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甚么要多此一举?再怎么说,巡逻队员也只是外行人,又不是警察。你叫一个外行人去收集跟犯人有关的线索,不是等于叫他去乱搞一通吗?」
「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希望能尽量减少滑雪场的损失而已…」
「不就是一两亿吗?有甚么了不起的?既然都已经答应要付钱了,如果不把钱交到犯人手上,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您教训得是,是我太轻率了。」宫内不停地鞠躬道歉。
「请容我打岔一下。」仓田打断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照藤崎绘留的说法,犯人似乎已经把钱拿走了。」
笕和宫内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仓田身上,同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你这句话是甚么意思?」笕大声质问。
「她说她按照犯人的要求,把钱放在滑雪道后,犯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钱拿走了。所以钱确实已经交到犯人手上,为甚么犯人还会寄来这样的信呢…」仓田又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楚犯人到底在想甚么。」
「犯人现身了?仓田,这是真的吗?」宫内以狐疑的目光望向仓田。
「藤崎是这么说的。她没有理由说谎。」
「可是…问题是…」宫内的眼神游移不定。
「不对,那家伙并不是犯人。」中垣语出惊人地说。「那人可能只是刚好路过,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看到那个叫作藤崎还是甚么的女巡逻队员把甚么东西放在雪地上,基于好奇才拿走的。」
「怎么可能?当时藤崎他们都还在场,如果想要偷东西,应该会等他们离开才动手。更何况,我不认为这种巧合有这么容易发生。」
「可是也没有人可以证明那家伙就是犯人不是吗?」中垣突然加快说话的速度,汗水从太阳穴滴下。
「或许只是犯人的手下也说不定,但是既然已经把钱拿走了,肯定是犯人的同伴吧?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实吗?为甚么不从最单纯的角度来想呢?为甚么你会认为那家伙不是犯人呢?」
没有人可以回答仓田的问题。笕以一种非常凌厉的眼神瞪着中垣。中垣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拚命地摇头。坐在他旁边的松宫则是一脸茫然,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总而言之,」宫内打破沉默。「既然收到这封信,就表示交易还没有成立。虽然不知道是谁把钱拿走的,但是犯人考虑到动用报复手段却是事实。…社长,当务之急是不是先来研拟个甚么对策比较好?
「嗯,言之有理。」笕点头称是,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瞥向仓田。「你随便编个理由,让今天的营业到此全部结束,夜间营业也暂停。」
「可是社长…」
「没有时间了,不知道犯人下一步有甚么反应,还不赶快给我动起来!」笕大吼一声,指着门外。
仓田鞠躬后,转身就走。事实上,马上结束营业的确是比较好的选择。只是在他前往管理事务所的同时也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悬念在内心膨胀发酵。有点不太对劲。在这个事件的背后,肯定还有甚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42
根津滑行在茂密的树林之间,速度几乎没有放慢。横生的树枝从眼前掠过,转瞬间就在身后消失不见。只要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狠狠地撞上树,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减速慢行。他可不认为抢走现金的犯人会停在哪个地方等他们来抓。更何况根津他们正滑行于厚达两公尺的积雪上,要是在这种地方随便停下来的话,两只脚马上就会深陷在雪地里,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前进了。
身后传来滑板擦过雪面的声音,是濑利千晶。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她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跟在自己后面。根津想起自己在森林里跟踪她的事,确切的时间早已不复记忆,但以她的滑雪技术来说,要以这种程度的速度跟在根津后面根本不是甚么难事。
根津终于穿出森林,眼前是片雪白的斜坡,几乎没有半点滑雪的痕迹,正中央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铁塔。这里是缆车底下禁止滑行的区域,而且很靠近第二次交易时,绘留从缆车上把现金丢下去的地方。
「根津先生,你看那里!」
千晶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根津也注意到铁塔旁有人影,而且还是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色的滑雪服,是那个拿走背包后扬长而去的雪地滑板高手。另一个则穿着黑色的滑雪服,就体格上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被灰色滑雪服拿走的背包此刻就背在身穿黑色滑雪服的那个人背上。
那两个人似乎也发现根津他们的存在,慌张地开始滑行。黑色滑雪客跳上雪地滑板。不一会儿,两人便往左右两边分开,灰色往左、黑色往右边的森林滑去。
根津想起来了,穿过右侧的森林之后,前面是座悬崖。
难道他又打算从那边跳下去吗…?
