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珑不清楚这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关于她父亲以及他的财务状况都知道些多少,她甚至也不清楚他们都怀疑他什么,但是看来把她已经知道的都告诉保罗很重要。然而交换信息的方法只有一种,还被卡得很死,无奈她只能敲响了他房间的门。没人答应,于是她沿着大厅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她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喂,有人在里面吗?她叫道。

门猛地开了,她一惊,退后了一步,不解地望着保罗,他正穿着短裤,拿着她的小说,食指插在书页中间,好像要定准位置。

“我的房间没有阳台,所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直到你回来。”他解释道。

思珑知道他在说谎,以防有人正好在大厅听到他们的谈话。她跟着他进了房间,关上门。“你到底在做什么?

“查查有没有窃听器。我没找着。”

主人在自己的私人房间装窃听器,这个想法也未免太荒谬了,于是思珑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这只是出于谨慎。你父亲是出了名的极度小心之人。”

“没有那么小心,要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儿了。”思珑和他开起了玩笑。

“说到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脸带笑容地又接着说,我刚和我的曾祖母谈了会儿话,受益匪浅。你知不知道她控制着这个家族绝大部分的财产?”

“你是在说汉诺华信托?”

思珑有点泄气,点了点头。

“她对你说什么了?”

思珑几乎一字不拉地把曾祖母和她谈话中相关的部分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新鲜的,”他说。“至少没什么重要的。你在那儿也待了好一会儿了,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思珑把剩下的事也对他说了,看上去他对其他部分更为满意,远远超出了她认为重要的那些情况。“如果她希望你能和湃瑞斯度过一些有实质意义的时间,那就照她的话做吧。我会在这儿转转,看看能有什么发现。”

“关于什么?”思珑问,丧气地摊开了双手。“你怀疑他做了什么?我想我有权得到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个解释。”

“对你而言,应该是有需要才知道。当我认为你需要知道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思珑对他这种近乎玩世不恭的语调毫不示弱,她说,“当我认为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想我们就不得不谈判一下了。”

她以为他会对她的威胁作出反应,不论是调侃的,还是生气的,但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

“在棕榈海滩有两个男人你永远别想试着和他们讨价还价,思珑。我就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是谁?”思珑问,被他声音中明显的威吓慑住了。

“诺亚.梅特伦。谢谢你让我使用了你的阳台。”他边走进大厅,边故意说道。门在他身后关上了,思珑缓缓地走向浴室.想洗个淋浴。

他完全令人读不懂,猜不透,又一意孤行,但是有时候,他看上去也很吸引人,甚至还很和善。

她如今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感到他和善的样子只是装装门面而已。

正文 第十九章

思珑下楼梯的时候,湃瑞斯正等在前厅。“我把车停在门前了。”她说道,于是思珑跟着她来到了外面。

一辆淡金色美洲虎敞篷车停在车道上,车顶已经敞开了。当她们驶过大门的时候,思珑注视着湃瑞斯栗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耀,心里想着她优雅的姐姐和这辆雅致的车搭配得是多么的天衣无缝。湃瑞斯正巧看了一眼边道,发现思珑正在凝望着。“你忘了什么东西了吗?”湃瑞斯问。

“没有,怎么了?”

“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今天关于湃瑞斯的所见所闻,让思珑迫不及待地想破除她中矩的樊篱,好了解她的姐姐。她抓住了湃瑞斯提问的机会。“我在想这辆车非常漂亮,而且很合适你。”湃瑞斯扭过头,看着思珑,一时几乎都不能控制她的方向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说任何你的想法。”

“好吧,那,我猜我是在想我一点也没料到你会这么说。”

思珑已经放弃了再挑起话头的打算。湃瑞斯脸红了。“而且我想你能这样说,真的很好。”她在话语中注入了如此多的温情,思珑确定湃瑞斯的意思是说这是个非常好的恭维。

她们转向左,来到了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上,湃瑞斯犹豫地说,“你觉得有点怪吗,坐在车里,知道我们是……我们是姐妹。”

思珑点点头。“我刚巧正在想这事。”

“你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你的曾祖母告诉了我,他们都对你说了什么。”

湃瑞斯斜过脸,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是你的曾祖母。”

思珑鬼使神差般地恶作剧地说道,“某些情况下,我发现相信你是我的姐姐比相信她是我曾祖母来得容易得多。”

“她是挺难让人了解的。她让很多人感到害怕。”

包括你,思珑想。

“她让你感到害怕吗?”

