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进展如何?”小杉问道。
“我没听太仔细,但好像有些收获。胁坂君寻找能帮他做不在场证明的那个女孩的事情似乎有眉目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如果明天他们能快点找到她,也算是给我帮忙了呢。”
老板娘把喝生啤的酒杯放到了小杉面前,然后拿出了装枝豆的盘子。“此话怎讲?你说给你帮忙?”
小杉含着一口生啤,把手伸向枝豆。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胁坂君,但最迟也要在明天下午逮捕他,而且必须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上司。当然,她肯定会下令让我把他带回东京。如果那时候还没有找到女证人,事情就难办了。”
“你就不能跟她说明一下原因然后晚点带他回东京,让她稍微等等吗?”
小杉嘟起了下唇,摇摇头。
“她不是能听进去这种话的人。她肯定会唧唧喳喳地吵吵让我赶紧先把他带回去。”
“但要是在这种时候把胁坂君带回东京,也许就没有机会证明他是无辜的了。”
“所以我说如果能早点找到那个女证人也算是给我帮忙了嘛。胁坂君自己也放心,我们也不用再把他当嫌疑犯处置。我们都可以轻松地回到东京。但如果依然没有找到,这事儿就根本谈不上了。不仅如此,一回到东京他们肯定就要正式开始对胁坂君进行审讯,我也会被叫去打下手。”
哎——老板娘满面愁容地歪着脑袋。
“怎么说呢,这事儿真够奇怪的。小杉你不是说不管证人有没有找到都认为胁坂君不是犯人吗?可就算你这么想,还是不得不做那种事。”
“没办法。我们只是棋子。棋子就只能一声不吭地奉命行事。改变不了大局。”小杉把枝豆放进嘴里,歪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多谢款待,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仅剩的最后一桌客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板娘给他们结完账后,关了店,回到了吧台。
“我是不是也得尽早回去了。”
“不用,别着急。再来一杯啤酒如何?”
“啤酒就不用了。能不能来点日本酒?您有什么推荐的?”
“这样的话——”老板娘说着便拿出了一瓶酒,上面写着“水尾”两个字。
“真不错啊。老板娘您也来一杯吧?”
“谢谢您。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在玻璃杯里倒上了日本酒后干了杯。这酒香味很浓,让人回味无穷。
“是吗?棋子就不能改变大局了吗?”老板娘注视着酒杯说道。好像是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这样的。”
但是,老板娘抬起头。“你有没有尝试过改变一次?”
“啊?”
“我说的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当我说只要我联系当地的警察你就完蛋了的时候,小杉你并没有阻止我。而且还跟一脸慌张的白井先生说遇到了这种麻烦事真是让人头疼。”
啊啊,小杉微微动了动下巴。“还有这事儿......”
“当时我就想了。这个人还真挺有人情味儿呢。”
“人情味儿?”
老板娘把玻璃杯放到嘴边后,表情缓和了下来,“呼”地长出一口气。
“我家那位宣布他要退役离开滑雪场继承旅馆的时候,据说周围的人都反对。岂止是外人啊,脸当时经营旅馆的父母亲劝他最好别这么做。当时泡沫经济大规模爆发,滑雪热潮也褪去了,无论是滑雪场还是民宿都一片萧条。但是我家那位说就是在这种时候才能轮到他这个只会滑雪的傻瓜出马,而且好像对周围的反对声置若罔闻。实际上,他似乎已经做好的充分的准备。不但跟旅行代理商进行了交涉,而且还跑到电视局为我们这儿做宣传。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我们的客人还是越来越少。我嫁给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所以知道内情后吃了一惊。他甚至向全村的人借了二十万日元。我说这可不行,还想直接赖掉这笔账。”
小杉猜不到这件事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也不知道这场风波是如何平息的,所以他用日本酒润了润嘴唇后,就迫不及待地催她继续说下去:“然后呢?”
“当时,我们也有所耳闻,说一些大企业在试图收购滑雪场。当然,也有不少人为了渡过这场危机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按理说我们也要滑雪场卖掉,然后为了能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而各自谋新的生路,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但公然提出反抗的是我家那位。他说把村子最大的财产卖掉,等同于出卖灵魂。他说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渺小的,但即使渺小也有各自的思想和灵魂,如果这些灵魂聚集在一起一定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是个理想论,虽然我们不可能转变世界的大局,但那个人没有放弃。很快便有人赞同他的观点,所以大家决定再不遗余力地拼一把。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就跟拉马车的马一样昼夜不停地操劳。因为一直忙于工作,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得了癌症。”
她轻松地娓娓道来,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晴转多云,好像再回忆什么愉快的事情一样诉说着。就像在后半段又行云流水地补充了一集电视剧一样。小杉感到很吃惊。
“你知道吗?肝脏是个沉默的脏器。它不会告诉你它很痛。所以不少人发现有肝癌的时候都已经是晚期了,尤其是我家那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瘦,直到动都不能动......他最后留给我的话是对不起,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但他说的以后的事情是什么呢?我们没有孩子,所以他应该是把旅店的事情托付给我了吧。我之所以必须守护着这个旅店,就是为了能如那个人所愿,让滑雪场早日恢复往日的生机。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我明白只要是我能做的都要尽量去做。再渺小的肉体也有灵魂——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无论谁说我傻,或者嘲笑我之类的,我都不在乎。”
听着老板娘激动的语气,小杉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附和她。“祝你如愿。”他由衷地说道。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让你听了我一番不合身份、没完没了的长篇大论。”
“没有,你讲了一个很好的故事。”
老板娘挺起腰,直勾勾地冲小杉看过来。“对了,小杉先生的灵魂又在哪里呢?”
