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节子从未试探过重治。但她却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明知成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依旧还把成实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重治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没有想过那件案子和节子母女之间的关系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件案子。这一点,反而加深了节子的确信。
当年,重治突然强硬地提出要搬回玻璃浦去住。这件事,必定也和那件案子有关。他这么做,就是想要尽快带着妻子和女儿逃离那片是非之地——或许,重治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这一切,其实都不过只是节子的猜想。可如果节子的猜想没错,那么在听到冢原说的那些话之后,重治心中又会作何感想呢?
或许,他把冢原看成了一个开启那段不祥过往的门的使者。只要冢原还活着,那么自己一家人就永无宁日。
节子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从来没有问过重治,这是否真的是一场事故。既然重治什么也没说,那么节子也只能默然不语。说不定,重治这辈子都不会说出一切的。
节子很清楚,自己一家就只能这样了。
61
敬一又在打电话了。打电话来的是由里。母亲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恭平的心里不禁开始变得忧郁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说想要在这里多待一天……他的作业我怎么知道……我不管了,你自己跟他说……嗯,我把电话给他。”敬一把手机递给了恭平,“你妈打来的,说是有话要问你。”
恭平一脸不耐烦地接过手机。父亲居然连话都说不清楚,这让恭平感觉有些恼火。
“喂。”
“怎么回事?”由里尖锐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事情你不是全都跟警察说清楚了吗?那你干吗还不过来?你待在那边干吗?”
由里的大嗓门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恭平不由得把电话从耳边稍稍拿开了一些。
“我还有作业没做呢。”恭平怯生生地说。
“作业?什么嘛,那你过来这边做不就行了?”
“不行。有人教着我做的。”
“谁啊?”由里问道。
问这么多干吗,真是心烦。恭平感到有些厌倦。
“一个我在姑父的旅馆里认识的人。是个大学老师。”
“老师?他干吗要教你做作业?”
“这个……有一次我跟他说起了我的作业,他就说要教我做。现在他也和我们住在同一家宾馆里。不过他现在不在,说是晚上才回来。”
“哦?”由里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怀疑,“非得他教你不可吗?你爸不会吗?妈妈我也会帮你的啊?每次假期作业,你不都是这么完成的吗?”
“他跟我说这样不行的啦,一定要自己完成才行。”
由里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因为儿子说得没错,她才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吧,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你爸。”
恭平把手机递给敬一,打开玻璃门,走上了阳台。泳池就在阳台下边。恭平在周围看了一圈,却没能看到汤川的身影。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听前台的人说汤川晚上才会回来时,恭平本来已经死心放弃了。可是,等他回到房间,开始动手收拾东西时,他却再次萌生了想要最后再见汤川一面的想法。他还有话要和汤川说。所以,恭平就恳求敬一,说要在这里再住一个晚上。
虽然恭平没把自己希望多住一晚的理由说清楚,但敬一却一口答应了他的请求。或许,敬一已经明白,儿子既然这么说,那么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敬一挂断了电话。看样子,由里似乎也答应了。
“话说回来,明天下午咱可必须回去了哦?”
听完父亲说的话,恭平点了点头。
刚刚才在电话里向母亲拍胸脯保证过,恭平也不可能立刻就放开了去玩。他坐到房间里的桌子前,开始动手做起了作业。老实说,恭平此刻也没心情玩。现在的他,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老爸我去找警察打听下你姑父他们的情况。不过我也不清楚警察会不会告诉我。”说完,敬一便离开了房间。
夜里六点稍过,敬一回来了。
“什么也没打听到。我缠着他们问了好一阵,他们也啥都不肯说。没办法,我算是白跑一趟了。”
恭平这边也同样没有任何成果。他满脑子都是其他的事,根本就没法静下心来做作业。
父子俩下到一楼,准备在餐厅里吃晚饭。恭平点了一份油炸大虾。这是他平日里的最爱。服务生端来的盘子里,放着三只大大的虾子。
吱——砰!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恭平扭头看了看海边。
“烟火啊?”敬一说,“似乎是有人在海边放高射烟火呢。”
不是啦,那是攀升烟火,不是高射烟火——话刚到嘴边,那天夜里的事就在恭平的脑海里再次复苏了。一瞬间,恭平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那东西沉得就像是铅球一样,重重地揪住了他的心。
恭平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餐刀餐叉。他甚至就连平日里最爱的油炸大虾也食不下咽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敬一问道。
恭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吃饱了。”
“吃饱了……?”
就在这时,恭平看到了汤川从餐厅外路过的身影。恭平跳下椅子,大叫了一声“博士”,向着汤川冲了过去。
汤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看到恭平,汤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但随后,他的表情便缓和了下来。
“是你啊?你还没走吗?”
“博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其实这事我本不该跟博士你说的,但我也不能告诉我爸我妈——”
汤川竖起食指贴到唇边,似乎是在制止恭平继续说下去。之后,他又用那根手指指了指恭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