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管家说,这样最好。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另外一些人的故事。他们的经历,和之前发生的事情,有紧密的联系。

他们所做的事情,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件。

【四】

这个故事的开始,讲的是一对悲剧的父子。现在要讲的,是一对特殊的师徒。

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对盗贼师徒。这个行当的人,一般都不会使用真名,总是以代号相称,往往到最后真姓实名自己都忘了,只记得个名号。这两个人,师父的名号叫狮头鹰;徒弟的名号,叫隼。

狮头鹰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十几岁就入了此行。从一个街头小贼发展到江洋大盗,偷盗技术早已炉火纯青。这个世界上的锁,只要是有锁孔,就没有他打不开的。可以说,任何人的家,他都可以像逛后花园那样自由进出。但是混到现在,狮头鹰早就对这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失去了兴趣。他现在是盗贼界的头把交椅,专挑有难度和有挑战性的“项目”来做——盗画、盗宝、盗墓——每一票都是大买卖。

专做“大买卖”,除了碍于盗贼之王的名声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狮头鹰毕竟老了,虽说仍然思维敏捷、身手矫健,但始终快六十的人了,干起“活”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现在他盘算着再最后干一票大的,从此收手不干,带着一生偷盗的钱财,在国外找个天堂般的小岛,颐享天年。

狮头鹰的徒弟隼,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狮头鹰一生只带过两个徒弟。大徒弟是他真正的得意门生,几乎学得了狮头鹰的所有本事。但在一次盗窃银行金库的时候,百密一疏,被警卫当场击毙了。狮头鹰本来有心灰意冷,打算再也不教徒弟,但是八年前,他偶然遇到了个十六岁的男孩,发现这男孩简直是个奇才。所以,几乎是上赶着要求这孩子当他的徒弟,并极为不合规矩地倒拿了一笔钱给徒弟,作为礼金。

这个男孩,当然就是现在的隼。

话说回来,狮头鹰其实是一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小贼,拿着钱财和礼物拜在他面前,希望做他的徒弟,都被他一口拒绝——出了那个他非常喜欢的大徒弟。那为什么这个十六岁的男孩,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兴趣呢?

原因还要从狮头鹰身上讲起。

之前说了,狮头鹰能够打开几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锁。但是,他毕竟是老派的人,对于现在出现的一些新事物,比如高科技的电子密码锁,就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现在的电子密码锁,设计十分巧妙。密码一般都有六到八位,除了知道密码外,想要猜出密码是多少,几乎等于做梦。而且密码只允许输错两次,连续三次的话,就会启动自动报警系统。一般来说,盗贼们都不敢打这种密码锁的主意。狮头鹰也不例外。在生命的前五十年,他一直认为,电子密码锁是他盗贼生涯中的一个雷区,或者说盲点。但是,遇到了隼之后,狮头鹰惊喜地发现,这个男孩能替自己打开这扇大门。

这是因为,隼具有一种近乎特异功能般的感知能力——他能够通过意念感应到他想要知道的“数字”。

说具体一点——一组数字密码,隼能够仅仅通过感应,就“猜”到这组密码是多少。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和运气因素,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他能控制在三次之内“猜”对,这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简直就像是天生的盗贼之王,遇到他,怎能让狮头鹰不感到如获至宝?而难得的是,隼竟然也对盗贼这个行业感兴趣,愿意入这行,当狮头鹰的徒弟。这更让狮头鹰觉得是天意。

八年的时间,其实狮头鹰并没有教给隼什么偷盗技术,而是利用隼的特殊能力,和他一起配合,成功盗窃了一个个电子密码锁的保险柜何保鲜库。严格地说,他们不能算是一对师徒,而是一对合作者。

但隼是个聪明人,他从不居功自傲。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没狮头鹰的信息和开锁技术,恐怕自己都没法接近那些装着宝物的保险柜,所以,他总是恭恭敬敬地尊称“师傅”,对他言听计从。这更是让狮头鹰满心欢喜,把隼视如己出,几乎当做亲生儿子——或者孙儿来对待。

