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问你,我在自言自语。”
“你这样的自言自语会让人误会的。”
“真是可怜啊,四十五岁的话,和我的年纪一样啊。”志摩子看着报纸,摇摇头。
“你不都五十多了吗?什么差不多啊。”
“四舍五入不就一样了。她的孩子多大了呢?比香苗小一点?”
听志摩子说出香苗的名字,彰文加快了吃大福饼的速度。
“那又怎样?”不出所料,玄一的语气更加不耐烦了。
“没有要怎样啊,我只是说说孩子的年龄。”
“和那家伙没关系,不要提已经离家的人。”
“我只是提了一下名字啊。”
“真烦人!我就是不想听到那个名字。”
不出彰文所料,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他唯恐受到牵连,慌忙吃完大福饼,喝掉杯中的大麦茶。
第二天晚上七点后,加贺再次来到店里。玄一刚好带着敦吉散步回来。店里已经打烊,彰文正要回家。
“你确定是在滨町公园见到三井峰子女士的吗?”刑警的表情比昨天多了几分严肃。
“没错。”玄一答道。
“请您再好好想一想,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记错。请您再好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滨町公园?”
“刑警先生,您也真固执。我没记错。”
“是吗。。。。。。”加贺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对了,刑警先生,您怎么知道那天我见过三井峰子女士?我狠纳闷。”
“我没跟您说?我们在死者的电脑里发现了一封没写完的邮件,上面写着‘遇见了小舟町的钟表店老板’。”
“哦,邮件啊。”
“您确定在见到三井峰子女士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吗?请您好好想想。”
“是一个人。也可能有同伴,但我没看见。”
“知道了。地点是在滨田公园?”加贺紧紧盯着玄一。
“是的,在滨町公园。”玄一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您散步回来大概是几点?”
“七点左右。”
加贺说了声“我明白了,多有打扰”,便离开了。
“这个刑警真是莫名其妙。”玄一边自言自语边朝里面走去。
听见玻璃门打开的声音,彰文抬起头来,吃了一惊,又是加贺。他已经连续三天来店里了。今天他换了一件黑色夹克。
“您又来了啊。”
“对不起,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师傅晚上才回来。”彰文说道。玄一今天去参加朋友的法事,要晚些回来。
“是吗?那可麻烦了。”加贺说道,表情中却没有为难的样子,“快五点半了,要遛狗了吧?莫非今天由夫人去遛?”
“夫人去买东西了,我去遛狗。”
“你?那店里呢?”
“关门。一般傍晚后就没人光顾了。我们六点后就会关门,专心修理。师傅吩咐今天可以五点半关门。”
“哦,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遛狗?当然可以,只是按平常的路线走。”
“我就是想知道平常的路线,拜托了。”
见加贺恭敬地低下头,彰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到了五点半,彰文锁上门,从后门牵出敦吉,走到前门。加贺低头看着敦吉,眯起眼睛。
“是条柴犬啊,几岁了?”
“八岁吧。”
敦吉抬头看了一眼加贺,似乎马上对他失去了兴趣,将头扭向一边。玄一经常抱怨这条狗冷漠,其实他比谁都喜欢这条狗。
敦吉走了起来,彰文牵着绳子跟在后面。敦吉非常清楚走哪条路。
“敦吉这个名字真有意思,是你师傅取的?”加贺和彰文并排边走边说。
“不,是师父的女儿。起初是师父的女儿提出要养狗。”
“他还有女儿?”
.
彰文心想,自己大概又多嘴了。但加贺是刑警,若想调查,肯定能查出来,瞒着也没有意义。
“前不久刚结婚,离家出走了。现在住在两国地区。”
“是她取的名字啊。”
“小姐取的名字时顿奇,但师傅说家里不适合那种洋气的名字,擅自改为敦吉,不知不觉便叫开了。现在看来,敦吉的确比顿奇更合适。”
敦吉嗅着道路往前走,有时会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在路边撒泡尿。它似乎很热,舌头一直耷拉着。
走过日本桥小学后向左拐,左边有家以鸡肉招牌的餐馆,然后再过人形町大道,进入甘酒横丁。这就是平常的路线。滨町公园就在前面。
然而,在穿过人形町大道时,敦吉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出迷茫。
“咦,怎么了?”彰文小声说道。
“走错了?”
