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子没有问他把识别证借给了谁,为甚么他的姓名不能继续留在登记本上。她在这个问题上,也遵守了两人之间默契。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渐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三岛似乎准备踏进一个危险的世界。
和篡改登记表有关吗?
还有另一件值得在意的事。就是六日那天寄来的箱子。那件事也很奇怪,里面到底是甚么?
直接问三岛是最迅速的解决方法。她知道三岛的手机号码,但是,她还在犹豫该不该打电话。他一定会假装自己在北海道或东北,自己该如何回应?如果质问他,其实根本在美滨,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不会怎么样,只有两个人的关系从此画上句点,也可能会毁了他设计的一切。她很担心自己的一通电话会破坏某些事。
她渐渐深信,三岛打算在八月八日做甚么事,只是她无法想像是甚么事,只知道绝对不是甚么好事。
她开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按原计划出国旅行。一旦中止,或许真的会破坏三岛的计划,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想出国。
左思右想之后,她想到一个折衷方案。延迟一天出国。把出发日期改到八日,如果在自己出国之前,没有发生任何事,就告诉自己要放心。于是,她要求旅行社变更日期,对方回答她,刚好有小牧出发,途经关西机场的班机。
今天就是她出发的日子──
今天早上出门前,她在家里得知了新阳事件,但因为事件的规模太大,淳子无法立刻和自己产生连结,只是以旁观者的身分觉得发生了骇人听闻的事。
直到她得知被偷的直升机是锦重工业制造时,才产生了窒息般的冲击。而且,直升机原本停在第三停机库。前天,她受三岛之托,把木箱送去的地方正是第三停机库。
更重要的是,这起事件和核电厂有关。这些因素都和三岛有关。难道他计划的就是这件事?
但她同时也觉得难以置信。他不可能做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只是巧合而已。他得知这件事,一定也会震惊不已,但是──
左思右想后,她还是决定带着行李箱来机场。虽然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出国旅行,但她想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
到了机场之后,她没有吃饭,就来到入境大厅的电视前了解事件的进展,她打算根据事件的发展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直至目前为止的发展,她完全找不出任何根据可以断言这起事件和三岛无关,反而可以强烈感受到三岛的影子。尤其是营救孩子那件事。淳子想起他随身携带的那张照片。
她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即使因为这通电话造成分手,她也只能认了。
但是,电话无法接通。三岛似乎关掉了手机电源。她想了一下原因,但最后还是理不出头绪。
她再度回到入境大厅,直到前一刻,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
距离办理登机手续截止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
“还有五分钟。”
机场警察牧野看着手表嘀咕道。他和同事清水假装是机场工作人员,站在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旁。他们的目光巡视着前来办理登记手续的旅客,但大部份旅客都在办理一个多小时后起飞班机的登机手续。和国内线不同,很少有人在出发前一刻才匆匆赶来办理手续。
牧野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是一个长头发、典型日本美女的脸部照片。照片上的女人表情很僵硬,因为这是从锦重工业员工登记资料影印下来的黑白照片,而且还是用传真寄过来,很多细节都看不清楚,当事人的样子可能和照片上完全不同。
牧野的左耳内有一个耳机,耳机传来声音。
“牧野,听得到吗?”是机场警察分局的无线总部在呼叫。
牧野按了藏在手心里的对讲机开关,小声地回答:“听得到。”
“旅行社和航空公司都没有接到取消的电话,直到最后都不能大意。”
“了解,但已经没时间了。”
“听说赤岭淳子经常出国,可能以为稍微迟到也不会有问题。”
“知道了。”
真希望自己也可以经常出国。牧野心想道,斜眼瞥了一眼柜台上方。那里是将在一小时后出发前往法兰克福班机的旅客名单,其中只有赤岭淳子还没有办理登机手续。
牧野忍不住焦急起来,担心赤岭淳子发现自己和同事在这里监视。
※※※
赤岭淳子拉着底部有轮子的行李箱走出入境大厅,走向出境大厅的方向。中途有一个派出所,几名警官进进出出。淳子呆然地看着他们,经过了派出所。
淳子已经放弃办理登机手续,她来到出境大厅,是想办理取消手续。
和一个小时前一样,她经过入口。她的心情和行李箱都变重了,她甚至不想走路。
办理登机手续柜台前大排长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转身离开了。光是想像自己拨开人群,挤到柜台前要求取消班机,心情就忍不住忧郁起来。她打算找一个公用电话,在电话中比较容易说取消的理由。只要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了车祸,对方或许会表示同情。
她抱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航站大厦,再度把行李箱推向入境大厅。不久之前,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带着这种心情迎接今天这个出游的日子。
她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身后的人撞到了她。她惊讶地一回头,发现是穿着制服的警官。
“啊,对不起。”年轻警官看着淳子的脸道歉后快步离开了。今天好像到处都是警察,是不是和新阳事件有关?
那件事和三岛幸一有关──她已经对此深信不疑。不仅是因为最近他经常拜托她做一些奇怪的事,而是她想起他这一阵子不太对劲。即使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心事重重。
紧张和恐惧宛如海浪般打向她的心头。她感到头痛,想要呕吐,甚至走路都有点困难。
入境大厅的入口就在前方,但她这次没有走进去,而是从沿着建筑物的步道向左转。再转一个弯,就是计程车招呼站。也许应该在搭计程车前先打电话。
刚才超越淳子的年轻警官站在转角处,他和另一名警官眼神锐利地注视四处,似乎正在找人。他们手上都拿着纸,不时低头看一下。可能是要找的人的照片。
淳子走过他们面前,两名警官看了她一眼,但甚么都没说。
她东张西望找电话,突然感到天昏地暗,身体失去了重心。她立刻蹲了下来。心跳加速,好像刚完成一场全速赛跑。
“你怎么了?没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淳子用手摸着额头,轻轻点了点头。探头看着她的是刚才的年轻警官。
“对不起,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你站起来时别太快了。”
“好,我已经没事了。”她撑着行李箱站了起来,觉得仍然有点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