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瑜。”叶浅翠急急呼他。他置若罔闻,一个箭步,从开着的窗子跃出,跟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叶浅翠与魏烈奔到窗边,只见浓雾翻滚,早没有了段瑜的身影,而惨叫声依旧在空中久久回荡,不肯飘散。
“他……他……”叶浅翠双眸里泪光闪闪,看着魏烈,“我们,我们……怎么办?”
魏烈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任何的话。一种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里扑腾,他疲倦不堪地眨巴着眼睛,眼神变得呆滞,眼皮沉重。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起了古怪的笑容,说:“好困呀,我要睡觉了。”
“你说什么?”叶浅翠诧异地看着他,魏烈眨巴着眼睛,憨憨地笑着。“睡觉喽,睡觉喽。”他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伸着懒腰,挥舞着手,踢踢踏踏地往房间走去。他的表情……那种欢喜的模样……跟先前段瑜在厨房里时一模一样。他也要疯了吗?叶浅翠觉得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环顾四周,刺白的灯光好像潜藏着数以千计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窗子下的雾也升腾起来,蠢蠢欲动,变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客厅里高大的座钟生硬冷漠,黑色的大大的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十二点。
魏烈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整个空间重新充斥着死寂,叫人心慌。孤立无援的感觉紧紧裹住了叶浅翠,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在这晃眼的强光之下,连内心的恐惧都无处遁形。
气温好似陡然下降了,她开始颤抖,渐渐地感觉变得麻木了,像是快要冻死前的人一样,不再寒冷反而出奇地暖和。她不再害怕,不再惶恐,只是说不出的虚弱,令她浑身无力,只想找个温暖的被窝安静地躺着。
她大大地打着哈欠,浑身发软,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睁大眼睛,告诉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地耷拉下来,有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睡一会儿就好,睡一会儿就好,不定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就会没事。
她头一歪,鼻息酣酣,口水挂在嘴边。炽白的灯忽然熄了,客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从二楼下来一个飘忽的影子,静静地扶着楼梯扶手看着她,幽幽的眼珠闪烁着灼灼的光。
好像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这么酣畅过,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海中,义无反顾地沉入黑沉沉的海底。然后,她打了个哆嗦,一下子醒了,毫无前兆,并且头脑恢复了清醒。灯已经熄了,窗子也关上了,座钟的镜面闪烁着古怪的冷清的光。
//
---------------
诡念第四章(2)
---------------
一阵哼哼唧唧声从走廊里飘来,一会儿她才听明白,魏烈在哼歌,一支欢愉的小调。想起刚才哼着歌的段瑜,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迅速从沙发上跳起,循声寻去,又到了餐厅,看到了那雕花木门大开着。歌声渐渐地变得响亮。魏烈唱歌的水平不佳,但并不妨碍他尽情地表露内心的欢快。
叶浅翠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只见魏烈正掀起锅盖,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锅里,忙说:“你在干吗?”
魏烈吓了一大跳,停止唱歌,转过身来看着叶浅翠,先是怔了怔,然后露出孩童般开心的笑颜,“我饿了。”边说边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手里抓着一条汤汁淋漓的手肘,“我饿了。”他重复着,将手肘举到嘴边。
“不,不可以。”叶浅翠大喝一声,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魏烈身子一抖,拿着手肘有些手足无措,那神色活生生一个受了大人呵斥的儿童,委屈、不解而且充满了意见。“我饿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自己想偷吃?”
