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实告诉两人,说汤川现在正住在自己家开的旅店里。两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究竟。他们都知道,成实家里是开旅店的。
三个人在离汤川稍远处的桌旁坐了下来。汤川依旧还在看着他手上的杂志。
喝着啤酒,三个人聊了半小时左右,成实站起身来说了声“我失陪一下”。之后,她走到汤川的桌旁,说道:“您好。”
汤川抬起头看了看成实,眨了眨眼,说道:“啊,你好。”
看到成实,汤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估计其实他早就已经发现成实他们了。
“听说刚才您还在和我母亲一起喝酒?”
“嗯,我看她似乎挺喜欢喝酒的,所以就请她陪我喝了几杯。我冒昧了吗?”
“倒也没什么……那个,我可以在这里坐会儿吗?”成实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当然可以。不过,我看你似乎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没事。”成实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同伴。两人正面对着面,开心地聊着些什么。“反正我也不想总当电灯泡。”见汤川一脸的不解,成实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他们俩正在交往。”
“哦,原来如此。”
成实叫来了店员,也要了一杯加冰的烧酒。
“我听你母亲说,你今天也参加出席了说明会?”
“当时不是有人提出了有关保护深海生物的问题吗?那个人其实和我们是一起的。”
“你和那人是一起的啊?”汤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还请你帮我道个歉。告诉他说当时我不该插嘴的,真是抱歉。”
“您还是自己亲口向他说吧。反正他过会儿就会来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您的意见提得很直率,没必要道什么歉的。”
“我直率过头了。我这人,一旦听到那种毫无依据的发言,就没法再忍着不说话的。”
店员端来了装满烧酒的玻璃杯。汤川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如此一来,也就算是干杯了。
“听你母亲说,你似乎还是位激进派的活动家啊?”
“没这回事。我就不过是做了些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照这么说,参与反对海底资源开发的运动,就是你该做的事咯?”
“我反对的并不是开发,我只是想保守护自然罢了。尤其是大海。”
汤川晃动了一下酒杯,弄得杯子里的冰块咔咔直响。之后,他就像是在玩味成实的话一样,缓缓地喝了一口烧酒。
“守护大海?此话怎讲?大海莫非已经脆弱到了需要人类来保护的地步?”
“在人类的科学文明面前,它已经变得很脆弱了。”
汤川放下酒杯,说:“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您应该知道,所有的生命都是起源于大海的。经历了几亿年的时间,生命衍化出了许许多多的种类,进化到了今天。可是,在最近的三十年里,海洋动物却已经减少了百分之三十以上。其中最大的代表例,就是珊瑚礁。”成实之所以能够如此出口成章,全都是多亏了之前她无数次的演说经历。
“你觉得,这都该怪罪于科学?”
“在太平洋上进行核试验的人,难道不是科学家吗?”
汤川端起了酒杯。可还没喝,他便再次抬起头来看着成实。
“你们觉得,在这次的海底热水矿床开发计划中,我们这些科学家还会犯下同样的错误,是吧?也就是说,我们会不顾对环境的破坏,将海底彻底搞得一塌糊涂?”
“我并不否认,你们也曾为环境设想过。可是,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今后到底会出现些怎样的情况。在开始使用石油的时候,那些科学家不也一样没有预料到如今这样的全球性气候变暖吗?”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必须展开调查和研究。DESMEC也没有说他们打算立刻动手挖掘海底,将其商业化吧?正如你刚才所说的,现在没人能够说清开发到底会对海底造成怎样的影响,所以我们才在尽可能地设法搞清楚这个问题。”
“可这种事,却是根本就无法做到面面俱到的啊。今天的说明会上,老师您自己不是这么说的吗?”
“我当时也说过,这是选择的问题。如果其实根本没必要为了稀有金属而去挖掘海底的话,那这个计划也就彻底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讨论终于触及到了最本质的部分。那就是海底矿物资源开发的必要性问题。这个问题,在明天的讨论会上,将会成为中心议题。
“之后的话,”成实说,“我想留到明天的公民馆再说。”
汤川撇了撇嘴。
“还不愿摊牌吗?也罢。”追加了一杯烧酒之后,汤川回头望着成实,“我把话先说明了。其实我并非开发的推进派。”
“是吗?”成实稍稍感觉有些意外。她回望着汤川那张端正的面庞:“那,您当时又为何要坐到台上去呢?”
“那是DESMEC的人来恳求我,我才去的。他们当时跟我说,或许会需要我来讲解一下有关电磁探测的事情。”
“电磁探测?”之前成实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就是用线圈来测定海底的电磁场,进行分析。通过这样的检测,可以了解到海底底下百米左右深度的地质构造。简而言之,就是在不实际动手挖掘的前提下,用这种方法来搞清楚金属资源的分布情况。”
“您想说,这种办法比较有利于环保吗?”
“当然,这就是这办法的最大好处。”
服务生端来了加冰烧酒。汤川看了看菜单,要了份腌鱼干作下酒菜。
“您搞这方面的研究,还不足以说明您是一位开发的推进派吗?”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的确,我确实向DESMEC的那些推进派提议,说可以采用这种新式的电磁探测法。但如果开发计划最终实施,这种办法既经济又环保。而如果开发计划最终停止,那就更没有任何害处了。”
“可这样一来的话,您的研究成果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没有意义的研究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