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加贺警部补。”
“这样又太疏远了。”
“不然,加贺先生…可以吗?”
“嗯,就这样吧。”这个五官深邃的表哥点点头,“上次办案时也提过,一旦搜查一课接手,主角就是你们,不必客气,有甚么指示尽管吩咐。”
“话是这么说…”松宫皱起眉,突然间,会议厅里的气氛一变。望向入口,搜查一课的理事官与管理官等高阶主管随系长石垣走进会议厅,最后现身的是日本桥署的署长。
一行人在长官席上就座后,侦查会议旋即展开。
负责主持会议的是石垣,首先由辖区刑事课长、鉴识员及机动搜查队代表轮流报告,让所有人晓得目前的案情进展。
被害人青柳武明,五十五岁,为建筑零件制造商“金关金属”的制造总部部长。新宿的总公司留有他昨天傍晚六点多下班的纪录,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日本桥地区,目前查不出答案,家属也不清楚原因。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到五十分左右,被害人在江户桥地下道遇刺后,硬撑着走到日本桥,倒地不久便被派出所的安田巡查发现,并立刻送往医院,但很快就宣布不治。凶器是全长约十八公分的折迭刀,刀刃部份长八公分,深深刺入被害人胸口至刀柄。或许是难以拔出,凶手决定弃刀,仅拿布擦去指纹。
案发两小时后,也就是十一点十分,紧急动员的巡警注意到日本桥人形町一带的滨町绿道公园里,躲着一名行迹可疑的男子,刚要上前盘问,男子竟拔腿就跑。为甩开紧追的巡警,男子在横越新大桥大道时,被卡车撞飞,头部受强烈撞击,当场失去意识。巡警连忙叫救护车,却在男子身上的皮夹里看见青柳武明的驾照,分析男子涉嫌重大。此外,还在男子藏身处寻获一个公文包。
至于男子的姓名与住址,则是透过他所持的轻型机车驾照得到确认。嫌犯八岛冬树,二十六岁,现居足立区的梅田。十一点多时,八岛的手机响起,来电名称显示为“香织”。巡警接起后,得知对方是八岛的同居人中原香织。听见八岛出车祸,她立刻赶往医院,但因受到的打击太大,暂时无法接受侦讯。
从八岛身上搜出的皮夹及遗落在滨町绿道的公文包,已由青柳武明的家属确认。
以上就是目前厘清的案件梗概,接下来会据此定出侦查方针及调度警力。
一旦正式展开侦查,大伙通常会战战兢兢地面对案件,今天的气氛却比平日轻松。不仅理事官和管理官发言时偶尔露出微笑,长官席上的高阶主管亦显得老神在在,连松宫身边的刑警也少了几分紧绷。看样子,所有人都认为这案子不难侦破。
接着,刑警按被分派到的任务,各自展开小组会议。松宫与加贺隶属小林主任领头的小组,主要负责鉴识侦查的部份。原本应该针对与被害人有关的事物进行调查,但这次不太一样。
“先想办法厘清八岛与被害人的关系。松宫,你们去医院一趟。听说八岛的同居女友昨晚一直守在那边,看看她的状况能不能接受问话。负责证物的小组要开车前往,你们也一道吧。”小林下达指示。
“明白。”松宫回道。
“嗯,只要八岛恢复意识就好办了。不过,为防万一,你们得有最坏的打算,查得出的事情就尽全力查吧。”小林的语气比平日多几分乐观。
负责证物的人马是坂上及一名日本桥署的年轻刑警,开车的是后者。加贺坐上副驾驶座,松宫和坂上跟着钻进后座。