“这东西过期了,不能吃的,吃了会坏肚子的。”叶浅翠边说边走近他,循循善诱的口气,像是对幼儿园的孩童说话。魏烈看看手中的肘子,又看看叶浅翠,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真的过期了,吃了会坏肚子,坏了肚子就要打针,打针会很疼的。”
“打针?”魏烈皱起眉头,“我不喜欢打针,屁股会好疼的。”
“没错,乖,把肘子给我,我拿去扔掉。”叶浅翠按捺住心头的难受朝魏烈伸出手,他迟疑片刻才将肘子递过来,十分不舍的样子。叶浅翠微微嘘了一口气,正要抓住肘子,魏烈却忽然缩手,将肘子藏到身后,说:“你是不是骗我?”叶浅翠一愣,还没想好说辞,魏烈露出愤然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没错了,肯定是你自己想吃了,骗人的家伙,不理你了。我就要吃。”张开嘴巴就咬。
叶浅翠又气又急,脑海里闪过一个坚定的念头:不,一定要阻止他。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儿,顾不得细想,一把操起身边桌子上的木质砧板,砸在他的后脑上。魏烈翻着白眼慢慢地瘫倒在地,嘴里还含着白铃的手肘。
叶浅翠喘着粗气,在心里向他道歉:“对不起,这样子至少会比你吃人肉好,你清醒后一定不会怪我的。”她忍着恶心作呕的感觉,将肘子放回锅里。又试图将魏烈拖出厨房,只是她力气小,魏烈高大结实,折腾了半天,只是移动了几步,反把自己累得气喘如牛。叶浅翠只好作罢,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沿捧着快要裂开的脑袋。
白铃被段瑜当成野猪杀掉了,段瑜发疯了跳出窗外生死未卜,魏烈紧步段瑜后尘变得神志不清,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像魏烈一样地疯掉吃人肉?或是被人当成野猪杀掉?她紧紧地缩成一团,感觉到了无能为力,自己的命运在这个诡异的房子里已失去了自主权。
这个时候……房间里又响起了有规律的呼吸声。扑哧,扑哧……那呼吸声里透出一种挑衅。
又来了,又来了,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叶浅翠痛苦地紧皱眉头。那呼吸声越发地得意了。在这一目了然的小小房间里,他或是她究竟躲在哪里呢?叶浅翠挑起床单,又打开衣柜大门,都没有人或是动物藏着。
在哪里呢?站在衣柜前,她扫视着房间,目光慢慢地转悠到梳妆台上。这旧式的梳妆台没有配置镜子,所以台子上另外摆了一个圆镜,圆镜有底座,镜片部分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现在镜面以四十五度倾斜着,从叶浅翠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一角,那一角是一只眼睛,寒气逼人的眼睛。
那眼睛冷漠而犀利,宛如一把刀,深深地戳进了叶浅翠的眼睛里,直抵心脏,令她呼吸蓦然停止了。足足一分钟,她缓过劲来,上前一步,整个镜面全收眼底。那镜面是椭圆形,像极了一张鹅蛋脸。此刻,这镜子里满满当当的是一张脸,嘴唇惨白,目光静静。
叶浅翠与这张脸默默地对望了一阵,然后这张脸忽然不见了,镜子里变成了另一张脸。脸色发青,眉毛弯弯,眼睛惊恐而警惕地睁着,鼻翼急促地翕动。这又是谁的脸?当叶浅翠意识到是自己的脸时,真的是大吃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她摸了摸脸颊,气恼地用手指重重地拨动着镜面。
镜面飞速地旋转,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四十五度角,定定地。叶浅翠诧异,复又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镜面轻轻转动了几下,恢复到原先的位置。四十五度角,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叶浅翠身子往旁边一让,镜子里的人面跟着消失了,空空的,映出对面墙壁的最上面部分。这老房子的层高约有三米,所以墙壁的最上面不是平常视线容易着眼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方孔,以叶浅翠的目测,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看起来像个透气孔。
叶浅翠走到墙边,耳朵贴近墙,伸出手指轻轻敲击,墙壁发出笃笃的声音,实沉沉的。看来这墙是砖墙,很结实,里面也不是空心的。她退后一步,又看着方孔,寻思着它究竟有什么用途。蓦然心中一动,用步子测出墙壁离房门的距离是五大步,一大步约为六十厘米,也就是说墙壁距离房门为三米。再出门,从自己房间的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总共七大步,也就是四米二左右。隔壁的门距离墙壁为一个正常步,一个正常步约为三十厘米。
//
---------------
诡念第四章(3)
---------------