「我去追那个黑色的!」根津大声喊叫,同时改变滑板的方向,追着身穿黑色滑雪服的男人冲进森林里。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黑色滑雪客的滑雪技术已经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重心压得很低,只用下半身去因应坡度的变化,同时还能瞬间切换方向,而且几乎完全没有减速。根津一边紧追不舍,一边觉得自己全身冒冷汗。要是输给恐惧的心理,稍微放慢速度的话,马上就会被拉开距离。但也不能因此就暴冲到雪地滑板失去控制,只要注意力一分散,肯定会摔得人仰马翻。
当根津再次穿过森林,眼前又是一片雪白的斜坡,斜坡的另一边只看得见天空。然而黑色滑雪客却依旧没有要放慢速度的迹象,反而把重心压得更低,看起来就像是试图要减少空气的阻力一样。
完全没有流露出迷惘或犹豫的样子,黑色滑雪客自信满满地飞跃在半空中。
根津也马上顺着他的铁竿往前滑,只见悬崖一吋吋地逼近眼前,悬崖的正下方有个沼泽,要是掉进那个沼泽里,恐怕不只是受伤而已。
该怎么办?要放弃吗?──根津只犹豫了千分之一秒便做出决定。如果现在不跳下去的话,就枉费他大老远追到这里来了。
根津把注意力集中在全身的每一吋神经上,计算着跳下去的时机。这一跳可不是甚么花式的腾空表演,而是攸关自己的生死。
身体被抛到半空中,感觉自己正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空气,听觉已经麻痹了。根津凝视着着地点,那是一面白色的斜坡,上头覆盖着一层宛如棉花般柔软的雪,根津祈祷自己能够平安无事地到达那里。
下一个瞬间,他降落在比他所想的再往前几公尺的地方。虽然感受到落地时的冲击,但是远比想象中的还要轻。于是他又继续在雪地上滑行。雪雾在两侧纷飞。
根津把视线望向前方,黑色滑雪客的背影就在他的正前方。对方也正一路卷起白烟往前滑行,不过速度倒是根津占了上风。或许是察觉到根津的气息,黑色滑雪客回头张望了一下,似乎流露出些许焦躁的情绪。
一定追得上──根津深信不疑。
就在这个时候,根津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冲击力道从雪地滑板的底部传了过来。心想不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的身体被抛到半空中,天空和地面整个颠倒过来。
背部狠狠地撞在雪地上,又滚了几圈才停下。身体被埋在雪堆里,动弹不得。整个防风镜上都是雪,害他甚么都看不见。
他把防风镜连同帽子一起摘掉,把雪地滑板从双脚上拆下,拚命地爬出雪堆,往四周一看。
在距离自己大约十公尺外的地方,黑色滑雪客也被埋在雪堆里。根津回头看看他们滑过的痕迹,发现地上躺着一截颇粗的树干,上头覆盖着白雪。看样子他们似乎是撞上这截树干了。
黑色滑雪客还在雪堆里挣扎,好像是雪地滑板整个都被雪埋住了,所以才会一动也不能动。根津试图靠近他,但是因为两条腿都陷在雪地里,实在是寸步难行。尽管如此,他还是使尽全力走到黑色滑雪客旁边。
「喂!」根津出声叫他。
或许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黑色滑雪客沉默地低着头,十分老实地束手就擒。但是因为戴着面罩和防风镜的关系,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是要自己把面罩脱掉?」根津放话。「还是要我动手?」
黑色滑雪客叹了一口气,不再多做挣扎地把面罩脱掉,再把防风镜也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