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湃瑞斯晚些时候可以好好谈谈了。”卡特·雷诺兹说道。
.思珑松了口气,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委屈了自己,她注意到他没说出口的要求是要她保持安静。她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演得过火了,不过当她偷眼瞧保罗的时候,他冲她咧嘴一笑,表示她做的比他希望的还要好。
对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得分,思珑感到很满意,她假装专注在她的八道大菜上,一边听着她父亲和诺亚·梅特伦生气勃勃地讨论着世界经济。两个男人在几个观点上大相径庭,但是他们都感觉到思珑听得入迷,还有些心生敬畏。
①原文用了一个英文中的语法错误。
除了在警局加入一个退休基金,思珑每个月都从工资里拿出一小部分钱存在自己的退休账号里,而且她坚持要她的母亲也这么做。等到甜品撤下的时候,诺亚·梅特伦的逻辑深深打动了她,她决定要彻底改变她的投资策略。
当最后一道甜点从铺着亚麻桌布的餐桌上撤掉的时候,艾迪斯·雷诺兹伸手取过拐杖,费力地站起了身。“我该休息了。”她对众人说。
保罗和诺亚两人都站起来要帮她,但是她挥手让他们作罢。“我不想被当作是个没用的人。”她生硬地说,“我和你们俩一样健康!”
尽管她这么说,思珑看到她的动作僵硬而不自然,很大程度上靠着拐杖的支撑。思珑意识到这完全是意志的力量,而不是身体的力量,支持着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向这间大房间的另一头。
在门口,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围坐在名贵吊灯下的巨型巴罗克餐桌边的人们。思珑以为这个白发苍苍的一家之长会很正式地和大家道晚安。“别忘了关灯!”她竟然大声地说道,思珑急忙低下头看自己的大腿,偷笑了起来。
艾迪斯的离开似乎是立刻结束这顿晚餐的信号。“如果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允许我离开的话,”卡特对大家说道,一边站了起来。“我还有些工作要做。”
“我想走走。”保罗说,一边已经帮思珑挪开了沉重的椅子。“思珑,你呢?”
“我喜欢散步。”她回答,急不可待地想离开这间屋子。
保罗没法不邀请另外一对人和他们一起去,不过让思珑松了口气的是他们谢绝了。在外面,思珑一直没开口,直到他们差不多走到高尔夫轻击区,屋子里的人再也听不到他们谈话的时候。她转过身,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看着保罗。“我真不能相信我竟然和这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坦率地说道。
“我也不能。”他呵呵笑着,表示同意。
“我曾祖母一定是成吉思汗的嫡系传人。”思珑接着说。
“为了表演的需要,我必须拉着你的手或者拥着你,以防有人在看。你更喜欢哪一个?”
“没有更喜欢,任何一个都可以。”思珑说道,她如此专注于她的话题,以至他拉了她的手都没有留意到。“还有我的姐姐!她一点生命力都没有。难怪人们会认为她又冷酷又高傲。”
“你认为她是这样吗?”
“我还不知道。”
“你觉得你的父亲怎么样?”
“我有一种印象,但是还没有完全形成。至少我想我知道了我母亲眼中的他。那时她只有十八岁,而他魅力四射,精致儒雅,而且还非常英俊。我能想象她被那些迷得晕头转向。”
“你觉得梅特伦怎么样?”
这个问题让思珑吃了一惊,因为他既不是一名家庭成员,也不是他们两人在工作上需要感兴趣的对象。“很帅。”她不情愿地承认道。
“他一度一定认为你很有吸引力。刚开始他都没办法把眼睛从你身上移开。”
“你是说直到用晚餐,当他发现我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她不无遗憾地说道。
保罗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她的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你简直太棒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诚意,思珑有些意外,她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影。“谢谢。”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实在地感受到作为一个搭档,她给他带来了帮助。
“你没有把你的徽章或武器放在别人可能发现的地方吧。”
“没有,它们在我房间里藏得好好的。”
“今晚我们差不多也到这儿吧。我知道你急着要回去看你的书了。”
思珑转回身,面向着房子。等他看上去更放松的时候,思珑决定向他要求一点更多的信息。“我希望我能知道你想在这儿找些什么特别的?”她开口道。
“如果对此我有一个特别的回答的话。”他说,“我就能让法官签署一个搜查令,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需要你把我带到这儿了。”
他用一种更为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在这儿的时间都不会是完全浪费的。今晚在饭桌上,当梅特伦和你父亲谈论世界经济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什么?”