这堵墙居然约一米厚!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情况下,房间的内墙,如果是砖墙,厚度约为十八厘米。当然如果墙里有玄机,那另当别论了,叶浅翠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虽然她并不明白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笑容一闪即逝,这堵墙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玄机呢?她的目光变得专注。沿着墙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敲打,全是笃笃的声音。她将挨着墙摆放的衣柜、梳妆台全挪开了,并没有露出暗门或是密道。
因为年月的关系,墙面留下了大量斑驳的痕迹,此外,墙壁并无任何东西,也没有方孔。想起方孔,叶浅翠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将梳妆台挪到对面墙边,又在梳妆台上放了张椅子,爬上去,右眼对着方孔,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比黑夜还黑的黑。她有些气馁地移开眼睛,立刻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从孔里传来的,很轻微,如果不凑近,基本上是闻不到的。
叶浅翠扯断自己牛仔裤后袋的金属纽扣,用力扔进方孔里。短时间的沉寂,只听啪的一声,听起来纽扣好似打在墙壁上,不过并没有弹回来。跟着又是啪的一声,声音比刚才那一声小了些,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比原先低了些。然后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是弹珠掉在楼梯上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叶浅翠眼前一亮,大致明白了墙内的构建。两堵墙总共三十六厘米,中间夹了一段五十多厘米的空间,正好可以造一个窄窄的楼梯。可是这个楼梯在哪里?通往哪里呢?有什么用处呢?张盈为什么要暗示她呢?她陷入沉思当中。
吧嗒,吧嗒,脚步声沉缓而拖沓,可是实实在在地从楼梯上传来。叶浅翠悚然一惊,身子晃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论是叫秋姨的老妪,还是张盈,走路时悄无声息。这个脚步声属于谁的呢?还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跳下梳妆台,飞快地冲到厨房。刚才昏倒在地的魏烈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那汤汁淋漓的肘子。
//
---------------
诡念第五章(1)
---------------
魏烈会去哪里了呢?
红烧肘子滴在地板上的汁,一点,一点,蜿蜒而行,一直到客厅的楼梯前,然后是两级台阶一滴,渐渐地没了,想来是汤汁滴尽了。不过红烧肘子的肉香弥漫在空气里,引起了叶浅翠肚子充满欲望的咕咕声。
扶着楼梯,慢慢地向上,叶浅翠全身绷紧。魏烈不见了,假如他恢复了意识,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如果没有,那么他就是叶浅翠最大的危险。这房子有一种叫人失去理智、渐渐疯狂的能量。
进到张盈的房间时,没有看到魏烈。叶浅翠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全身再度处于警戒状态。因为紧张,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痒痒的。这时,她听到一种沉闷的回音从脚底传来,吧嗒,吧嗒。声音其实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叶浅翠因为紧张而神经高度绷紧,根本不可能听到。
叶浅翠趴下,耳朵紧紧地贴在楼板上。现在吧嗒吧嗒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多了,拖沓而迟缓的脚步声,却是坚定地一直向下,然后渐渐地消失了。叶浅翠正准备从楼板上爬起,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样东西——张盈的连衣裙。它本来一半在床上,一半在楼板上,现在整件都掉在楼板上了,而且有一小部分埋进重重的床罩里。而打满褶子的床罩也不像刚才整齐,隐隐有动过的痕迹。
撩起床罩细细观察,床下并无他物,地板光滑油亮,好似刚打过蜡一样。叶浅翠用手指轻轻地敲打,这里发出的声音比其他地方要清脆了许多。暗道的入口看来就在这里了,可是怎么打开呢?在她凝神细想这个问题时,留意到床裙有三个油渍,她用手比拟了一下,正好是拇指、食指和中指掀起床罩留下的印子。魏烈为什么掀起床罩呢?当她看到实木制成的大床的侧面时,立刻就明白了。
这床是旧式的镂花木床,在床侧雕刻着五朵梅花,用金漆描过,栩栩如生。其中第二朵和第四朵上面浮着一层油光,比其他三朵更加耀眼。叶浅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按住第二朵和第四朵,床下地板无声无息地现出一个洞,一排向下的台阶深入黑暗中。
