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见笑了,隽姐。实际上,我就只会做这几个菜而已。”余凯琳招呼道,“请坐吧。”

两人相对而坐。余凯琳端起酒杯。“隽姐,我敬你一杯。感谢你…”

“感谢的话就别再说了。”韦隽端起酒杯。“你这么客气,咱们都会很拘束的。像朋友一样轻松地吃饭、聊天,好吗?”

余凯琳一笑。“好的。”两人一起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先尝尝牛排吧,这个要趁热吃。”余凯琳对韦隽说。

“好的,我尝尝。”韦隽用餐刀切下一小块牛肉,用叉子送进嘴里。“嗯,很好吃!嫩,而且肉汁丰富。”

“合你口味就好。”余凯琳又用餐刀从整只烤鸡上割下一只鸡腿来,放到韦鳄面前的一个空盘子里。“再尝尝这个吧,隽姐。”

韦隽用两根手指轻轻捻起鸡腿来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这个更好吃,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事实上,余凯琳确实是投其所好做的这道蜜汁烤鸡,她知道韦隽喜欢吃带甜味的东西。此刻,她见客人吃得很满意,自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高兴地说:“你喜欢吃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手艺不到家呢。”

“唔…”韦隽很享受地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不只是好吃,我简直迷上这味道了——你能教我怎么做这种烤鸡吗?”

“很简单。用微波炉就能做了。”

“你买了微波炉?”

“嗯,我一个人吃饭,用微波炉方便些。”

“你教我吧,是怎么做出来的。”韦隽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兴致盎然地问。

“首先将鸡腹掏空,用牙签将鸡肉表面扎上很多个小孔。再把盐、胡椒粉、辣椒粉和麦芽糖浆均匀地涂抹在鸡的内外…”

余凯琳细致地讲述着烤鸡的制作过程。韦隽眼睛一眨不眨,显得很有兴趣。讲完后,韦隽点着头,表示懂了。

“你是怎么会做这道烤鸡的呢?”韦隽好奇地问。

“我以前买了一本食谱,自己在家里试着做出来的。”

“太好了!”韦隽欣喜地说,“你知道,我很喜欢研究做各种美食,没想到你也喜欢——以后咱们可以多交流!”

“嗯,是啊…”余凯琳礼貌地答应着。

接着,两人又随意地聊着一些女人间的话题。不论谈论什么,余凯琳都尽量顺着韦隽的意思说——她看得出来,她这次请客是相当成功的。韦隽满面红光,显得情绪极佳。

进餐到一半的时候,韦隽把杯中的红酒喝完了。余凯琳要跟她倒酒,但她摆了摆手,说:“我今天很开心,想尽兴一些,喝这个酒有点不带劲。”

余凯琳显出抱歉的样子。“对不起,隽姐,我只买了这一瓶酒。”

韦隽竖起食指摆了两下。“你等着。”起身后,走出了房门。一分钟后,她拿着一瓶白酒回来了。

“怎么样?换成喝这个吧。”韦隽重新落座,晃了晃那瓶酒。

“啊…吃西餐喝白酒,不大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相信我,烈酒适合于任何场合。”韦隽将瓶盖打开,给自己倒了大半杯白酒。问余凯琳,“你也来点儿?”

“我就喝红酒好了。”余凯琳握住酒杯,杯底还剩了浅浅的一层酒。

韦隽扬了扬眉毛:“我这可是瓶好酒哦,你真的不品一口?”

“我不怎么会喝白酒。”

“就当是陪我喝一点吧。”韦隽用恳切的眼神望着余凯琳。“少喝点儿。”

余凯琳不好再推辞了,只有答应:“好吧。”将杯中剩下的那一点红酒喝完,将杯子递了过去。

韦隽很高兴地在余凯琳的杯中倒了半杯白酒。她将杯子递给余凯琳,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这次换我敬你一杯了。”

余凯琳双手托住杯子,惭愧地说:“隽姐,都是我在承蒙你的照顾,还是应该我敬你才对。”

韦隽摇着头说:“不。我也要感谢你。你让我真的有种交了个好朋友的感觉。不像以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她话音戛然而止,怔了怔,张开的嘴唇颤动一下,像是意识到失言了。

余凯琳不由好奇地问道:“以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怎么了?”