她脸上热切的表情让他笑了出来。“比如说,我需要改变我的股市投资策略。很有意思,不是吗,他们的观点如此不一致。你父亲控制了一家在全球都有分支的银行,而梅特伦在世界各地都有投资。他们俩有共同的利益和全球化的眼光。我想他们两人应该有着相似的理念。”
“我也这样想。”思珑说,“基本上,我觉得他们认为会发生的是同一些事情,但是在其影响和时间上却有分歧。我注意到他们好像在做很多离岸投资。”
他对她古怪地一笑。“我也注意到了。”
他陪着她一直走到卧室的门口,但是他并没有在大厅里对她说晚安,而是跟着她进了卧室,并且关上了门。然后,他等待着。
“你在做什么?”思珑问,她已经一边走到房间的当中,一边脱下了耳环。
“和你吻别。”他开玩笑道。
等他走了,思珑决定趁今晚发生的事情还都历历在目时,给萨拉写封信。一台电视机掩藏在她床对面的大衣柜里,她调到了有线新闻频道,然后开始写她的信。
正文 第十六章
天亮后的第一个小时是思珑在一天中最爱在海滩上跑步的时间,不过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了。她急于想开始,于是匆匆起了床,把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辫,穿上一条短裤子,套上一件上衣,那是萨拉在重新整理思珑的衣箱时,没有拿走的。
她轻手轻脚地穿过走道,下了楼梯,整栋房子看上去没有丝毫人气。不过,房子外面,两个男人正沿着别墅的四周在修剪树篱。思珑慢跑过草坪的时候冲他们挥了挥手。一闻到咸的空气,并且感受到了熟悉的海的气息,她的心情就开始愉悦}起来。她沿着水边跑着,慵懒的海浪拍打着她脚边的沙子,海鸥在身边盘旋,它们响亮的叫声在她听来如同音乐般让她振奋和放松。
头顶上,天空一碧如洗,大片白色的云朵在温柔的清风吹拂下悠悠漂浮着。在她的左边,海延伸到了天的尽头,宽广、壮丽而不羁。右侧,连绵的大楼模糊了地平线,有几幢甚至比她父亲的房子还要高大,每幢楼都有一些事情在发生。
花匠们在照看着花床,仆人在清洁露台,整理游泳池,自动喷水系统在给草地浇水,草坪在清晨的阳光下就像温润的绿宝石一样。
思珑把目光集中在海面上,沿着水边跑了三英里,然后开始返回。她保持着她的步伐,直到看见他父亲高尔夫球洞上插的小旗为止。于是她开始慢跑。棕榈海滩的居民很显然比贝尔港的人睡得晚,她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在她跑步的第一个小时里,海滩上几乎只有她一个人,不过现在,又有了另外几个人在沿着沙地晨跑。这里的跑步者也不那么友好,他们避免眼睛直接接触,只是在擦肩而过时点点头或是微笑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思珑正想着,一个上了年纪穿着长袖衬衫的花匠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他一直在草地边的花床里干着活。他站了起来,随即一把抓住左手臂,将它弯折了起来。思珑奔向他,一边已经在搜索四周,看是否有人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忙,但是看来他是唯一一个在那栋房子边干活的人。
“放松些,”她柔声说道。“我会帮你。靠着我。”她把她的手臂围在他的腰间,想着能否让他坐到旁边一棵树下的一圈铁长椅上。“告诉我怎么了?”
“我的手臂,”他喘着气,脸痛得都白了。
“你胸口痛吗?”
“不。我的……肩膀……动过手术。”
还好不是心脏病发作,这让思珑大大松了口气。她扶着他来到了树边,帮他坐到了白色的铁长椅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她教他,“你有药治这种痛吗?”
他照着她的说法,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吸了一口。“我会没事的……很快。”
“慢慢来。我不着急。”
在另外几次深呼吸后,那个花匠抬起头看着她,思珑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好多了。他比她想的要年轻——可能是六十七八岁——一副很懊恼的模样。“我站起来的时候,我忘了,靠到了我的左臂上,”他解释道,“我觉得我的左肩膀就好像要从我身上脱开似的。”
“你是多久前动的手术?”
“上星期。”
“上星期!那你不该戴着什么绷带吗?”
他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戴着那玩意儿我没办法用我的手臂。”
“这儿应该有人在你治疗肩膀期间可以接替你的工作,你可以干他们的活。”
他瞪着她,好像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点,而这种可能性又让他感到兴奋。“你认为我在这儿还可以干什么活儿?”
“这里一定是棕榈海滩最大的田产之一。一定有不是重体力的活儿。你应该和这个地方的主人谈淡,和他解释一下你的情况。”
“他已经知道了我肩膀的情况。他觉得在伤养好之前我什么都不该干。”
“他不给你个其他的工作?”思珑说道,有钱人对于经济窘迫的人的漠不关心几近残忍,这让她感到气愤。
他拍了拍她的手,她为他抱不平,他很感动。“你如果坐在这儿和我说会儿话,我就会没事了。和一个像你一样甜美可人的小东西聊天,比我能服用的任何止痛剂都要好。”
“和我坐在这儿会给你惹麻烦吗?”