她在洞口张望了半天,颇为踌躇,要不要进去呢?魏烈也在里面,显然他还没清醒,自己进去不等于羊入虎口?万一这暗道是通往外面的呢?叶浅翠看着腕表上定定指着十二点的指针,一定要想办法自谋生路。她一咬牙,小心翼翼地从洞口爬进去,下到第六个台阶,那洞口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眼前一片黑暗,没有言辞能形容的黑暗。
叶浅翠扶着墙壁,先是伸出脚步探了探,然后才敢放心地踩实。她知道现在自己走在魏烈与自己房间的夹壁墙里,除了不透气的原因造成空气的异味,还有种奇怪的味道,隐隐约约,那是生活中经常会闻到的,但叶浅翠一时想不起来。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一级、二级……五十级后,她的脚踢到一块硬物,脚指头微微发痛。她伸出手摸索着,手指触到了一个圆圆的把子,刹那间,她明白了,这是一扇门。
她屏息凝神,慢慢地拧动着门把,一推,门开了。光,比正午十二点时还要强烈的光,泼啦啦地冲了过来。她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用手掩住了眼睛,泪水哗哗地流下来。好半天,她才缓过劲,睁开模糊的眼睛,看清了门后的光景。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粉白的墙壁干净得叫人不舒服,顶上只有一盏灯,白晃晃的,好像一直在摇来摇去,摇得人头晕眼花。
这房间里的摆设甚是奇怪,看起来像个实验室,金属支架、玻璃器皿、显微镜、针筒、一系列的手术刀、医用手术台……还有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墙角边有几个空着的笼子,如果没有估错,应该是用来关小动物用的,诸如白老鼠、兔子之类的。
中间的长方桌子上,摆着好几个小小的迷宫。叶浅翠低头看了几眼,这是医学试验中的测试工具,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她转过身张望着,此时,桌子上出现一只老鼠,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皮毛雪白,两眼血红。它看了叶浅翠的背影一眼,也不叫唤,飞快地从迷宫里穿梭而过,轻车熟路的样子。它站在迷宫的出口,回过身子又看了叶浅翠一眼,依然不叫唤,跃下桌子,几个纵跳没了踪影。
假如叶浅翠回头,一定会留意到这只白色老鼠的眼睛血红晶亮,隐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可是这时,她的注意力被脚底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这是一小块发黄的报纸,她捡起看了看,巴掌大小的报纸残片左面是一张小图,右面是几排字。图片是两个人的合影,隐约是两个男性,一老一少,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图的右侧写了一列字:著名脑科专家张德方博士与助手。右面的字是竖排的,繁体字,被虫蚁咬掉不少,有残缺:
下面尚有些文字,介绍了张德方博士在神经生物学领域所取得的主要研究成果,涉及了不少专业知识。叶浅翠看得无趣,不再往下看了。翻转过来,背面是一个时事报道,上面有个具体的日期:民国二十八年九月初八。民国元年是1912年,如此说来,这报纸是1939年的,那时国内形势十分严峻。
叶浅翠细细地搜查了一番,除了这张报纸残片,房间里再也没有片纸只字。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刚才明明听到有人从这个楼梯下来,而楼梯的尽头是这间房,而这房间里只有一个通道,便是从张盈房间下来的楼梯。那刚才那人去哪里了呢?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房间的气温也陡然下降了,灯光不仅刺眼,而且好似不停地摇晃。在她的背后,一群白色的老鼠排成一线盯着她,红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
//
---------------
诡念第五章(2)
---------------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高处传来,打破了沉寂。
叶浅翠浑身一震,听出这是魏烈的声音,而且就来自楼梯。当时她有点蒙了,不顾一切地扭开了门,往楼梯上冲。一脚迈上台阶,她就发现了蹊跷,停住了脚步。刚才她下来时,楼梯里非常的黑,现在居然有种淡淡的荧光在流动。她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光源。因为这种荧光,楼梯清晰可见,与刚才的黑暗不可同日而语。但叶浅翠反而吓着了,她踮着脚,一时间进退失据。
“啊……”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叶浅翠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背部抵住了房门,胸脯一起一伏。去还是不去?大脑里一时间思绪乱飞,每一种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模糊不定的。魏烈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是一种召唤。召唤,她心中一动,越发地不敢上去了。先躲一下吧,叶浅翠对自己说,喘着粗气拧动门把,准备返回地下室。