“我的?怎么说呢......”
“小杉先生如果没有什么野心的话是当不了警察官的吧?虽然我没见识过警察是怎样一个组织,但你们如果做不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是不是会不惜了结自己的生命?”
小杉皱了皱眉,歪着嘴。“听你这话我耳朵疼。”
“让你不愉快了,对不起。我想反正是别人的事情,就随口说了。但我是因为觉得小杉先生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才这样说的。你说你是棋子,但只是这样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就满足了吗?偶尔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有什么不好吗?最后还能立个功改变自己命运,想必心里一定会觉得很爽吧?”
听着老板娘轻松的口气,小杉苦笑。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生气。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这种话就不要问我了,我一个外人不知道你们的事情。但这点我还是能说的。抓捕犯人不是警察的工作吗?与其花时间抓一个你知道他根本不是犯人的人,还不如多花点精力找出真正的犯人。”
小杉正要把酒杯放到嘴边的手停住了。
“老板娘......您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又说这话夸我了,谢谢您。如果我说了没用的废话还请见谅。”她礼貌地低下头,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酒。
第33章
龙实刚打开天气预报,床头的电话机就发出了尖锐的来电铃声。龙实凑上前去拿起听筒,几乎与此同时,波川也用遥控器把电视静音了。
是,龙实说。“有外线打进来。”他听见了男职员的声音,“是一个叫濑利千晶的小姐。你方便接听吗?”
“啊......好的。”他重新握住听筒,感到有些紧张。
他感到电话接通了,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濑利千晶的。
“啊,哎哎。”
“胁坂君吗?”
“是的。您就是濑利小姐吧?”
“嗯。不好意思啊,我打晚了。”
“没有,一点不晚。对了,情况怎么样?找到了吗?”
波川也凑到了他旁边,耳朵冲着听筒贴了过来。
“嗯,那个嘛。还没找到呢。”
啊?龙实看了看波川,“到底怎么回事?”
“目前为止,所有参加明天演出的滑雪运动员和骑手都已经回信了。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前天去过新月高原。”
“啊?这么......”
“我确认一下,你说的是前天吧?没有搞错日期吧?”
“没搞错啊。就是前天。”
嗯,他听到了濑利千晶的低语。
“那就太抱歉了,她不是我们这次参加表演的人。我想你们只能找别人问问了。”
“不是,可是,这么说的话......有那件衣服的难道不是只有参加表演的人吗?”
“应该是的,但我也不能断言。我之前也说过,因为那件衣服被转让给我了。但说不准也转让给了其他人。”
“那也就是说你口中的这个人正好今天也来了这个滑雪场?我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吧。”
“这种事你跟我说的话我也很困惑。因为你们把这件事拜托给我后,我只给参加表演的人发了信息。但并没有人前天穿着那身衣服去过新月高原,或是今天早晨在这个滑雪场的雪到外面滑过雪。不仅是女的,男的也没有。嗯,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个结果。”
“啊......这样啊。不好意思。”龙实的声音变得很低。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问了一下他们又没有把衣服借给别人。”
“也没人这么干过吧。”
“嗯。”濑利千晶回答。
“我再确认一下,她穿的真的是那身衣服吗?白底和红色水珠。你有没有可能看错了上面的花纹?”
“我觉得没有。确实是那样的花纹。况且那么独特的花纹,想看错都不可能。”
濑利千晶似乎觉得龙实的回答有道理,所以低沉地说了一句“也是啊。”
波川的右手伸了过来,好像要让龙实把电话给他。他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后,好像已经掌握了大体的情况。龙实把听筒递给了他。
“喂,龙实把电话给我了。我是波川。”波川飞快地开了口。“我在旁边听见了,是不是在所有参加表演的人中都没有我们要找的女孩?......原来如此,是吗?不过,我觉得不是所有的人都说了实话。”
听到朋友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一旁的龙实吓了一跳。
“......是的。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她撒了谎。......理由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说有可能。......所以最好还是让胁坂亲自见一下他们再下结论吧?......是的,要让胁坂看一下他们所有人的脸。......稍等一下。”波川把听筒塞进了嘴里,看着龙实的脸。“你记得那个女孩的脸吧?如果遇见了就能认出来是吧?”
龙实重重地点头。“应该能。”
“他说可以。”波川对着话筒说。“......好......九点是吧。......长峰飞艇的搭乘点。......我知道了。我会跟胁坂一起去。......好,那就拜托了。”撂下话筒,波川抬起了头。“就像你听见的那样。”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女孩可能说了谎?”
“那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波川回到原来的地方盘起腿坐下。“不过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我不明白。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龙实反复晃着脑袋,“肯定就是那件衣服,错不了。但是为什么没有人自报家门呢?”
“这的确让人费解。先不管她是不是新月高原的女神,今早你目击到了一个穿着那身衣服的滑雪运动员,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连那个人都没有站出来,这就奇了怪了。”
“是啊。啊啊, 到底怎么回事?”
当龙实百思不得其解地挠着头时,他听见了“哐哐”的敲门声。
他一边想着会是谁,一边冲着门口说“请进”。
出于礼貌而只在门后探出了一张脸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龙实手忙脚乱地端正了一下坐姿,波川也把之前盘着的两条腿打开坐好。
“不用不用,没事儿没事儿。这是你们的房间嘛。”小杉上下摆着手。
虽然对方这么说,但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才合适。龙实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抬头看着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