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可能。”同事立刻回答,“男人解决不了婆媳间的矛盾,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能做的就是倾听各自的说辞。只要默默听就行,一定不要反驳,不然只会火上浇油。听完就做出理解的表情,说她有道理,说得对,然后告诉她会找机会把她的想法转达给另一方。当然,千万不要真去转达。总有一天,她还会责问你,事情办得怎样了。到时你就要忍,让她们把矛头指向你。你能做的只有这些。”
“真残忍。”当尚哉痛苦地感叹时,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娶了一个那么年轻漂亮的老婆,要受得了这种苦才是啊。”
尚哉为家里的婆媳矛盾烦恼,但并没博得大家的同情,而且很多人都嫉妒他跟麻纪结婚。
尚哉是在六本木的一家夜总会认识麻纪的。麻纪当时是女招待,尚哉和朋友一起光顾了那家店。
麻纪穿着浅蓝色的迷你裙,和深色的皮肤搭配得恰到好处。她不是美女,但妩媚动人的眼睛给尚哉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很擅长与人交谈,即便话题谈不上有趣,她也总是睁大眼睛认真倾听。她开朗,表情丰富,笑声清脆悦耳。
离开时,尚哉已对麻纪着了迷。此后两天,他都一个人去了那家店。他工资不高,但一直住在母亲家,几乎不用花生活费。他这种年纪的人一般不会有太多存款,他却存了不少。他觉得把存款用在麻纪身上很值。
“你这家伙,一个拿着微薄工资的上班族,难道想娶夜总会的女招待?算了吧,算了吧。那不可能。你要是有闲有钱,还不如去找妓女。”
跟他一起去夜总会的朋友皱着眉头劝他。但他听不进去。他觉得无论跟谁说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干脆对谁都不说了,一个人偷偷去那家店。
然而,麻纪也对他提出了忠告。
“柳泽先生,您来得这么频繁,钱很快就会花光吧?而且一个人来也不能把开销算成招待费。”
“没关系,你别看我这幅模样,还是有点存款的。”
“即便如此,您总这样也会把家底花光呀。”
“可我要是不来,就见不到你啊。”尚哉鼓足勇气说道。
他的话奏效了,麻纪对他说:“那我们就在周末约会吧。”
一开始尚哉还以为麻纪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麻纪发邮件问他什么时候约会。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东京迪斯尼乐园。阳光下的麻纪比在店里时更加纯真而充满活力。麻纪说,自己隐瞒了真实年纪,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尚哉认为不必隐瞒,但她表示,虽然只隐瞒了三岁,但不仅顾客的态度不同,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
尚哉举得大三岁无足轻重。能和她约会,他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约会了几次后,尚哉开始想完全拥有她,不仅想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还强烈希望她辞去夜总会的工作。
一天,他直接了当地提出要求,麻纪听后一脸为难。
“可我干不了其他工作啊。我不想做什么办公室职员,工资也肯定没有现在高,那样连房租都付不起。”
她一个人住在五反田。尚哉去过几次,一般的女白领的确付不起那里的房租。
“要是那样。。。。。。”
尚哉做了个深呼吸,说出了原本没打算在那天说的话。他求麻纪嫁给他,和他一起生活。
麻纪先是惊讶,继而羞涩,最后流着泪抱住尚哉。当时两人在台场的露台上,周围人很多,但她视而不见。
几天后,尚哉安排麻纪和铃江见了面。当时氛围并不差,铃江对于麻纪在夜总会有点抵触,但并不反对两人结婚。尚哉还信心满满地认为,一切会非常顺利。
对于要和母亲住在一起,以及要帮母亲打理陶瓷器店,麻纪完全不讨厌。她早就知道尚哉的母亲在做买卖,因此在答应尚哉求婚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个月后,两人在一家西餐厅举行了婚礼。所有出席婚礼的尚哉的同事都对新娘高水准的亲友团惊叹不已。这也难怪,亲友团的成员们几乎都是女招待。
一切都很顺利,麻纪也开始乐呵呵地在店里帮忙。
但好景不长,形式发生了逆转。
导火线是一块抹布。
那是在去年年底。尚哉从公司到家,发现铃江板着脸坐在店门口。尚哉问麻纪在哪里,她气呼呼地说不知道。
尚哉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回房间,发现麻纪正在哭,手里还握着一块抹布。尚哉问她怎么了,她将手中的抹布摊开。
“你看啊,这个。”
尚哉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大事不妙。
抹布是用剪开的毛巾叠在一起缝成的,其中有一块不该使用的白毛巾,上面画着Hello Kitty。尚哉知道,麻纪从小就非常喜欢Hello Kitty,一直都在搜集相关产品,那块毛巾就是其中之一。她不可能把毛巾缝成抹布,肯定是铃江干的。
尚哉拿着抹布找到母亲,责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啊。年底大扫除需要很多抹布,所以我才缝了。”
“我不是说那个,是说您为什么偏偏用这条毛巾。家里不是有很多毛巾吗?”