“没什么。”韦隽恢复了正常神情。“她只是…有些表里不一、虚伪不实而已…算了,不说她了。”她举起酒杯。“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余凯琳将杯子迎过去碰撞了一下。“干杯。”

虽然说的是“干杯”。但余凯琳只是淡淡抿了一口,她不适应白酒那浓烈刺激的烧灼感。但反观韦隽。竟真的把大半杯白酒一饮而尽了。

韦隽喝完后,望着余凯琳的杯子。“你怎么没喝呀。”

“我…真的不怎么喝得惯白酒。”

“你看,我这么大一杯都干了,你总要喝一半吧,要不然可是看不起我哦。”韦隽半开玩笑地说。

余凯琳无奈,只有硬着头皮把杯中的酒喝了一半,被火辣的酒劲呛得直皱眉头。

“唉,这就对了。”韦隽满意地说,“好了,剩下的我也不劝你了,慢慢喝吧,今晚你就把杯子里那一点儿喝完就行了。”往自己的杯中又倒了大半杯。

余凯琳很少喝酒,尤其是度数这么高的白酒。她本来就没什么酒量,再加上喝杂了,之前又没吃什么东西——渐渐地,她觉得头晕目眩起来,胃也有些难受。本来还能勉强跟韦隽说着话,后来就什么都听不清了,晕乎乎地用手掌撑着头,昏昏欲睡。忽然,她一阵反胃,之前吃进去的酒菜猛地涌到了喉咙,呼之欲出,赶紧用手捂住嘴,踉跄着冲向卫生间。

“哟,不好。”韦隽知道余凯琳要吐,赶紧放下酒杯,快步走过去扶住她。到了卫生间的洗手池,余凯琳“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韦隽在旁边帮她轻轻拍着背。

吐了一阵过后,肚子里空了,人也清醒了许多。余凯琳捧了几把凉水漱口,又将毛巾浸湿洗了把冷水脸,终于感觉好多了。韦隽扶着她坐到外面的沙发上。

余凯琳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韦隽倒了杯温水过来,余凯琳接过来喝了。韦隽问道:“怎么样?现在要舒服些了吧?”

“嗯。”余凯琳脸颊绯红。“隽姐,真不好意思…让你也没胃口了吧。”

“哪儿呀,还不是怪我,硬要你喝白酒。唉,早知道你这么不能喝的话,我就不劝你喝了。”

“我很少喝白酒。”

“看得出来,才这点儿酒就把你撂趴下了。”韦隽笑着说。

余凯琳勉强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冰箱里有西瓜,我去切一下。”

“你坐着,我来吧。”韦隽按着余凯琳的肩膀,站起来朝冰箱走去。

一会儿,韦隽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里出来了。余凯琳胃里火烧火燎,正好想吃些冰凉爽口的来镇一下,接连吃了好几块西瓜。

现在,余凯琳的胃里舒服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她说:“还好明天是星期天,要不然的话我这状况怕是起不来上班了。”

“没这么夸张。你从来没醉过吧?睡一晚上就好了。”韦隽说,“对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家公司上班呢。”

“一家室内装潢设计公司,就在这附近。”余凯琳从旁边的皮包里摸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韦隽。

“哟,原来你是个高级设计师呀,真不简单!”韦隽看着名片上的介绍,睁大眼睛。

“什么呀,还不就是跟老板打工的。”余凯琳自嘲地笑了一下。

韦隽望着名片,又望了望余凯琳那张俊俏的脸蛋,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有件事我真是想不通,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又是高级白领,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

余凯琳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亮汪汪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黯淡的光。

韦隽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表情,心里立刻清楚了七八分,对别人隐私的探知欲像手指甲在她的心尖轻轻挠动,令她心痒难耐。她试探着问道:“你不是没有男朋友,而是和他闹矛盾了吧?”

余凯琳本来是不想说起这些事情的,但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忽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想向人倾述的欲望。压抑许久的惆怅、心酸和愤懑一齐涌上心头,话已经到了嘴边,不吐不快了。

“是的,我之前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我们之所以分手…不是普通恋人闹矛盾这么简单的…”

韦隽听到她开始说,便完全放心了。她知道,所有想要倾吐心事的人,只要一开了头,就不可能停得下来了。

“那是怎么回事呢?”她以关切的口吻问道。

余凯琳背靠着沙发靠垫,眼睛望着对面的墙壁出神,显然陷入了回忆。“本来,我们的感情很好。虽然我们从认识到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我却认为这就是我生命中的男人,是值得我托付一生的人,所以义无反顾地把身体交给了他,并住到他那里去,和他同居。我很爱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在他心中也是唯一…直到一个多星期前,我才发现我有多么天真…”

“出什么事了?”