“不,应该是这边。”
彰文牵着绳子走进甘酒横丁时,敦吉也老老实实跟了过来,然后又自己走到前面去了。过了一会儿,道路中央出现了狭长的公园。这时滨町绿道,“劝进帐的弁庆”(备注:?—1189,镰仓世代初期高僧,追随源义经。“劝进帐”是发生在源义经和弁庆逃亡奥州途中经过安宅关时的故事。)雕塑矗立在入口。敦吉抬腿想在雕塑旁撒尿,彰文拉拉绳子制止了它。
“那个三角钟真有意思。”加贺忽然说,“我记得那个钟就连不准或停止都是同时。要是表盘有三个,机械也应该有三组。为什么三组机械会同时运转呢?”
“哈哈哈……”彭文大笑起来,“不可思议吧,我一开始也不明白。拆开后我吃了一惊,不由得感叹以前的人想象力真丰富。”
“不能告诉我原理吗?”
“这个嘛……”
明治座出现在眼前,再往前就是滨町公园。
“寺田钟表店是什么时候创办的?”
“我听说是从师父的父亲那一代开始的。据说当时更靠近茅场町,遭遇火灾后搬到了现在小舟町。”
“这么说还是家老店。”
彰文苦笑。
“师父就讨厌老店这种说法。日本桥一带有很多持续了几百年老店。而且我们家和其他店铺不同,店里根本没什么有名的商品。都是从生产商那里进货,主要收人也来源于给客人修理钟表。”
“我听说你们店是靠技术吃饭的,尤其在修理旧钟表方面无人可比。”
“师父很厉害,无论什么东西都能修。别看他块头大,手指却非常灵活。再过多少年我也赶不上他。”
“你为什么会来寺田钟表店工作?”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从小就喜欢钟表,不是石英钟或电子表,而是靠发条和钟摆运转的机械表。我第一次看到老钟表的内部构造时就非常感动,想做这样的工作。”
“真不错。”加贺点点头,“寺田钟表店后继有人,老板也算放心了。”
“我还差得远呢。现在能修机械表的手艺人越来越少,我还得努力。但是机械表行业正萎缩,将来还不知会怎么样。”
“没关系,好东西是不会消亡的。”加贺语气坚定地说。
两人走过明治座,到了滨町公园,穿过一块绘有花纹的空地,走近草坪。遛狗的人正三五成群地聊天,他们的狗都很名贵。
“到了傍晚,遛狗的人就会聚集到这里。”彰文小声说道。
“嗯,这里是爱犬人士的交流场所。”加贺答道。他好像打听过了。
一位牵着卷毛狮子狗的白发老太太点头问好,彰文也回应“晚上好”。这种交流的确让人心情舒畅。
老太太看了看加贺,瞪大眼睛,似乎有些惊讶。
“昨天多谢了。”加贺点头致谢。
“后来你找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找得很辛苦。”
“哦,刑警也不容易啊。”
老太太离开后,彰文问加贺:“您在找什么?”
“这个人。”加贺拿出一张照片,是三井峰子的,前几天彰文也看过。“没人见过她。”
“您的意思是……”
“前天我问寺田玄一先生,他说六月十号傍晚六点左右在这个公园见过三井峰子女士。你也听到了吧?”
“是啊。”
“昨天我又来这里,询问遛狗的人是否见过三井女士,但没人见过她,却都记得寺田玄一先生带敦吉来过。敦吉在这里好像很受欢迎。”
“大概因为名字与众不同吧。”
“我正问着,寺田先生带着敦吉来了,我就藏了起来,然后才去了他家。”
“所以您才会在那个时间来。”
彰文这才明白为什么加贺不停追问玄一有没有记错。
“因此我有点想不通。除了寺田玄一先生,再没别人见过三井峰子女士,这究竟为什么呢?”
“三井女士也是来遛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