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似乎和青江聊过了。”她问水穗道。

“是的。”水穗点头。

“他在那之前已经发现真相了,但他把真相藏在心间…大概是想掌握证据后公之于众吧,没想到竟然自己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静香依旧轻啜着茶,似乎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我和青江最后对话的那晚,他曾这样说过,松崎并没有杀害伯父,虽说他有杀意是没错,但伯父那时只是在装死而已。”

静香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吃惊之色,她像是已经洞悉一切似地,看着水穗。

“他还说过,若是把今次的事件比作表演的话,到目前为止只是刚过了第一幕而已。距到达真相还有第二幕,第三幕,而且,还会有让人意外的演员担任着令人意外的角色——。我在脑中无数反思他的这些话,试图理解他到底想说什么。而通过无数次的反思,我终于抵达一个结论。”

说到这里,水穗做了次深呼吸,看向静香。祖母的表情不见丝毫变化。水穗从前曾就绘画和音乐向祖母陈述过自己的见解,她当时就是这个反应。

水穗盯着静香的脸,一口气做出以下推理。

“松崎先生确实有意杀害伯父,但伯父那时只是装死而已——而在这陷阱中,还隐藏着一个陷阱,那就是,装死的人并不是宗彦伯父。在黑暗中,只要戴上罩帽和眼镜,再贴上假胡须,松崎先生根本没办法分别出其真伪。我这样推理是有根据的,在松崎先生所言的案发时间之后,我却看到伯父房间的灯光。这可以证明伯父那时还活着——也就是说,松崎先生所杀的人物是伯父以外的另一个人。但是,这个诡计里却有个纰漏,就算变装再怎么完美,体型是绝对无法蒙混过去的。也就是说,能够伪装成伯父的人物是有限的。”

水穗偷瞥静香的反应后继续道。

“一言蔽之,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永岛先生。”

听到这里,静香长长地呼了口气。这应该就是她特有的紧张反应吧,可以理解为她默认了水穗的说法。

“永岛先生冒充伯父,假装被松崎先生杀死,之后再亲手杀害伯父。若是计划顺利的话,罪名就会完全转嫁到松崎先生身上。杀害三田小姐恐怕是计划之外的行动吧。总之,只要这样考虑,所有矛盾的部分都会变得顺理成章。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一手让松崎先生彻底沦为杀害伯父的犯人,这一手正是那块拼图。永岛先生曾潜入地下室,把掉落的拼图碎片放回箱子里,还把箱子弄破了,让警察发现了那块有问题的碎片。结果,以此为契机,松崎先生被逼上绝路。但是,认真想想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他真的有必要以身犯险把碎片放回箱子里吗?仅仅是《拿破仑的肖像》的碎片少了一个,警察不会特别去注意这种小事吧?永岛先生完全可以把捡到的碎片烧毁或丢掉,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还不小心把箱盖给弄破了,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给引警方注意吧?而且,让我在意的不仅仅是拼图的事,还有铃枝小姐的证言。她曾说伯父的手里攥着凶手的头发吧?但是,你不觉得一切的发展都过于理想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把罪名推向松崎先生。”

接下来,水穗说出了让她最难以释怀的一点。

“陷害松崎先生的陷阱还不仅仅只有这些。他还把松崎先生丢掉的手套沾上血迹…但是,铃枝阿姨让这些陷阱无效化。她处理了伯父手中的头发,还把手套丢掉了门外。但是,这些工作并非是由铃枝阿姨一个人完成的,还有另一个人——祖母,您也参与了这个工作,我没说错吧。”

静香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她的双眼盯着空间上的一点。片刻后,她垂下眼脸,微微歪着脑袋。

“嗯,没错。”水穗倒吸一口气。

“但是,你们之所以这么做,并非仅仅是因为判断凶手出自内部。祖母您当时一定已经知道了吧,凶手正是永岛先生,他意图陷害松崎先生。”

说到这里,水穗与静香四目相对。

“接下来是纽扣的事。”

她看着祖母的眼睛继续说道。

“那个纽扣应该也是永岛先生计划中的一部分。铃枝阿姨声称纽扣掉在尸体旁边,但我亲眼看见纽扣在楼梯旁的架子上。我就奇怪了,把纽扣放在那种地方可陷害不到松崎先生。他究竟有何意图?答案只有一个,永岛先生本来是把纽扣放在其他地方——一个能让松崎先生染上嫌疑的地方。但是却被祖母你捡到,放在了架子上。我说的没错吧?”

水穗一口气说完之后,等待着静香打答复。她对自己的推理有着相当的自信,毕竟已经在脑中反复检讨无数次了。

静香一声叹息,“没错。”回答道。语气万分苦楚,表情上却没有痛苦之色。

“那天夜里,我正打算开门上洗手间时,看到永岛先生上楼来。我正想上前询问他这么晚了在干什么,那个人并没有走向自己房间一头的走廊,而是走向了松崎先生房间的那一头。我躲在走廊拐角处偷窥他的行动,只见永岛先生蹲在松崎先生房门前做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过了一阵子,我再次离开房间,从洗手间回来后,到永岛先生蹲下的附近瞧了瞧,结果…”

“您看见那个纽扣掉在地上?”

“正是如此。”静香点头。

果真如自己所料,水穗释然。若是让警方在松崎的房门前发现那个纽扣——恐怕一定会发现吧——松崎一定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但是那时,我完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确定这个纽扣到底是不是永岛先生放在这的。”

静香的语气略显悲伤。若是她当时知道事件的事,一定会采取其他处理方法的——她也许是对此感到悔恨吧。

“而那时,您只是把纽扣放到架子上吗?”水穗确认道。

“是的。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说完,静香面浮浅笑。

——我大概就是在那之后离开房间,发现纽扣的。

水穗在心里分析道。若是这时间的间隔出现哪怕一丝误差,剧情一定会向别的方向发展。

“铃枝她自地下室发现尸体后,立刻就来告知我了。她是个脑袋机敏的女人,恐怕当场就看出凶手是内部人员了吧。我到地下室去确认了状况之后,和铃枝商量要如何伪装成外部入侵者所为。之后,我们二人绞尽脑汁,实施了各种各样的伪装工作。我对铃枝隐瞒的一点,是哪一点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我知道的,祖母。”水穗利落的回答道。

“那时,祖母您已经注意到永岛先生就是凶手了。”

“正是这点。”静香说道。

“当看到宗彦睡衣上有一个纽扣被摘掉时,我立刻就明白这正是昨晚那个纽扣,自然也就看透永岛先生就是凶手,他想把罪名陷害给松崎先生。但是,我却没有把这点告诉铃枝。那个纽扣完全是我一个人处理的,铃枝对此并不知情。我在骚乱开始前,在二楼阳台把这个纽扣扔到后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水穗看漏了这一点。阳台位于后门的正上方,根本没必要经过后门,直接从阳台扔下去就行了。

“但是,铃枝阿姨被山岸警官追问之时,承认纽扣是自己扔的了啊。”

“这正是她的机敏之处了,她似乎是察觉到我丢弃纽扣的背后有着某种隐情,所以才主动承认是自己丢的,好让警察不会追究到我头上。”

“松崎先生被捕之时,铃枝阿姨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没错,虽说她已经注意到我在隐瞒着些什么了。”

“祖母您明知道松崎先生并不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告诉警察?比起松崎先生,您更想保护永岛先生吗?”

静香单手抵着面颊,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回答道。“确实,我一开始是想包庇永岛先生。毕竟他杀的是那对男女,让我对他产生不出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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