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干咳了一声,“那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你不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信。虽然很残酷,但我没骗你也没跟你开玩笑。正真正铭杀了人。现场在三鹰市N町的一轩家。是抢劫杀人。财物都被抢走了。被害者是住在那的一个八十岁老人。”
听到这话,小杉内心一片灰暗。这好像不止是小混混之间吵架、一气之下杀了人那么简单的事。
“那个,厅长。”小杉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问,“犯人怎么样了?”
“还没抓到,也没有自首。”
果真如此啊,还把手机举在耳边的他低头叹息。
“也就是说——”南原开口了,“现在刚开始初步调查。要尽快。地址是——”
“请稍等一下。我今天应该直接回去了,之后也有不少安排。我能暂时先回家吗?”
“现在不是你休息的时候。你又是一个人住,没那么要紧。”
“我忘了喂我养的猫了。”
“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它饿死的。你放心,你今天夜里就能回去。我告诉你事故现场的地址,你记一下。”
小杉厌恶得咬牙切齿,但还是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草草记下了南原说的地址。
“现在你知道了吧,就是这么回事。他们认为我们局没必要单独去调查这个案子。”
听到上司的话,小杉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灰。“也就是说搜查本部准备立案了。”
“肯定是。”南原断言。
“明天也应该会在我们局立案的。可能一大早就要开搜查会议,所以一定要做好准备。我觉得从明天起你就暂时回不了家了。”
小杉克制住想把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的冲动,回到了客房。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他从最近的车站打了个车从东京站到中央线换乘。N町有很多个一轩家,是一个安静的住宅街。下了出租车的小杉很快就找到了符合条件的那家。因为那家门口停满了警车,还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那家的门牌上写着“福丸”。
“小杉——”有人叫他。他循声望去,看见后辈白井正在向他走来。他身形魁梧,不愧是学生时代练过橄榄球的人。但是脸还是孩子的脸。他独生女所在的幼儿园的孩子们都叫他“面包超人”。
“仙台那边怎么样啊?吃到牛舌了吗?”一心只想着吃的白井即使是别人去出差的时候,也不忘调查一下当地的名吃。
“我哪有这种闲工夫?拼命地四处奔波,累都累死了。”小杉恶狠狠地说。其实他午餐吃的就是牛舌饭,但没有如实相告的义务。
“这样的话你应该坐晚一些的新干线回来的。”
”请节哀顺变。“
”对了,现在什么情况?“小杉指着那栋房子问。
”侦查工作还没有结束,所以还不能进到里面去。但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图片。“白井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其他同事呢?“
”和搜查官们分头去附近人家走访打听了。“
看来南原的确像她说的那样,已经正式开始初步搜查工作了。
”系长呢?“
”应该在局里问话被害者家属吧。“
小杉叹了口气。虽然很累,但貌似没有倒苦水的机会。
向身边的警官告辞后,两人坐进了在那里停着的警车的后排。
”通信指令中心接到报警时是下午四点十二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家里有人被杀了。因为情绪过激,提供的信息也支离破碎。所以两个警察从附近的派出所赶过来查看情况。当时那个女人似乎情绪有些低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根据白井的描述,报警的女人是这个家的女主人福丸加世子。加世子平时在附近的一家超市工作,工作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下班后习惯和朋友们稍微聊会天再回家。今天她一如既往地在四点前回了家。虽然玄关没上锁,但她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这会儿在公司上班的丈夫虽然还没回家,但和他们同住的公公是在家的。而且公公忘记锁门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因为加世子从玄关处直接进了厨房,所以没有立即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直到她走进客厅。客厅的保险柜前到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拉出来的抽屉也被反扣在地上。
加世子飞奔出客厅,一边敲着其他房间的门一边喊着公公的名字。打开了平时很少擅自打开的公公的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还在开着的电视,然后就看见了——
”就是这么个情况。“白井把手中平板电脑的屏幕转向小杉。
那是个榻榻米的和式房间。里面面部朝下倒着一个汗流浃背的老人。旁边放着一张棋盘。
白井操作了一下画面,屏幕上显示出另一幅图片。老人的头被翻过来了,上面有一道红黑色的线,显然可以认为是绞杀的痕迹。
”凶器是?“
”还没找到。“
白井说,被害者的名字好像是福丸阵吉,年龄是八十岁。原来是公司职员,现在除了退休金没有额外收入。和他同住的只有他的长子秀夫和嫁过来的加世子,两个孙子已经离开家工作了。
”听系长说,财产好像也被抢走了。”
“放在客厅保险柜里的二十万现金不翼而飞。据说是生活费,他习惯把生活费放在这里。肯定是加世子夫人离开家的这段时间出的事。”
“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不见的?”
“从被害者的房间来看,也有可能偷走了其他东西。但是很多物品只有他本人清楚,所以不能确定。夫妻俩和孩子们的房间在二楼,但犯人好像没有闯入的痕迹。“
“那么多现金都到手了,所以最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尽快逃走。”
“侵入路线呢?”
“根据侦察员的大致观察,无论通向厨房的入口还是窗户都是从内侧反锁好的,并没有破坏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他是从玄关出入的。”
小杉瞟了一眼那户人家,问:“有监控摄像头吗?”