“不,没有。哦,也许有一点。”思珑承认道。

“绝大多数的人都怕她。”

“她真的不算一个很典型的曾祖母,至少不是我印象中的。”

“你的外祖母是什么样的?”

“你是说我们母亲的母亲?”思珑彬彬有礼地说道。

“她在我七岁时去世了,但是我记得她非常——令人想拥抱她。她闻上去就像奶油饼干。”

“奶油饼干?”

思珑点点头。“她爱烤东西。她很胖,我想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她很『令人想拥抱』。她总是为我和萨拉准备好奶油饼干。”

“萨拉?”

“一个童年时的伙伴,现在还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接着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两个人都想把谈话继续下

去,但是她们对于目前的状况又都觉得很舒心,以至都不敢再继续深入。思珑长长地吸了口气,祈祷着她能找对话题。“你想知道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这取决于你。”

思珑抬起头,稍稍向后仰着,脸迎着风,心里思忖着湃瑞斯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我们不坦诚的话,”她诚心诚意地说道,“我们就没办法真正地了解对方,而我不想就这样错过机会。你认为我们应该互相盟誓,只告诉对方事实和我们真实的感受吗?这也许会是盲目的信任,但是我愿意尝试。你呢?”

湃瑞斯紧紧地用手攥住方向盘,咀嚼着思珑的盟约。“是的。”最后,她轻声说道。“是的。”她又朗声重复了一遍,郑重地点了点头,羞涩地笑了。

思珑于是试验了一下这项新达成的约定。“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知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是的,我想。”

“那很简单。”思珑高兴地说,“她和你到目前为止给我的印象非常一致。她很和善。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感情。她崇拜漂亮衣服,在贝尔港一间最时髦的服装店工作。每个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除了莉迪娅,那家店铺的老板。莉迪娅总是欺负她,对她凶神恶煞的,还利用她,但是母亲一直为她的坏脾气找理由。”思珑一口气说着,直到乡村俱乐部的大门出现在她眼前,才停了下来。“湃瑞斯,我们别打高尔夫了。让我们干些别的什么吧。”

“但是父亲想让你上一堂训练课。”

“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坚决拒绝呢?那样的话,他会怎么做?”思珑想象着他会大吼大叫,火冒三丈,或者更糟。他有点牛脾气。“他会对着你大吵大嚷吗?”

听她这么说,湃瑞斯有点意外。“不会,但是他会非常失望。”

“我知道了。你所说的『失望』,是不是今天早上打网球时,他对你表现出来的那种?”

“是的,只不过这次他会对我们两个非常失望。今天早上他对我很失望。他不像有些人能迅速或者轻易地从失望中摆脱出来。”她解释道,好像那是她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他的——所以思珑应该像湃瑞斯一样接受并且理解这个事实。

思珑完全理解:他的父亲不打人也不骂人,但是他在精神上实行暴君统治。这是一种更不着痕迹、但是却同样有效的残忍的控制手段。“如果我完全拒绝,那么他不能对你失望,对吗?”

“不,我想不会。”

“你想打高尔夫吗?”

她犹豫了很久,以至思珑弄不清湃瑞斯是不想回答,还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我一点不想。我其实不像我父亲希望的那样喜欢高尔夫。”

“如果我们可以干一些你现在想做的事,那会是什么?”