狮头鹰一生未婚,既没有妻室,更没有孩子。他靠“手艺”发家,生活富裕,住在一套跃层式的大房子里。自从遇见隼后,他就把这孩子领到家来,吃住一起。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爷孙。没人知道这是—对盗贼师徒。平日,没“工作”的时候,师徒俩过的日子也和平常人差不多。隼和一般的年轻人爱好一样,上上网、玩玩游戏什么的。老的就跟一般的退休老人一样,到公园遛鸟、打牌、下棋。表面上是休闲,实际上是通过和不同人的接触,获得各种信息——值得他们“干活”的信息。

最近,狮头鹰在一个鸟友那里,获得了一个令他十分兴奋的信息。

【五】

狮头鹰傍晚回到家,隼正在楼上自己的房间玩电脑游戏。他听到师父的声音,从楼上下来,恭敬地喊道:“师父,您回来了。”

“嗯。”狮头鹰是个矮小、精瘦的老人,脸上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记录着他的历练和沧桑。此刻,他满面红光,坐到沙发上,对隼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小的和老的比较起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白净标致的大男孩。他一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又有“大买卖”了,立刻坐到师父旁边。

狮头鹰望着徒弟,表情暗示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我今天上午在公园里,听一个放鸟的老头儿说了件事。”

隼聚精会神地听着。

狮头鹰继续道:“听说一个月前,夏蓝财团总裁的家里,出了件事——他家六岁的小少爷,玩耍时不小心被锁到了保险柜里。结果,孩子闷死在了里面。”

说到这里,狮头鹰像是故意吊胃口般的停下不说,似乎想看看徒弟能不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

隼的想象力显然没丰富到能把后续补充完。他顿了几秒后,问道:“然后呢?”

“这个总裁悲伤过度,加上不忍把儿子的尸体从保险柜里取出来,所以命人联系了一所公墓,把保险柜连同孩子的孩子的尸体一起埋葬了。”

隼皱了皱眉,有些没听懂:“不忍取出来?师父…什么意思?那保险柜打不开了吗?”

“对。那孩子可能在玩耍时,胡乱改了密码,然后躲进去。结果导致谁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他就这样闷死在了里面。”

“是电子密码锁?”

“对。"狮头鹰盯着隼的眼睛。

隼张着嘴,微微点头,似乎有意识到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了。他转动眼珠想了想,问道:“那保险柜里除了孩子的尸体,应该还别的东西吧?”

“当然。”说到这里,狮头鹰两眼放光,“据说。里面有价值超过一亿元的宝石!”

隼倒吸了一口气:“一亿?这么多!那总裁就没过用什么办法打开那保险柜?”

“想了的。他们找到一家切割厂,原打算把保险柜切割开,但是考虑到孩子会被残忍地分尸,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将保险柜当做棺材,那珠宝作为陪葬,就这样埋葬在公墓里了。”

隼张大嘴巴,好像有听呆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师父,这事儿靠谱吗?”

狮头鹰瞪了他一眼:“当然靠谱。你怀疑我的判断能力?”

隼挠了挠头:“不敢不敢…只是,您是怎么判断这件事的真实性的呢?

狮头鹰说:“那个鸟友告诉我,这件事是听他的朋友——就是那个切割厂的一个老工人说的。而那个老工人,当时亲身经历了这件事。”

说到这里,狮头鹰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在屋内踱步,一边说道:“而且,为了验证这件事是否属实,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考察过了。”

“你去切割厂找那个老工人求证了?”

狮头鹰哈哈大笑:“你呀,毕竟还是嫩了——如果这样做,那以后追查起来,不是—下就查到我这里了吗?”

隼的脸红了:“那…师父,您说的考察是指?”