“希望能速速破案。”发动引擎不久,坂上开口:“祈祷八岛那家伙运气好一点,赶快醒来交代来龙去脉,而且动机不要太复杂,纯粹想抢钱就太理想啦,像是随机找上有钱人下手之类的。”
“他应该就是为了钱吧,皮夹和公文包不都拿走了?”松宫应道。
“果真如此就谢天谢地,偏偏疑点不少。你想,一般会挑那种地方下手吗?就算行人不多,仍是热闹的市中心,犯案时间也不算太晚,不小心被目击可不妙,脑袋清楚的人是不可能那么干的。”
“假如是处于脑袋不太清楚的状况下呢?比方磕药。”
“若是那种状况,会议中早就提出。八岛送医后一定做过各种检查,当然也包括抽血吧。真要细究,比较可能是喝醉,一时冲动杀害青柳,但这样无法解释他为何随身携带凶器。换句话说,此案应该是有某种程度计划的犯罪。可恶,看情形真的只能等八岛清醒交代了。”坂上烦躁地搔搔头。
松宫望着副驾驶座的加贺后脑勺,只见他笔直凝视前方不发一语,似乎打定主意,除非有人征询他的意见,否则绝不插嘴搜查一课人员之间的对话。
昨晚留守医院的是地域课一名叫佐伯的巡查。据他表示,昨晚到现在没任何异状,八岛已被送进加护病房,目前谢绝会客。
“那位中原小姐呢?”松宫问。
“她一直在等候室,刚才说要去便利商店,应该快回来了。”
“她整晚都待在这里?”
“是的。”
“八岛不是还不能会客?她耗在医院也没用啊…”
“话是没错…”
松宫叹口气,望向加贺与坂上。
“会议上提过,她大受打击无法接受侦讯吧?想必是吓到脑袋混乱,没办法冷静下判断。”坂上压低音量。
等待中原香织时,他们决定先找八岛的主治医师了解状况。这位瘦削的医师年约四十五、六,在结束长达五个钟头的手术后,与其它负责的医护人员轮流稍事休息及观察患者的术后状况。面对警方的询问,医师显得有点不耐。
“太专业的术语容我直接省略,最严重的伤是头盖骨的复杂性骨折,影响到脑部,导致病人意识不明。简单讲就是这样。”
“可能恢复意识吗?若能恢复,大概是甚么时候?”
坂上的语气难掩焦躁,但医师冷淡地摇摇头:
“恕我无法给您确切的答案。说得明白点,以病人目前的状况,很可能不再醒来,但就算突然睁开眼睛也不奇怪,毕竟不乏昏迷数个月却奇迹清醒的案例。只不过,相较之下,更多病人是陷入永眠状态。”
站在斜后方的松宫看见坂上失望地垮下肩膀,不禁心想,此刻自己的背影应该也一样失落吧。
松宫一行人回到一楼,佐伯巡查便领着一名年轻女子迎上来,约莫就是中原香织。她穿衬衫和牛仔裤,加了件开襟羊毛衫,抱着折成一团的羽绒夹克及一个大包包,似乎没化妆,而且气色不太好,一头长发也有些凌乱。
松宫等人带中原香织到一角的咖啡店,幸好这时候没客人,解释原委后,店家提供靠里的两张桌子给他们使用。坂上一坐下就在找烟灰缸,不过医院内当然禁烟。
“还好吗?”松宫问中原香织:“心情有没有比较平静?”
她仍低着头,小声回答:“嗯,多多少少。”
“事情的经过,妳听说了吗?”
见她没吭声,松宫润润唇,继续道:“昨晚中央区的日本桥发生一起男性遇刺案。警方随即展开搜查,发现一名行迹可疑的男子,刚要上前盘问,男子转身就逃,却在横越大马路时被卡车撞上。那名试图逃走的男子,就是八岛冬树先生。”
中原香织抬起脸,视线扫过四名刑警后,望向松宫。
“我刚刚在报纸上看见那则报导。冬树没干那种事,他不可能杀伤人…那么恐怖的事…”
“不过,从他身上找到被害人的皮夹。”
中原香织睁大眼,虚弱地回句“一定是哪里搞错”,便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