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雷音洞。
徐树铮的面部肌肉颤抖,几乎要吐血了,彻底被这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阿幽看着空空荡荡的金仙洞说:“刚才那七位先生,既是天下间最有学问的大师,也是小女子最为崇拜的人物,能与他们相隔一墙而望,小女子荣幸之至呢!斗胆放下铁门,多留了七位一个钟头,也算是给云居四宝一个面子,多有得罪啦!”
“我……败给你了!”小徐捶胸顿足地摇头道,“请问这位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孤苦伶仃,身世飘零,平平常常小女子一枚。”
“为争夺唐朝小皇子棺椁,你们不惜杀死数十条人命,竟然威胁到我小徐,这副一千两百年前的棺椁,对你有多么重要?”
“对许多人来说,一文不值;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无价之宝,远胜于六十年一轮回展示的云居四宝。”阿幽淡然一笑,“小徐将军,此物究竟为何宝?恕难奉告!”
“我可以走了吗?”
“后会有期,小女子先行告退!”
还没待客人要走,阿幽便打开雷音洞深处的一道石门,要跟刀疤脸刺客一起走了。
洞顶秘道里的秦北洋,眼见得杀母仇人要逃跑,忍不住道:“呔!尔等阴谋与交易,都被我听到了!”
小徐面色大变,以为刺客出尔反尔,三名保镖各自掏出武器。
雷音洞的天花板很薄,九色生出锋利鹿角,天生蛮力往下一顶,石板当即破裂,秦北洋与小镇墓兽坠落到洞中。
这下乱套了,秦北洋在地上打了个滚,抡起三尺唐刀,直直地劈向刺客。
阿海弯腰躲过这一刀,锋刃划过唐朝的石板经文,飞溅出骇人的火星。
三个保镖护在徐树铮身前,刚要开枪射击,九色已吐出琉璃火球,洞窟中飞出诡异弧线。短短几秒内,依次撞到三个保镖,将他们烧成灰烬……
小徐无比惊骇,松手砸烂了玻璃球,发出对外求救的信号。
雷音洞内的灯火下,阿幽认出了秦北洋的脸。她拽住刺客阿海,厉声命令:“不得伤害他半寸!”
洞窟外,已从申时等到戌时的叶克难,仰望石经山上升起明月,惴惴不安。他又见七八个男人从隔壁洞中出来,不晓得什么来头?仅看衣着打扮及相貌,倒像是知识分子文化人。
终于,雷音洞里响起求救信号,叶克难率领数名侍卫冲进洞窟,只见地下有三堆灰烬。
一把三尺长的唐刀,架在徐树铮的脖子上。站在小徐背后之人,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面目英朗,轮廓刚毅,不正是秦北洋吗?
还有一头幼麒麟镇墓兽,竖起雪白鹿角,随时要跟闯入者拼命。
至于,阿幽与刺客阿海,刚从洞窟秘道逃脱。秦北洋吸取了教训,以前每次追逐刺客,都会坠入陷阱,这一回不可造次。倒霉的小徐刚掏出手枪,便被秦北洋用刀架住了。
以上这一切,均发生在十秒钟内。
叶…… 秦北洋刚要喊出“叶探长”便打住,心想叶克难必是潜伏在小徐身边,若喊出来岂不是要让他穿帮了?
短暂惊讶过后,叶克难装模作样斥道:“你是何人?速速放开将军!”
“往外退去,否则,割断他的喉咙!”
小徐应声道:“听他的话吧,退出去!”
说话并不慌张,俨然还在战场上下命令,显出军人本色。
叶克难微微一犹豫,下令所有人撤出雷音洞。
九色收起鹿角,变身为灵敏的“大狗”。秦北洋继续用唐刀胁迫小徐,一同自秘道出逃。
这条秘道弯弯曲曲,也不知是千百年前,哪些和尚所开凿,四壁镶嵌数不清的石板经文。没走过几步,就会落下一道石闸门,士兵们难以追上来了。
徐树铮双手被捆在背后,喘着粗气说:“整座山都被我的士兵包围,你要逃到哪里去?”
“不知道。”
秦北洋不想多说,他只相信九色的感觉与方向。
“对了,这条猛兽是什么东西?”
“镇墓兽。”
徐树铮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日子,我果然是与坟墓里的东西犯冲呢!”
“它就是你所窃取的唐朝小皇子的镇墓兽。”
“原来如此!”小徐想起秦北洋刚从洞顶坠落时,便举刀劈向刀疤脸的刺客,应该不是一伙儿,“你也是为了那副棺材?”
