经呀。”

就这么单纯吗?祐司想。猛藏刚才做出同样的动作,那应该是猛藏的癖好吧。

“没想到我们还在忙呢,你们就回来了。我叫雇来的杀手开枪把你们也毙了。”

明惠反弹似的抬起脸。

“可是,那家伙说这样太危险了。为了栽赃给孝,必须尽量搞得好像他是因为迷恋雪惠那丫头,才在激动之下愤而逞凶。如果现在把你们也杀了,他说这样就会破坏原有的均衡布局。”

“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是专家嘛。枪声这玩意儿啊,据说有时候因为风向,连很远的地方都听得见。万一被人听到了,告诉警方杀四人的枪声和杀后来两人的枪声,在时间上隔了一段距离,那不是很奇怪吗?这样就不像是抓狂之下愤而杀人了。这表示孝杀死四人后没有立刻逃走,还在命案现场磨蹭。”

所以我们才捡回一条命……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很复杂。

“在你们去警局报警前,我和雇来的人一直躲在这里。等你们走了之后,我们才逃走。”

孝一直被关在大众车里。而且由于打算把他丢落悬崖,让警方发现,所以不能使用药物。

“我带着孝来到崖边,先把他打得不留伤痕,让他昏过去,再把枪塞到他手里,对着海面射击一发。”

祐司想起,在自己记录的数据中,命案当晚,曾有证词表示听见爆炸声从悬崖那边传来。

“这么一来,他的手和衣服都会留下硝烟反应。然后,我们把他扔进海里,就悄悄回家了。什么不在场证明我根本不在意。那是平安夜的半夜,我舒舒服服地待在自家书房里,除此之外还能怎样?如果小动作做得太明显,反而不自然。”

猛藏说完了,祐司一肘间无话可说。

有人在拍手,是三枝。

“了不起,了不起。”他看似无聊地笑着,“真精彩。”接着仰望祐司,问,“怎么办?”

“叫警察呀。”猛藏嗤之以鼻,“你也是杀人凶手,就算说是受我们哄骗也不管用。要是没有杀意不会扣扳机,把无辜的孝杀死的人是你。”

这句话刺穿了祐司全身。

“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那倒是了不起。”三枝说。

“你少说风凉话。”明惠大声说。

“我是什么也不会承认的。”猛藏提高音量,“我什么也不会说。我会聘请律师,坚持我什么也不知道。反正没有任何证据,孝也已经死了,是你替我干掉他的。”他用施恩的眼神看着祐司,“怎样?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这样比较好嘛。今晚的事,除了我们四人,谁也不知道。”

“还有榊医生。”

猛藏嗤鼻一笑。

“他是个饭桶,小角色,他什么都听我的。”

“我也可以当场在这枪杀你。”

祐司这么一恐吓,猛藏笑得更夸张了。

“你有那个胆量吗?”

“更何况,在物理条件上也办不到。”三枝安静地插话。

“为什么……”

说到一半,祐司不禁屏息。

三枝从口袋取出子弹,随手往桌上一扔,一颗、两颗、三颗。几乎毫无表情地望祐司。

“喂,你以为我会笨到没把子弹卸下就把枪随便往旁边一扔吗?”

脑中就像断电般变成一片漆黑。明惠的尖叫令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手拿菜刀的猛藏正挟持明惠,勒着她的脖子。

“大医生,你反应还真快。”三枝说。

“笨蛋。既然子弹早就卸下了,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面对怒吼的猛藏,三枝摆出笑脸:“我对你的故事也很有兴趣嘛。”

祐司还不死心,频频扣动手枪的扳机,只听见咔的一声,可笑的声音。射向虚空的空心武器。

“对不起,”三枝说着伸出手,“交给我吧。”

祐司叹息着把枪扔到床上。

三枝捡起来后,也没看猛藏便说:‘大医生,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只有杀了他们。”

“是吗?”

“是啊。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方法,省得后患无穷。”

他口沫横飞。明惠被菜刀抵着的脸因为恐惧和厌恶而扭曲。

“都是你啰啰唆唆地阻止我,害我们这样兜了一个大圈子,到头来没有半点好处,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不会吧。”

“明明就是。”

“杀了这两人,就能全部解决?”

“那当然。”

“非杀他们不可?”

“喂,你脑袋有毛病吗?我都已经全抖出来了。”

“大医生,换句话说,你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对吧?”

猛藏瞪大了眼睛。

“喂,你到底是怎么了?”

“谢啦,”三枝说,“很完美。”

“的确太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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