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久之后,我走到的却是陈列历史小说的死胡同。原来我只是在里头不停绕圈子罢了。怎么会这样?我毫无头绪,接着我走进一个宛如凭空冒出来似的通道,前面又是其他书籍区。好像是外国文学,并列的书背都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
我不知不觉间小跑步起来,额头也开始冒出汗珠。
怎么搞的?
我停下脚步,调整呼吸。不管怎么想,这都太异常了。这世上哪间图书馆会让大男人东奔西跑好几分钟,却连出口都找不到?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鞋底有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踏到东西了。我抬起脚。
掉在地上的是火柴棒,我对萤光粉红的火柴头有印象,一定是刚才弄掉的火柴棒,也就是说我跑来跑去,最后竟跑回原地吗?
可是我看了看周围的书架,脑袋更加混乱。我刚才看到的那些昭和初期侦探作家的书,连一本都不见踪影。放在相同位置的全是我没看过也没听过的作家作品。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不光是书,连书架也不一样了。本来应该是钢制的书架,现在却成了焦褐色的木制书架。铺油地毡的地板也一样变成木板地,有股小时候在小学走廊闻到的怀念油臭味。
“这里……是哪里?”
我呢喃。四周鸦雀无声,连我的呢喃都像在室内回响。而且四周还一片阴暗,没有亮晃晃地绽放白光的萤光灯,只有天花板各处点着电灯泡。
叩,右方传来声响。
我朝那边望去,看见有人穿过书架之间,格纹衣服的影子残留在眼底。
得救了——我心想。
虽然有点逊,不过只要跟在那个人后面应该就可以出去了吧。我快步追上去。
然而在我弯过书架转角时,对方也抢先一步往右弯。我又只瞥到他的背影。不过从背影来看可以看出那是一名男子。对方穿着格纹西装,手中似乎握着手杖,装扮是难得一见的时尚。叩叩似乎是手杖敲在地板的声响。
我循声追赶男子,可是男子似乎没有停步的打算,他像要甩开跟上去的我似地在书架间穿梭游走。
然后手杖的声响冷不防地消失了。太好了,他终于停下来了——我放下心来,弯进男子应该转进去的转角。
然而那里没有男子的踪影。我焦急地左顾右盼,哪儿都不见人影。男子烟雾般消失了。
正当我心想怎么可能的时候,看到了意外的东西。那是一座从天花板延伸而下的螺旋阶梯。明明直到刚才都没有,它却像凭空出现一般唐突出现在眼前。
我决定姑且先上楼看看。如果不上楼梯,我似乎就得永远旁徨地困在这座迷宫里了。
楼梯上方一样是排列着书架的楼层。我从来都不晓得这个图书馆有这样的房间。每一座书架都非常陈旧,上头的书也一样古老。我从旁边的架上取出厚重的书本,似乎是一本博物图监。是拉丁文吗?我看不懂。
放回书的时候,我感觉右边有人,转头一看,一个穿着白色洋装、年约十四、五岁的女孩正面向我伫立。
※※※
总觉得好久没遇到人了,这下子应该能够脱离这座奇妙的迷宫。
女孩眼珠朝上盯着我走近一两步,然后她交互看了看手中的纸和我,忽然展颜微笑。那是我许久不曾看到、纯洁无垢的笑容,我莫名受到震慑而退了一步。
“啊,太好了。”她说。这声音也是出自正确的发声方法,鲜少在这年头的小女生身上听到了,“您果然来了。”
“你在找我?”
“是的。我被吩咐代理来迎接您。”她以清脆的语调说,“能够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你说被吩咐来接我,是谁吩咐的?不,更重要的是,”我看着她那双大眼睛问,“你是谁?”
“我叫小绿。日野绿。”她说,利落行了个礼。
“小绿?”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见过她,“你为甚么会找我?”
“因为,”她说,“不是说好要在这里见面的吗?下午一点的时候。”
“说好一点见?跟谁?”
“跟市长。”
“市长?”我惊叫。“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不记得我跟市长有约。我从来没见过市长啊。”
“可是市长说您在电话中答应了,而且也寄了确认信函给您了。”
“确认信函?我没收到那种东西啊?”
“那就奇怪了。市长的确是说跟侦探约好……”
“侦探?谁是侦探?”
我问,小绿默默地指着我。
“别说笑了。”我挥舞手掌苦笑,“市长搞错人了啦,我不是甚么侦探。”
“可是照片……”小绿看着手中的纸,然后又看我,“果然是您呀。一模一样。连服装都相同。”
“借看一下。”
我从小绿手中接过照片。才看上一眼,我就忍不住吃了一惊。照片上的人确实长得跟我一样,可是他的打扮古怪极了。照片里的人穿着皱巴巴的格纹西装,戴着圆框眼镜,头发又长又蓬乱。
“这个人的确长得很像我,可是衣服完全不一……”说到这里,我哑然失声。因为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是照片中的那套格纹西装。不可能。我出门时穿的根本就不是这身衣服。
我赫然惊觉。刚才在迷宫里看到的男子,穿的不就是这套衣服吗?那家伙的衣服怎么现在会变成我的衣服呢?
“您果然就是侦探先生。请别捉弄人了。”小绿恢复笑容。“您就是侦探天下一先生吧?”
“天下一?不,我是……”
此时我的脑中有甚么东西迸裂了,就像一片烟雾急遽在记忆中扩散开来。
天下一——我知道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