狮头鹰停下脚步,望着他:“我猜,这种有钱人家里死了人,一定会选全市最大最好的公墓。所以我下午到双龙公墓去了一趟——当然,我买了束花,假装是来悼念亲人。我在哪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午,发现果然有端倪。”

隼睁大眼睛,显得很有兴趣。

狮头鹰接着说:“我发现,有一个看墓的老头儿,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到西北边的墓地去转上一圈。他的规律性很强,几乎像打表一样算好时间就会去转一趟。而且整片墓地中,其他地方他根本不管,只重视西北边那一块——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隼明白了:“那个小少爷的墓,就埋在西北边。而且很显然,有人出钱请这个看墓老头巡视一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墓被盗。”

“对!”狮头鹰伸出一根手指,“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越是这样严加防范,越是让人觉得可疑。那看墓老头的行为,更是等于告诉了我们这块墓的具体位置!”

“师父,您已经知道具体是哪块墓了?”隼欣喜地问。

狮头鹰狡黠地笑了一下:“当然,我趁那老头没去巡视的时候,到西北边的墓群去仔细瞧了一转。我发现,在那个范围内,只有一块墓是特殊的——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保险柜棺材’的所在地!”

“那块墓特殊在什么地方?”

狮头鹰闪烁着眼睛:“有一块很新的墓碑,上面没有写逝者和家属的名字,只刻了-一段悼词,而且一看就是写给一个孩子的。不是这里,还会是哪里?”

隼佩服地说:“师父,您太厉害了!仅仅一天,就把底摸清楚了。”

狮头鹰有几分得意地歪着嘴笑了笑。

隼这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上次我听您说,想最后干一票大的,然后就从此收手不干了。这么说,这次盗墓,就是您的收官之作?”

狮头鹰扬起一边眉毛说道:“小子,别说得这么没见识。这算什么盗墓?又不是什么古代皇陵。只能算是盗宝罢了。”

隼有些困惑地说:“师父,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您的目的如果只是那块墓地里保险柜里的宝石的话,我们选一家珠宝店下手,收获也不会比这趟少吧?”

狮头大笑几声,说:“这你就不懂了。”

隼恭敬地说:“请师父教导。”

狮头鹰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每一行的人,都有干一行的追求。你师父在这个行道里,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普通的珠宝店算什么?但是从墓地里盗出保险柜,取出里面的宝贝倒是个新鲜事。以后收手不干了,跟徒子徒孙们说起这事儿,也是件奇闻。也算是让我的盗贼生涯丰富多彩吧。”

隼连连点头。

“我还告诉你,每行也有每行的规矩。”狮头鹰继续教导徒弟,“就拿我们计划要做的这件事来说吧。那看墓人其实也是个干巴老头,又没配备什么强力的武器。别说咱们两个人,就是我一个,要想撂翻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但是小子,你记住,咱们是盗贼,不是强盗,只能偷,不能抢。要是被发现了,就把人打昏,杀了,叫什么本事?那是三流货色才干得出来的事。你师父我偷了一辈子,还没被逮到过一次,更没袭击过谁。最后这一票,可不能晚节不保。小子,你懂了吗?”

“懂了。”隼点头,并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师父现在偷盗,已经不纯粹是为钱财了,算是一种自我实现,让人佩服。”

没想到狮头鹰对隼的马屁不屑一顾,叹道:“别说得这么好听。贼就是贼,始终干的是下九流的勾当。又不是什么教授、学者,什么自我实现。只是干得漂亮点儿。以后能夸耀—下罢了。”

隼脑筋转得也快,立刻说道:“总之,师父是非常重视这最后一单买卖的,这个没错吧。”

狮头鹰点着头说:“这才说道点儿上。那么咱们现在就商议一下详细的计划吧。”

隼说:“想必师父已经想好计划了。”

狮头鹰浅笑了一下:“你倒机灵。那我就直接说了。这次盗宝,算是很有挑战性的。我计算了一下,从移开墓碑、挖出保险柜、取出珠宝——时间总共要控制在半个小时之内。”

“半个小时?师父,您不是说那看墓老头每隔一小时才巡视一次吗?我们应该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呀。”

狮头鹰摇头道:“那是什么情况也没有的时候,他每隔一小时出来一次,但是我今天下午仔细观察了,那看墓老头住的地方,可以从窗口就看到西北方的墓地。我们纵然是在黑夜中行事,也很难保证不被他看到。再说深夜里万籁俱寂,就算我们动作再小,始终是要挖墓,不可能一点儿声音也不弄出来。要是被他听到动静,那就坏事了。”

隼感觉到了这件事的难度,问道:“那怎么办?”