他笑了,想了想。“我不知道会怎样,不过臆想一下有什么会发生倒是挺令人愉快的。”
思珑猛地想到了一些事:他的手非常光滑,言谈儒雅,而他的态度有点像调情。她感到很窘,开始站起身。“你不是花匠。我犯了个愚蠢的错误。我很抱歉。”
他握紧了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站起来,但是等她又坐下的时候,便放开了。“别跑,也别难为情。你的关心让我很感动,我也很高兴你能帮我。这儿很少有年轻人会停下来帮助一个痛苦中的老花匠。”
“你不是个老花匠。”思珑坚持自己的说法,被他的死皮赖脸给逗乐了。
“我是个新花匠。在我的肩膀愈合之前,我需要有一个临时的爱好。我有一个旧伤,它开始威胁到我的高尔夫比赛,所以我动了手术。”他倾吐着,声音开始显露出一种实实在在的担忧,“我在推球时老是打出左曲球,怎么也改不掉,而我的短杆真是糟透了。”
“这是……很惨。”思珑忍着笑,表示了自己的同情。
“的确是。这所房子是我儿子的,他真是没心肝,昨天他竟然不和我一起打高尔夫,而且竟然毫不在乎地打出七十二杆!”
“他是个怪物!”思珑逗他道,“他不该活着!”
他呵呵地笑了。“我喜欢有幽默感的女人,你显然有。我被打动了。你是谁?”
思珑父亲的房子在海滩那头,离这儿只有几栋房子的间隔,这两个男人认识是再可能不过的事了。她不想说明她是卡特.雷诺兹的女儿,尽管她离开这儿回到那栋房子去的时候,会被他一览无余。“我叫思珑。”她闪烁其词地回答。
“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的。你叫什么?”在他能有时间问她的姓氏之前,她迅速地又接着说道。
“道格拉斯。我以前在这附近没见过你。”
“我住在贝尔港。我来海滩这儿拜访一些人,不过只待几天。”
“真的吗,是什么人?海滩这一带的人家我几乎都知道。”
思珑被逮了个正着。“卡特·雷诺兹家。”
“天哪!我和雷诺兹他们一直都认识。你一定是湃瑞斯的朋友?”
思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她的手表。“我真该走了。”
他看上去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这让她觉得有些内疚。“你能再待几分钟,让一个孤独的老头的一天闪亮起来吗?医生不让我开车,我的儿子不是在工作就是出门去什么地方。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对于老年人的困苦,思珑一向心存怜悯,这当然包括眼前这个有钱的老人,她意识到他一定受着寂寞的折磨。“我想在我得去打网球之前,还有一点时间。你想谈些什么?”
“我们都认识的人?”他用毫不掩饰的高兴劲立刻提议道。
“我们可以好好闲扯一下——让他们名誉扫地!这永远会让人觉得开心。”
他的语调和提议让思珑一下笑出声来。“这不太行。我在棕榈海滩唯一认识的就是雷诺兹家。”
“闲扯他们没什么意思,”他玩笑道。“他们简直无聊得可怕,像树一样直挺挺的。那我们来谈谈你吧。”
“我也很无聊。”她向他保证说,但是他对于自己选择的话题仍不愿偏离丝毫。“你没有戴结婚戒指,这就是说你还没有结婚,也就是说你把时间都花在了另外一些事上。你干什么工作?”
“我是个室内设计师,”思珑答道,又很快地加上了一句,“但是这不是个有趣的话题。让我们谈谈让你也感兴趣的东西吧。”
“我对那些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谈论自己的年轻漂亮的女人感兴趣。”在看似轻松无害的调侃之后,他突然用一种明白无误的语气说道,着实让思珑吃了一惊,不由警惕了起来。
“不过,”他再次向她担保,“我不会打探你的秘密。让我们想想——我们需要一个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我想你不会对公司合并、高端金融、世界政治之类的事兴致盎然吧?”
思珑急切地点着头。“我昨晚在吃晚餐时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理论,是关于全球市场的将来。”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又感到高兴而欣喜。“一个漂亮的好心肠女人,有幽默感,又有聪明的头脑。难怪你还没结婚——我打赌你把你那个岁数的年轻男人都吓死了。”他冲她专注地一笑,不由让思珑怀疑他是否真如他说的对她无害。接着,他拍了拍他的膝盖,宣布道,“让我们来谈谈俄罗斯的经济吧。我喜欢听自己谈论那个话题。我的智慧和真知灼见从来都会给我带来快乐……”
思珑大笑了起来,被他的幽默彻底倾倒了。接着她开始倾听,且久久难忘。
她离开的时候,道格拉斯·梅特伦站在草坪边,目送着她。然后,他踱回到屋里,悠闲地步人厨房。“早上好。”他一边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你们真该看看今早太阳升起时的景色。太美了。”
他的儿子正坐在餐桌边,看着《华尔街日报》。他的女儿正在从烤面包机里取出一只面包圈。听到他谈笑风生,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他。“你今天早上的心情真是特别好得妙不可言。”诺亚发表了自己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