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织微微点头,依旧紧闭双唇。
“今天早上,我曾问你们的私生活方面有没有甚么改变,妳回答‘跟平常一样’。为何要隐瞒怀孕的事?”
香织不发一语,两手在膝上或交迭,或摩挲。
“他…八岛先生自然知道吧?”小林低语。
香织有些惊吓,身子一僵,轻轻点头。
“不过,你们还没结婚,是没打算入籍吗?”
香织微张嘴,润润唇后应道:“要入籍。我们讲好在孩子出生前去办登记。”
“得先解决现实面的难题,是吗?听说一直找不到工作,他很烦恼?”
“那部份…确实有些压力。可是,他说只要康复,就能像之前一样工作赚钱。”
“对了,他两个月发现身体不适,是怎么回事?”
“嗯,他的颈子…”
“颈子?”
“早前他就常觉得颈子很紧,两个月前情况恶化,之后左手甚至感到麻痹,无法动弹。”
“还满严重的,有没有查出病因?”
“不晓得,他都没去医院检查。不过,最近好多了,所以他振作精神说要赶快找到工作…”她突然紧抿双唇,激动得无法言语。
“孩子出生后,开销便会增加,应该由不得你们悠哉地走一步算一步吧。”小林的话颇无情,“八岛先生有何打算?”
香织深呼吸后,瞪着小林。“总会有办法。只要同心协力,一定能克服难关,我们就是这样一路互相扶持走来。刚到东京时,我们就约定,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要携手度过。”
所以,冬树绝不会做出谋财害命那种事!她挑衅的眼神坚定地诉说这一点。小林见状,约莫是不希望再刺激香织,只默默颔首。
“总之,妳先回家休息。”松宫劝道:“硬撑只会搞坏身体,对肚里的孩子也不好。我送妳吧。”
“不,怎么能麻烦你们。”
“别客气。问话问到这么晚,把案件关系人送到家门口是警方应尽的义务。”小林出声:“何况,即使妳守在这里,他的病情也不会因此好转。”
这话听来刺耳,却是事实。香织心底也明白,重重点头。
于是,松宫在医院门口告别小林,送香织返家。
上出租车后,两人都沉默不语,香织先开口:“不好意思,想请教一下。听说,被害人遇刺后,还撑着走到日本桥?”
“是的。”
“日本桥…就是那座吧?全日本道路的起点…”
“妳是指‘道路元标’吗?对,就是那座桥。怎么啦?”
香织缓几口气后,望着斜下方继续道:“当初,我们是一路搭便车到东京。”
“搭便车?这年代还有这种事?”
或许是松宫讶异的神情太滑稽,香织微微一笑。
“很可笑吧,身在二十一世纪,居然用搭便车这招。但我们身无分文,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不过,沿途都有好心人愿意载我们一段路。假如对方问要去东京的哪里,我们就回答‘这条路抵达东京的那个地方’。最后,让我们搭便车的卡车司机,在日本桥头放我们下车。踏上桥,我们不禁大呼万岁,想到此处就是人生的新起点,真的觉得好幸福。”她从提包拿出手帕,按着眼睛下方。“抱歉。”
松宫不知怎么回应,只好默默望着前方。巨大的千住新桥已近在眼前。
9
第二天也是一早便召开侦查会议。警察们围着石垣依序报告搜查进展,内容大半是松宫已知的消息。
轮到松宫时,他起立报告昨天的调查成果,但没说出青柳武明曾去“鬼灯屋”买眼镜盒。因为加贺交代,还不确定与案子有关,先保留比较好,而松宫也有同感。
至于中原香织怀孕一事则由小林报告,话一出口,会议室内顿时一阵骚动。
“现下的年轻人穷归穷,孩子倒是生得很快。”松宫身旁一名日本桥署的资深老刑警嘟囔着。
会议后是鉴识小组的讨论时间,松宫与加贺则打算前往“金关金属”位于国立的工厂。
但两人才踏出警署,加贺便正色对松宫说:“松宫刑警,到国立工厂调查,日本桥署的刑警跟着也没帮助,那边你全权处理吧。”
“恭…加贺先生呢?”
“嗯,昨天也提过,我想再多绕几遍。”
“你又要去甘酒横丁?”
“不止那一带,范围会拉大。我很在意案发当晚,被害人去那里的理由。”加贺看着松宫,戏谑一笑。“不过是走访调查,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松宫瞪向表哥,“那我有条件。不管掌握到任何消息都要告诉我,即使是与案件无关的事。”
加贺恢复认真的神情,点点头。“当然,我答应你。”
“那就兵分二路。调查完‘金关金属’,我会联络你。”
“好。”加贺随即大步离开,似乎没打算坐出租车。
松宫暗忖,加贺约莫是想查出除了“鬼灯屋”,那一带还有没有其它目击青柳武明的店家。虽然内心十分在意,很想与加贺一起查访,但他决定交给加贺处理。况且,国立工厂的侦查也很重要。
松宫先到东京车站搭电车,往国立工厂移动。光抵达京王线的中河原站已耗费将近一个钟头,出站后,他便跳上出租车。
车子沿多摩川前进,夹道几乎全是空地,民宅很少。看得到的建筑大半是地区工厂、仓库或公家机关之类的,偶尔会出现雄伟林立的小区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