“那天就跟今天一样,也是周末。我本该休息的,但公司有个紧急任务,要求我们几个设计师加班。我便在公司一直加班到晚上…

“其间,我跟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叫他晚饭不要等我,并说我可能回去得有点晚。他说本来是想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的,现在只好一个人去了。我当时还觉得有些愧疚,一心想着早点回去陪他。

“接近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和同事终于完成了任务。我本打算立即回家,但同事提议去吃宵夜,我也确实饿了,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在路过一条街的时候,我无意间朝旁边一条黑暗、狭窄的小巷望了一眼,竟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男朋友?”韦隽神情专注地问,“他在那里做什么?”

余凯琳紧紧咬住下嘴唇,接下来的回忆令她痛苦不堪。

“他…和一个染着一头金发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抱在一起,不顾周围的环境有多么糟糕,只因那里有一个垃圾桶可以作为遮挡,便和那女人不知廉耻地互相抚摸、拥吻。那女人装着一身艳俗的衣服,腿上套着网状的黑色连裤袜,脚下是品位低下的厚底高跟鞋…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角色。”

“你觉得她是妓女?”韦隽盯着她。“你认为你男朋友在跟妓女乱搞?”

余凯琳苦笑一声。“这还有什么疑问吗?事实摆在眼前。再明显不过。”

“你当时有没有走过去当场质问他?”

“没有。他们靠在墙边,他背对着我,我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只是认出了他穿的衣服。我当时心中还残留了一丝侥幸,希望这只是一个和他有着相似背影的男人——我仍然幻想着这不是他。”

“那你是怎么确定的呢?”

“我躲到一侧,摸出手机,打他的电话。当听到他的手机铃声从那阴暗的小巷传出来时,我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所有的精气神也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立刻挂断了手机,带着屈辱和愤怒一路哭着跑回了家。”

“后来呢,他回来后。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他还有解释的余地吗?他明白我看到了一切,撒谎和辩解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只有跪在我面前,说他只是一时孤独寂寞,才忍不住去沾染那种女人。他乞求我能原谅他的一时糊涂。”

“这么说,他承认他找的是妓女?”

“是的。他说,正因为那是妓女,所以他对她们不会有丝毫的感情。他只是肉身有些出轨,但内心却是忠于我一个人的…”

“别相信他的鬼话!”韦隽突然咆哮起来,怒不可遏。“这些挨千刀的、卑鄙下流的臭男人!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肮脏、下贱!他们不配得到任何同情,应该去死!下到地狱十八层去被恶鬼碎尸万段!”

余凯琳怔怔地望着突然暴怒的韦隽,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竟会如此激烈。余凯琳被她青筋暴露、面目狰狞的模样吓得瞠目结舌,最后几分酒劲全被嚇醒了。

“隽姐,你…怎么了?”她小心地问道。

韦隽望着余凯琳,仿佛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调整着情绪,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哦,没什么,只是…你讲的这些事,令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她说,仍喘着粗气。

“难道,你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嗯…但我不想回忆了,也不想讲出来。”她盯着地板说。

余凯琳赶紧说:“没关系,隽姐,我知道这些事情是非常令人心伤的。你不愿讲的话,就别去回想了,最好是忘了这些事。起码…我就是这样做的。”

韦隽扭头望着她。“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他,搬到这里来住的?”

“是的。”

“那他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

“…来过,他厚颜无耻地说,不会放弃追求我,还希望我能回去继续和他住在一起。但我告诉他,这不可能了。我对他已经死心了。”

“你真的对他死心了?”

余凯琳短暂地迟疑了一两秒。“是的。我觉得他既然会做出这种行为,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的,就像好了伤疤忘了痛一样。而且这件事真的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觉得他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变得肮脏了。”

韦隽盯视着余凯琳,微微点头道:“你说得对,就该这样。”

房间里静默了一阵。两个女人都找不到说话的内容了。

为了化解沉闷气氛,余凯琳招呼韦隽:“隽姐,吃西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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