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天后的一个下午,梅德呆在自己的工作室中完成一幅油画,看着画面上的一块块红色、黑色、黄色。梅德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一连几天,梅德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他突然发现,这种寝食难安的感觉和十年前的这几天几乎完全一样。

他放下调色板和画笔,走到厨房中,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冻啤酒。

梅德坐到沙发上,把啤酒倒在一个玻璃杯中,呷了一口,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突然,玻璃杯发出一丝细小的声音,随即“嚓”地一声裂成两半,啤酒从茶几淌到地板上。

梅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裂成两半的玻璃杯。一瞬间,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在空旷的房间响起。

梅德快步走到电话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袁滨打来的。

“喂,袁滨?那件事情怎么样了?没被人察觉吧?”梅德接起电话,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传来袁滨爽朗的笑声:“梅德,你绝对想像不到,这件事比我们预料中的要顺利多了!”

“哦?你是说,没有人怀疑你在尸鉴报告中做了手脚?”

“是的,他们很信任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昨天下午,那具尸体就已经送去火化了,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人发现我在死亡时间上做了假。”

“这么说,那具尸体一直没有人来认领?”

“警察在周围的城镇发布了认领尸体的公告,但没有任何人前来。警察不能一直等下去,只有将它火化了。”

“那警察有没有调查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一起谋杀案?”

“嗯……怎么说呢,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这具尸体身上,没找到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再加上这么多天了,既没人来认领,也没人来报案,所以警察准备对这件事冷处理,不会再持续调查下去。”

梅德松了一口气:“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电话那头的袁滨愣了一下:“怎么,我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是太高兴?”

“我……啊,不……”

“到底怎么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梅德的目光集中到了那个碎裂的玻璃杯上,他想了一会儿,说:“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也许……并没有结束。”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对不起,也许是我想多了,大概……”

“不,梅德。”袁滨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只是没说出来。但我没想到,你也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又是半分钟的沉默。

“我老是在想,几天前的那件溺水案,真的只是一次巧合?或者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梅德说。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真把它当成是一次凑巧,我们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梅德,其实我早就想说——也许,我们应该找到余晖和李远,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经历的,现在也应该一起商量商量。”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自从高中毕业后,他们俩就完全和我们失去了联系,现在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只要我们想找到他们,那并不难。”袁滨说,“这样吧,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想办法联系他们。”

“好的,你一有他们的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我会的,再见。”

“再见。”

四人夜话(10)

两天后,袁滨再次打来了电话。

“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梅德问。

“余晖找到了,他就住在离我们这儿不远的C市,具体地址我也问清楚了,坐车的话只要四个多小时就能到。而且,我也问到了他的手机号码。”

“你打了吗?”

“打过了,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我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我想,我们只能亲自到他家去找他了,希望他没搬家。”

“那李远呢?”

“李远就有些奇怪了,我打电话问了以前的同学、老师,竟没有一个人和他有联系,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梅德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先去找余晖吧,也许他知道李远的下落呢?”

“好,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都行,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

“那好,我现在马上去向单位请年休假,我们一会儿就去C市。”

“你办妥当后,就直接去北门车站。我们两小时后在那儿碰头,行吗?”

“行,再见。”袁滨挂了电话。

两个小时后,梅德准时在车站见到了袁滨。两人登上去C市的汽车。

坐在宽敞、舒适的空调车内,梅德和袁滨透过车窗看沿途的风光——这是一条比较陌生的道路,他们两人都很少去C市。

汽车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下车后,梅德和袁滨来到车站附近一家西式快餐店。坐下后,梅德看了看表,对侍者说:“我们在这里只能待25分钟。要两瓶汽酒、牛饼扒餐、肉汤和烤土豆。”

侍者急忙去了。

梅德和袁滨沉默着,碰了碰酒杯。袁滨一边吃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余晖的家住在江阳路英苑小区。不知道离这里远不远?”

梅德耸了耸肩:“吃完饭再说吧。”

走出饭店,袁滨抬手招了一辆记程车,问道:“去江阳路英苑小区需要坐多久的车?”

“大约二十分钟。”司机回答。

袁滨回过头望了梅德一眼,两人坐上记程车。

接近八点的时候,梅德两人站在了英苑小区第三栋楼面前。

袁滨再次看了看那张纸,说:“余晖就住在四楼,我们上去吧。”

到了802号房,袁滨按门上的门铃。

十几秒钟后,门慢慢地打开了45度,一位年轻的女士站在门口略带疑惑地望着梅德和袁滨。

“请问你们找谁?”她问道。

“这里是余晖的家吗?”袁滨问。

她点点头,说:“是的,我是他妻子郑婕,你们是……”

“我们是余晖的老同学,我叫袁滨,他叫梅德。余晖看见我们一准就会认出来。”袁滨笑着说。

“哦,请进来坐吧。”郑婕微笑着打开家门,将客人迎进屋。

郑婕为他们泡了两杯清茶,放在茶几上面,然后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梅德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位年轻女性:郑婕身材苗条,目光沉静,穿着一身高档的浅灰色轻质丝绸套裙,显露出她身上的线条。一条白色的方形纱巾随意地系在颈上,显示出她高雅的品位。梅德暗自惊叹,余晖竟能找到这样一个漂亮妻子。

“真不凑巧。”郑婕带着遗憾的口吻说,“余晖现在没在家里。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要紧的事。”袁滨说,“就是老同学好久没见面了,想一起聚聚。”

“余晖上哪儿去了?”梅德问。

“他昨天下午就离开家了,说是要去厂里处理点事情,结果晚上就没回来。我也没太在意,因为他留在厂里彻夜加班是常有的事——你看,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厂里?”梅德问,“什么厂?”

“是他自己开的一个生产医疗器械的小厂。厂里的工人有时出点差错,当厂长的他总是亲自去处理。”

梅德看了看表:“他都二十几个小时没回家了,你不打电话跟他联系一下?”

说到这里,郑婕皱了皱眉:“说起来,还真有些奇怪,我跟他打了两次电话,但他都没接。本来我想,是不是他太忙了,来不及接电话……但是,总不可能直到现在都还没空回我一个电话吧?”

“对了,我也跟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他也是没接。我还以为我打错了呢!”袁滨说。

听到袁滨这样说,郑婕有些着急起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何人打的电话都不接?”

“他以前忙起来也这样吗?”梅德问。

“不,他从不这样。就算再忙,他当时接不了电话也会过一会儿就打过来。”

“那就有些奇怪了。”梅德说,他回过头,和袁滨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个厂离你们家远吗?”袁滨问。

“不远,步行也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要不,”梅德说,“我们一起去厂里看看?”

郑婕像找到了救星一样,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梅德站起来:“现在就走!”

十多分钟后,三个人来到这座建立在市郊的小厂。这时,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厂内看起来空无一人。

郑婕走到门卫室,敲了敲窗子,一个正在看电视的老头转过头,看见是郑婕,立刻走了过来。

“老何,厂长呢?在不在里面?”郑婕问。

“啊,厂长……他昨天下午来过,今天没来啊。”

“什么?他今天没来?”郑婕有些慌了,“你是说,他昨天就离开这里了?”

“嗯……我没有亲眼看见他离开。”老何有些尴尬地说,“但我想,他总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过夜吧?”

“他以前不是也有时候留在办公室过夜吗?”

“那是厂里加夜班的时候,但昨天并没有加班啊。”

郑婕愣在原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他……他去哪儿了……”

梅德和袁滨对视了一眼,分别皱了皱眉。梅德走上前对郑婕说:“反正我们都来了,就到他的办公室看看吧,说不定他就在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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