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墓穴,秦始皇地宫的赝品之中。
鬼面具竟然知道金蟾与十角七头? 难道他也亲眼目睹了去年十二月的吴淞口之战?秦北洋后背心又凉了半截。
“如果有人掘开诸多古墓,制伏并驯化若干镇墓兽!就有可能打开武则天的乾陵,击败镇墓天子,获得无穷无尽的宝藏和秘密?”
秦北洋自觉发现了天上地宫的秘密。
“但这还不够,若要打开中国最伟大的陵墓,还缺少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不可说!不可说!”
鬼面具竟然卖了个关子,这让秦北洋低头沉吟许久,脑中闪过自己出生以来的一切——白鹿原唐朝大墓地宫棺椁上的血光之灾,天津德租界灭门惨案,上海公共租界海上达摩山灭门案,东海达摩山北洋屠龙记……
“难道这把钥匙……就是我?”
秦北洋的后背心再次惊出一片冷汗,说不定自己就要成为阶下囚!
望着地宫中央的黄肠题凑巨棺,仿佛秦始皇的遗体躺在其中。如果不是赝品,必是自己的祖先设计建造。要是老爹秦海关在这里,必然穷其一生都埋头于此……
想到这儿,突如其来的鼻孔酸涩,他竟坐地哭了起来。到底是十八岁的孩子,心智尚不成熟,多愁善感的青春期。看一本《三国演义》,诸葛亮星落秋风五丈原,也会莫名其妙地嚎啕大哭。
“北洋,你悲从中来,必是想起了某个人。”
“我想起了我爹!”
“秦海关?”
秦北洋抹去眼泪水:“你知道他的名字?”
“我还知道,你出生在白鹿原唐朝大墓地宫的棺椁上!从九岁起,你就遭遇大变故,彻底改变了命运!我说错了吗?”
“分毫不差!”秦北洋挪了挪屁股,不敢太靠近这副鬼面具,“我爹是个造皇陵的工匠,他亲手建造的陵墓地宫,还有镇墓兽,虽然没有秦始皇那么厉害,但也是留给清朝皇帝用的。他一辈子的心思,除了给我买房子娶媳妇生娃,便都放在地宫啊墓室门啊棺椁啊,还有如何造出最厉害最伟大的镇墓兽……”
“择一事,终一身,你爹是个好匠人!”
鬼面具的这句话,却让秦北洋沉思良久——择一事,终一生?
“我爹还有一句——不疯魔,不成活!”
“嗯,你还不够疯魔!”
秦北洋与他的鬼面具老师坐在地宫的石阶上,竟然在掏心窝子说话。
当然,只是秦北洋在掏,鬼面具在问。
“疯魔?可我就是在光绪帝的地宫长大的!刚到地宫的时候,我特别讨厌做工匠,讨厌‘择一事,终一生’!凭什么啊?我不能跟别的孩子一样读书?我不能自由自在地长大?我不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真的吗?我想九色了!它也许还在圆明园等我?也许已经跑了?”秦北洋有些抓狂了,“去找它的小皇子了?”
“我猜,你想的,不止是你爹和九色……”
鬼面具背后的那双眼睛,仿佛有读心术那样,总是看穿秦北洋的心思。
“安娜!”秦北洋搔了搔后脑勺,想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孩子似的破涕为笑,“她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有多喜欢?”
鬼面具似乎在逗他玩儿,秦北洋伸了个懒腰,就像两个好朋友干了半斤二锅头。
“我不知道呢……说不清……等我再长大两岁才能懂吧。”
“还有吗?”
“嗯……我还有个妹妹,她叫阿幽!但是另外一种喜欢呢!跟安娜不一样!对了,她很神秘哦!”
“阿幽?”
当秦北洋说到阿幽之时,鬼面具背后隐藏的双眼,闪过一丝特别的目光。
“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等你从‘天国学堂’毕业的那一天!否则的话,世界如此险恶,而你又如此天真,甚至愚蠢,早晚被外面的豺狼虎豹撕碎了!”
秦北洋默认了这句话,欧阳安娜和齐远山都这么说过——他的脑子一根筋,太单纯,太愚蠢!
“外面的豺狼虎豹……要比镇墓兽更可怕吗?”
“哈哈哈!北洋,镇墓兽从无心计,忠心耿耿,绝不背叛。你爹还有你,都是内心至纯至善的男人。而你的天性,倒是酷似镇墓兽呢!”
“所以啊,也只有我和我爹才能制造和操控镇墓兽!”秦北洋仰天叹息一声,“也只能在地宫和陵墓中敲敲打打一辈子!
“地宫以外的世界,你哪能猜得透人们的心?于你而言,他们又有哪一个不比镇墓兽危险!”
秦北洋恍然大悟:“比兽更可怕的,是当今的世道,是现在的人心?”
“你能悟出这一点,便是一大进步!但这已超出‘地宫道’的学习范围,用现代大学堂的说法就是‘超纲’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跟你详说!”
秦北洋对鬼面具的看法已彻底改观:“老师,与我而言,这是脱胎换骨的一夜。”
“你有此心,我很满意。但这一夜,远未过去呢!北洋,再跟我来!”
鬼面具带他穿过地宫尽头的一扇石门,竟然还有第二道地宫,再度亮起无数支火把。
这是一个硕大的圆形空间,相比刚才正方形的地宫,让人想起“天圆地方”。秦北洋站在地宫边缘居高临下,呈现同心圆不断下落,底部是一片圆形的黄土场地。他从王家维教授的藏书之中,看到过古罗马大斗兽场的铜版画,正好酷似眼前这个地宫的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