白井眉头紧锁,摇摇头:“没装。”
“是吗。”小杉叹了口气。每次发生这样的案子,他就忍不住要抱怨国家为什么没有强制人们在自家安监控。
白井把手伸进内兜,掏出手机。好像有电话打来。
“是,我是白井......现在跟小杉在一起。......知道了。马上回去。”白井挂了电话,看着小杉:“是系长。说有急事让我们回去。”
“发生什么了?”
“这个嘛......”白井歪头想了想,“这种麻烦的事情不说也罢。”
下了警车,两人便出发了。离开新干线的道路后,他们拦了辆出租车。
刚回到局里,他们就已然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年轻的警员们抱着警用设备和通信仪器在绝对称不上宽敞的走廊里行色匆匆地来来往往。这个走廊貌似通往要开设搜查本部的讲堂。他们全都满面愁容。对于局里的警察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开设杀人事件的搜查本部更让人头痛的了。既要分配人手又要花钱。当然,上司的心情也会变差。
两个人来到刑事课,南原正在跟别的部下站着说话。她冲小杉没好气地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这么辛苦还让你过来,对不起。”
“什么情况?”小杉问。
“就是这个情况。”南原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忙着工作,希望你也快点加入他们。”
“我已经加入了。”
小杉刚要脱掉外套,就被南原制止了:“不脱也行。现在我想让你马上去见一个人。”
“是谁啊?”
“负责散步的人。”
“负责散步的人?”小杉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据家属说,福丸家养了条柴狗。本来被害者是负责带他出去遛弯的,但自从大概半年前他开始腰痛以来已经很长时间都不能去散步了。可是如果没人带狗去遛弯狗有点太可怜了,所以就雇了个临时工专门遛狗。”
“那个家里有狗什么的吗?”小杉问白井。
白井歪了歪脑袋,“没注意。”
“上个月病死了。”南原说,“因为已经十五岁了,对狗而言相当长寿了。听说好像身体本来就有老毛病,脚又受了伤动不了了,结果病情愈发恶化最后死了。那问题就在于那个脚伤。它是在散步的时候被自行车碾到受的伤,而带它散步的是雇来的临时工。因为当时他没有仔细看路。因为这件事被害者很生气,把临时工解雇了。”
南原又补充一句:“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这个临时工跟这次的案子有关系吗?”
“是同事在四处打听走访后得到的信息。住在附近的一个家庭主妇昨天白天目击到一个男人在偷窥福丸家。但这个人的脸她并非完全不认识,因为之前在路上碰见过几次。”
“有可能是你刚才跟我说的负责遛狗的人吗?”
“答对了。”南原粗声粗气地说出了句不符她身份的话,竖起了食指。并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照片。“我从被害人家属那里打听到了他的身份,然后回来查了一下。是这个人。”
照片好像是从驾照的数据库里提取出来的。上面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在二十岁出头。下颚较窄,双眸微垂。他似乎有什么不满,对着照相机摆着张臭脸。
“你打听到有关侵入路线的信息了吗?”南原问。
“听白井说,他们似乎认为犯人是通过玄关出入的。”
南原左右晃动着食指,一边发出“切切”的不屑声。
“侦察员当初的见解的确是这样。但是事态有变。被害人家属提供了重要的信息——犯人有可能 是通向厨房的入口进入房间的。”
“通向厨房的入口?夫人在离开家的时候忘记上锁了吗?”
“不是,她说肯定是上了锁的。但是犯人有匹配的钥匙。”
“匹配的钥匙?”
“他们家的邮箱底部安装了一个暗器,里面藏着一把能解开后门的钥匙。说是以防忘带钥匙的人被关在外面才放的。侦察员刚刚确认过了,那里确实有一把钥匙。”
“那谁知道这把钥匙的存在呢?”
“应该只有家里人知道——被害人家属是这么说的......”南原含蓄地欲言又止。
“也就是说有可能也有外人知道?”
南原点头。
“因为柴狗是在室外养的,所以他们在院子里给狗做了一个小屋。但是天气恶劣的时候他们也会让狗从后门进到屋里。脚部有残疾的被害者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告诉负责遛狗的临时工这把钥匙放在了哪里。”
小杉又低头重新看了看那张面部特写。
“关于这个临时工,家属是怎么说的?”
“除了他是开明大学的大四学生之外,他们对他一无所知。据说是被害者的熟人介绍来的。但他只在夫妻俩不在家的时候来家里遛狗,所以也没必要有什么深入交流。”
“噢。”
“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赶紧去见一下这个年轻人吧。”南原说完便递给他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地址和姓名。这些也应该是从驾照的数据库里调取出来的信息。
“电话号码呢?”
“夫妻俩好像并不清楚。但是被害者可能知道,所以应该马上就能查到。查出来会马上通知你。那就快去吧。”南原像要撵他走一样向下挥挥手。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喂,南原。”不用看脸都知道是来者是谁。
小杉回过头,正好撞见刑事科长大和田冒冒失失地走过来。因为他长了张四方的脸、粗眉毛,所以背地里被冠以“木屐”这一丑名。
“附近的监控摄像查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应该依次核查一下录像?”
“当然,已经开始查了。”南原站着没动,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