狮头鹰说:“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去买一个小录音机,胡乱录一些声音,把这个录音机放到东南方向,也就是跟我们干活的地方刚好相反的方向,距离那老头远一点儿。当录音机响起的时候,那老头必然会被声音吸引,引起警觉而出门去看。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把他引开;另一方面,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也可以掩饰—下我们挖墓的声音。我们只要把录音机放在一个隐蔽一点儿的地方,估计那老头要想找到,起码也得十多分钟。然后,他往回走,又得花十多分钟——这样的话,就能为我们赢得近半小时的时间。”

“调虎离山。妙啊,师父!”

“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狮头鹰慎重地询问。

隼认真想了想:“那墓碑是不是这么容易被挪开?”

“没什么问题。我看了——他们大概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用的就是普通的大理石墓碑,直接坐在墓穴上方。我们两个人一起使劲,就能挪开。”

“然后就是用铲子掘墓,挖出保险柜。”

“对,抓紧时间的话,二十分钟足够了。”狮头鹰盯着隼的眼睛,够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隼轻轻颔首。他知道,开电子保险柜是他的任务。

“怎么样,半个小时之内,能不能完成?”狮头鹰再次问道。

隼仔细思索一阵,对师父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

“那就这样定了。”狮头鹰拍板,“我们明天先做准备,后天晚上行动。”

双龙公墓位于市郊,面朝江河,背靠青山,是块风水宝地。由于现在不是清明、过年,来扫墓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算起来不到三十个人。

这三十个人中,一老一少身着正装,戴着墨镜,手捧百合花,一脸肃穆和庄重——正是假装祭祀的狮头鹰和隼。

他们下午来到公墓,随便找了一块墓,假装祭拜。之后,两人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躲到了公墓后方的山林中。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天黑,等待时机。

狮头鹰原定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但傍晚六七点钟时,公墓基本上就已经没人了。只剩看墓老头孤零零地待在公墓旁的小屋里。

狮头鹰和隼躲在后山一处灌木茂密、十分隐蔽的地方,从挎包里取出干粮和水,吃饱喝足后,躺在草地上养精蓄锐。

夜里的坟山阴森恐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出各种恐惧的联想。一般人根本不敢在这种环境下停留。但这对师徒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职业特性决定了必须适应这种阴暗深幽的环境。用狮头鹰的话来说,这是盗贼的基本素质之一。

几个小时的时间,师徒俩换着小憩了一下。到十点半,他们开始做行动前的准备了。狮头鹰把录好了各种怪异声音的小录音机从挎包里拿出来。他功力深厚,几乎能做到在山林里走路也不发出一丝声音,所以亲自去设置诱引。

狮头鹰蹑手蹑脚地从看墓老头的房子背后绕到东南方的墓群。他一边走,一边估算着距离(墓群之间无法走直线距离,只能像走楼梯一样绕行),算着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时,他停了下来,把录音机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一一块墓碑前面的一大簇鲜花下面。他设定好时间和音量,让录音机在接近十一点半时响起。他深信,到时候发出来的诡异声响,足以让任何人产生闹鬼的感觉。设置好陷阱后,师头鹰原路返回。他看了—下手表,来回刚好半个小时。

行动之前,师徒俩离开了之前的隐蔽场所,躲藏在看墓人小屋的附近。他们必须确定老头儿在听到声响后被引诱出了门。

十一点半的时候,藏在东南方向的录音机开始工作了。它内部的磁带转动起来。这些精心录制的声音忽大忽小,目的是让人难以判断远近距离。第一声,是故意引起注意的比较大声的“砰咚”,就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地上所发出来的闷响。

这一声,是准备行动的一个信号。现在,狮头鹰和隼敛声屏息地注视着小屋门口,看那老头儿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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