门开了,白色的灯光下,浅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白色老鼠。叶浅翠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些老鼠全部用后肢像人类这样直立着,两只眼睛像两滴血,闪烁着诡异的鲜红。
太可怕了!叶浅翠飞快地合上门。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老鼠像离弦的箭扑了上来,重重地撞在门上,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好像大雨敲打着门。然后在短暂的沉默后,发出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假如叶浅翠不知道门后面的光景,一定会认为是有人在叩门,一定会打开门,后果……
想到那么多老鼠涌动的盛况,叶浅翠只觉得毛骨悚然,那笃笃的敲门声,让她的胃一阵阵地发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躬着身子,往楼梯上冲。只有五十级,很快就会到的。与其和那么多直立行走的老鼠待在一起,不如跟发了狂的魏烈在一起。至少他是人,他的行为她能猜测,他的思想她能理解。即使死在他手里,也好过受千万只白色老鼠的啮噬。
五十级台阶眨眼间就到头了,可是没有出口,连着第五十级的台阶,依然是台阶,连绵不绝的台阶,乍看好似没有尽头。叶浅翠骇然回头,后面也是台阶,不过正慢慢地没入黑暗之中。无数双幽幽的血红的眼珠跳跃纵落,正往她所在的位置迅速地靠拢。
它们起落纵跳,像流星弹丸。她只有继续往前跑,不再稍作停留。心越跳越快,好似要冲破胸腔了。黑暗追逐着她的脚印,吃掉了她身后的每一级台阶。我会心跳过速而死的,叶浅翠想,总也好过活着的时候就成了鼠粮。豆大的汗水淌了下来,脚步渐渐迟钝沉重,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像风箱发出的声音,呼哧呼哧……
叶浅翠对自己说,我要死了。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眼前忽然现出了一扇门,本来绵绵不绝的台阶忽然有了一个尽头。她鼓起最后的力量冲进门里,扶着门,身子摇摇欲倒,依然不忘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黑暗,起起落落的眼珠却慢慢地坠落了,就像叶浅翠从这里扔下一把红色的弹珠。
安全了,叶浅翠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跌坐在地板上。大口而痛苦的呼吸,喉咙仿佛裂开了,火辣辣的刺痛。骨头仿佛被酸水泡软了,支持不起全身的重量。她如一摊烂泥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扫过周边。
这里并不是张盈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有诸多走廊,墙壁黏糊糊的,颜色近乎于半熟的鸡蛋。与先前的宅子、地下室的干净截然不同,尽管这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脏臭,却总让人产生一种不洁的感觉。
叶浅翠扶着墙壁站起,触手滑腻。她赶紧松手,使劲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她走了几步,立刻发现,这里纵横交错的全是过道,没有房间。这是迷宫,她明白过来了,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从小到大,她就爱玩迷宫,没有什么迷宫能难倒她的。尽管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但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了。
右转、左拐……停下脚步,张盈隔了三丈多,站在一个走廊的尽头,静静地看着她,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什么呢?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东西,可是还没有照亮整个大脑,又熄灭了。“明白什么?”叶浅翠不解地反问。
“你喜欢迷宫吗?”张盈问。
“喜欢,从小就玩。”
“我也是,从小爸爸就让我玩迷宫的游戏,不停地增加难度。”张盈顿了顿,“可是没有任何迷宫能难倒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浅翠摇头,“不知道,我也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很快地判断出迷宫的路线。”
张盈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呀,所以欢迎你,请记住,我能做到的事你一样能做到。”说完话,她走进旁边的通道。叶浅翠快步追上,哪有她的影子了?面前是蛛网交错的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