“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吃午饭,然后只是说说话。”

“我喜欢那样!既然我断然拒绝打高尔夫,他就不能对你失望,所以就让我们一起吃午饭、聊天吧。”

湃瑞斯咬着嘴唇,有点迟疑。随即,她突然向右转弯。“我知道一个合适的地方。那是一家休闲餐厅,我们可以在室外用餐。没人会打扰我们或者来催我们的。”

在贝尔港,休闲餐厅是一个非常随意的用餐场所,和正儿八经的餐厅差远了。湃瑞斯的休闲餐厅却是一家入口处支着顶棚的漂亮的法式餐厅,露台上还有喷泉,并有专人停车。停车的服务生和领班都知道湃瑞斯的名字。

“我们想在室外用餐,让。”湃瑞斯面带微笑地对他说道,笑容可拘的样子令思珑很是羡慕,而且她意识到这个笑容非常真诚。

“你们想喝些什么吗?”他一边问,一边将她们引到喷泉边的一张餐桌旁落座,在那儿可以看见街对面的商店。

『湃瑞斯看着思珑,想由她来选择,但是突然间又自己作了决定。“我想我们该喝些香槟——一些上等香槟——为了这个非常特别的场合。”

“生日吗?”他猜道。湃瑞斯摇了摇头,羞涩地望着思珑。

“比重生还重要。”

他走开后紧接着的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两人都在找话题;试图开始互相了解。她们前方的人行道上,一个母亲推着一部非常漂亮的婴儿车,里面坐着她的小宝贝,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骑着一辆十二速的单车嗖地从她身边驶过。“我第一次得到一辆二轮单车是在我五岁那年。”思珑打破了沉默。“那车对我来说太大了,在我最后终于学会保持平衡之前,我骑着它撞上了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路口的警卫说我实在太吓人了。”

“你一直知道你想成为一个室内设计师吗?”

尽管思珑不得不隐藏她目前生活的某些部分,但是她想好了要在其他任何事上对湃瑞斯坦诚。“事实上,”她坦白道.“我最原先的职业目标是成为一个女超人,或者女蝙蝠侠。你

呢?”

“我得到第一个洋娃娃的时候,就开始操心她该穿哪些合适的全套衣服,”湃瑞斯坦白承认说,“所以我想我一直对时装感兴趣。”

一个服务生端来了一瓶香槟酒,放在银色的支架上,思珑于是等着他为她们斟上酒,正巧一对十多岁的恋人从他们面前经过,手牵着手。“他们看上去那么年轻,竟然就开始约会了,还牵着手,你觉得呢?”她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湃瑞斯点了点头,于是思珑抓住了下一个话题。“你第一次约会有多大?”

“十六。”湃瑞斯答到。“他叫大卫,他陪我去我的高二舞会。我一直想和一个叫李察德的男孩去,但是父亲认识大卫一家,他觉得由他陪我去更令人接受。”

思珑立时感兴趣起来。“怎么样?”

“太糟糕了。”湃瑞斯微笑着直言不讳地说,还耸了耸肩。

“从舞会回家的路上,他开始拿着一个随身带的酒瓶喝酒。接着他停下了车,开始吻我。不是我最后大哭起来,他根本就不会停手。你的第一次约会怎么样?”

“和你的很像。”思珑说着大笑了起来。“我和布奇.伯莱姆一起去舞会,他比我高一英尺,而且不会跳舞。他几乎整个晚上都在衣帽间喝啤酒,和高一足球队他的一伙朋友们在一起。在回家的路上,他停了车,开始吻我,还紧紧抓着我。”

湃瑞斯哈哈大笑了起来,猜测着这个故事的结局。“你也大哭了起来,所以他就送你回家了?”

“没有。我对他说,如果他不放我下车,我就告诉他全队的朋友他是个同性恋。接着我脱下我的第一双高跟鞋,穿着我的第一双连裤袜整整走了两英里。等我到家的时候,一切都惨不忍睹。”

湃瑞斯乐得直笑,思珑举起了她的杯子。“为我们——为能从第一次约会中幸存。”她说道,满脸笑意而又很庄重。

湃瑞斯拿着自己的杯子和思珑碰了碰。“为我们,还有所有和我们经历过同样初次约会的女孩。”

服务生恰巧又出现了,递了菜单给她们。思珑急于要保持住她们之间才冒出来的亲密感和高昂的兴致,她瞥了一眼菜

单的最上面,问:“什么是你最不爱吃的?”

“汤菜①。你呢?”

“猪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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