“你不知道啊,不是什么毛巾都能当抹布,要用过一段时间的才行,那条正好啊。”
“但这是麻纪最喜欢的毛巾,您不该用。”
“所以我跟她说用新毛巾就好。年底时别人也送了毛巾,新毛巾用着也舒服。”
“不是那么回事。麻纪喜欢这个花纹,Hello Kitty才是最关键的。”
“真啰嗦!我才不知道什么Kitty不Kitty呢,不就是一只卡通猫吗?一个大人,怎么能为了一两张小猫图大吵大闹!”
铃江并没有意识到错误,完全无意向儿媳妇道歉。若麻纪不再追究也就罢了,但生来争强好胜的她不肯善罢甘休。她向尚哉宣布,只要婆婆不道歉,自己就不理她。铃江听了也不甘示弱,摆出一副“你爱怎么都行”的架势。原本风和日丽的新婚生活顿时变得阴云密布。
麻纪提着超市购物袋回来了。她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裤子的膝盖处有破洞。这种款式就是如此,但铃江完全不能理解。两周前,她就为这不像样的裤子生过一肚子闷气。
“真热啊!”麻纪用手扇着风走了进来,“一出超市就一身汗。”
“老婆辛苦了。”尚哉把风扇转向她。
“完全没风。”麻纪把汗水淋漓的脖子转向风扇,“所以那个令人自豪的风铃根本就不响,对吧?”
“啊。。。。。。嗯。”
也不必故意这么说吧,尚哉心想。麻纪显然是说给铃江听的。
“我是不是该整理一下单据呢?”铃江说道,“重新摆放商品就花了很多工夫,晚上还有商业街餐会,真忙。真是的,一旦有个碍事的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多大麻烦啊。”
麻纪吊起双眉。铃江看都不看她一眼,脱掉拖鞋走进里屋。
“什么?重新摆?”麻纪问道。
“说鲇皿的位置不对,白伊贺放到了黑备前那里。”
麻纪的表情顿时变得就像吃到了难以下咽的东西,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什么白的黑的,不都无所谓嘛!为了摆得好看,我明明花了不少工夫。”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嘛。”
“可你以前不是说,我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吗?”
“嗯,可今天就给妈妈个面子吧。”尚哉双手合十恳求道。
麻纪撇撇嘴,看着尚哉说道:“对了,空调怎么办?得赶紧定下来,三伏天马上就到了。”
.
尚哉不由得缩缩脖子,心想,又来了。
“嗯,我正考虑呢。”
“有什么好考虑的!天气这么热。难道你还打算听妈妈的?”
“不是啊。”
尚哉正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忽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你好。”有人走了进来。
来得正巧,尚哉心想。
“欢迎光临。”
来人穿着T恤衫,外面罩着衬衫,大概三十出头。很少有男性顾客一个人到店里来。
“是柳泽先生吧?”来人分别看了看尚哉和麻纪,问道。
“是的。”尚哉回答道。
“那柳泽麻纪女士是。。。。。。”
“是我。”
来人闻言笑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名片。
看到名片,麻纪瞪大了眼睛,“您是警察?”
“啊?”
尚哉惊叫起来,麻纪将名片递给他。来人是日本桥警察局的刑警,名叫加贺恭一郎。
“您认识三井峰子吗?”加贺问道。
“三井女士?不,不认识。”尚哉看看麻纪。
她略加思索,说道:“莫非是住在小传马町的那位。。。。。。”
“是的,是的。”加贺连连点头,“您认识她?”
“她有时会来,怎么了?”
加贺表情严肃起来,盯着两人说道:“她两天前去世了。”
“啊。。。。。。”麻纪吃了一惊,“怎么去世的?”她小声问。
“我们认为他杀。她脖子上有勒痕。”
“他杀。。。。。。”尚哉看了一眼麻纪,她惊讶得张着嘴。两人面面相觑。
“您说她有时来,具体间隔多久?比如每周来一次?”加贺问麻纪。
“不,”她摇摇头,“大概一个月一次。”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她看了看收银机旁的台历,“大概在一周前。”
“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记得,但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说话了吗?”
“是的,说了一点。”
“如果不介意,请告诉我说话的内容。”
“说了什么。。。。。。当时她来买筷子,说是要送人。但想要的筷子正好卖完了,她没买成就走了。”
“是给谁的礼物?”
“这我就不清楚了。。。。。。”
“她想要的筷子现在还没货吗?”
“我们马上就订货了,但现在还没到,倒是有商品目录。”
加贺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我能看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