“休要再问。”
石经山秘道,终到尽头。出去是一座深邃山谷,怪石嶙峋,星空熠熠。
脚下踩到一团钢铁残骸,九色兴奋地乱转。秦北洋摸到两对翅膀,原来是白天所见的四翼天使镇墓兽。
“法国飞机就在这附近坠毁的吧!”
徐树铮问了一句,秦北洋并不回答。九色咬住四翼天使的残骸,居然拖着这一堆废铜烂铁,缓缓走下山坡。
幼麒麟镇墓兽,有着远远超过自身体重的力量,想必是吃下东海恶龙镇墓兽灵石的缘故。
虽然,徐树铮号称一个团的士兵包围了石经山,但房山群峰连绵,别说是一个团,就是派来一个师,也未必能覆盖。
秦北洋对地形如数家珍,加上九色灵敏的感觉,趁夜幕已深,轻巧地躲过围兵,沿着山间小径而行。
“小兄弟,你已躲过重围,可以放了我吧?”徐树铮已不用被刀逼着脖子,但双手被束缚无法逃脱,“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银元?职位?姑娘?还是金条?”
十八岁的工匠少年,微微一笑:“我自有百万白银,你信吗?”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座硕大的坟冢前——房山坟王村唐朝大墓,误传多年的“鞑摩坟”。
一个月前,中法联合考古队才从这座大墓撤走,并用砖头封闭墓道。九色破坏了砖头,拖着四翼天使镇墓兽闯入墓道。
徐树铮愤怒地吼叫:“又要带我去古墓?真是日了狗了!”
“小徐将军,请恕我无礼,方圆百里之内,这可能最安全的地方了。”
九色开道,走入墓道深处,经过前室、中室,直达后室。所有值钱宝贝都没了,包括精美绝伦的唐朝壁画。
地宫后室的棺椁已被运走,露出底下金井,暗潮汹涌的黑洞,徐树铮不敢往下看。
金井已被考古队扩大,九色将四翼天使镇墓兽扔下去,物归原主,完璧归赵,这是四翼天使的夙愿。
秦北洋找来绳索,绑在徐树铮身上,将他吊入地宫下的地宫。
落到底下,看到地下深潭,徐树铮浑身冰凉,抬头高喊:“这是何地?又是什么水?”
秦北洋趴在金井口喊道:“此乃北京海眼,通往渤海的咸水,就算再口渴,你也喝不了。”
小徐绝望地喊叫:“小兄弟,你不要折磨我,要么现在就杀了小徐!”
井口的人影已然消失。
彻底的黑暗之中,小徐狂奔到深潭边,摸了摸冰凉的黑水,送到舌头上尝了一滴,果然是咸涩的海水。他愤怒地用拳头捶地,躺在地上狂吼,真是流年不利,为何要沾染上那副唐朝棺椁?他又把国会议员曲靖和咒了一万遍,愿他在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不过,这里不就是地狱吗?
喊得嗓子沙哑,小徐又累又饿,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他悠悠醒转,身在地宫下的地宫,早已失去时间概念。不知何时,秦北洋已站在面前,点亮马灯,捎来一大壶水,还有两个馒头。
徐树铮狼吞虎咽地吃完馒头,再无不可一世的威风,缩在角落轻声说:“谢谢。”
“外面贴满了对我的通缉令。”秦北洋摸着残破的四翼天使镇墓兽,面不改色,“昨天,你那几个侍卫里头,有人认出了我的脸。”
“你在军中待过?”
“跟随北洋第六师打过吴淞口之战,还在南苑基地住过一晚。”
“嗯,我有个侍卫原本在南苑服役。”徐树铮节省地啜了几口水,给自己留了小半壶,“原来你是直系的人!你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冯国璋?王士珍?还是吴佩孚?”
秦北洋摇摇头:“错了!不管直系、皖系还是奉系,你们这些北洋军阀,都是我的敌人!”
“当今天下,宛如汉末三国乱世,春秋无义战,三国更无义战。但若有一个曹操,能够统一半壁江山,至少能让黎民百姓少受些苦。”
“小徐将军,你自比曹孟德?”
徐树铮苦笑一声:“小徐何德何能比肩魏武大帝?”
说到三国,却是秦北洋最擅长的:“你确是乱世枭雄,胸怀大志,又有权谋,才情纵横,就像曹操亦是一时的大诗人。”
“你究竟是何人?”
“我只是个工匠。”
“小兄弟,老哥奉劝你一句——悬崖勒马!你若被抓到,必死无葬身之地。”
“从我生出来的那天起,早已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秦北洋并不畏惧小徐的威胁,突然听到头顶有动静,立即抽出唐刀,架在徐树铮脖子上。
上面的金井边缘,探出一张模糊面孔,传来女孩子的声音:“北洋!我看到九色了,你一定在下面!”
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