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暂且不想管礼物是什么。她想利用的,是丈夫离开家的这段时间。
上官云现在最在意的,是儿子的健康状况。自从回来后,她没有听到过他说一句话——实际上也没有再看见过一眼。她也不知道儿子的精神和神智怎样。特别是,她始终记得——夏青刚刚回来时,她抱着他时,感觉他得身体冰冷——这种冷,不是一般的受风受凉,而是…没有生命气息的冰凉。
这真的是…很可怕。但是,我必须弄清楚。
上官云想出一个计划。她悄悄联系了一个私人医生。
一天晚上,夏蓝在八点过出门,显然又为儿子买礼物去了。上官云在丈夫出门后,立刻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请他在之前说好的——五分钟之内赶到。
事先准备好,等待在附近的私人医生很快就来到了这座豪宅。
上官云在门口迎接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医生,将他领进了屋。她不敢耽搁一分钟时间,省去无谓的寒暄,说道:“医生,你最多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内为我儿子做完身体检查,然后立刻下楼。回家之后,请你在电话中告诉我结果。费用方面,按你平时出诊的三倍算,拜托了。”
“好的,没问题。”男医生提着一个大医疗箱,“孩子是在二楼吗?”
“是的,我这就带你去他得房间。”
俩个人朝楼梯走去,正要上楼,金管家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上官夫人。”
上官云吓了一跳,之前她完全没注意到金管家在客厅。短暂地思索片刻。她明白了:“金管家,是夏蓝叫你守在这里,不准我上楼的?”
金管家垂下头:“…夫人,请不要让我为难。”
上官云沉吟一下,对医生说,“请等我一下。”然后把金管家拉倒一旁,说道,“金管家,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对于这个家,特别是先生,是非常忠诚尽职的。但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相信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夏蓝现在很不正常。金管家,如果你真的为我们这个家着想,就应该让我拯救他,而不是盲目的帮着他,护着他。你说呢?”
金管家咬紧下颚,眉头深锁。
上官云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别的我不说,就算是看在我这个当母亲的,已经有十多天没看到儿子的份儿上,你就让我见他一面吧。只要你不说,我也不说,夏蓝不会知道的。”她指着身后的医生,“这是我请的私人医生,他跟夏青做完身体检查就下来。金管家,我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否健康,求你了!”
“上官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承受得起?”金管家终于妥协了,“你们赶快上去吧。抓紧时间,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好的,我知道。”上官云向金管家投去感激的一眼,带着私人医生上楼。
俩个人来到夏青的房门前。上官云敲了敲门,喊道:“夏青。”
没有回应。这是上官云预料到了的状况。她不再浪费时间,摸出准备好的房间钥匙,打开了门。
刚把门推开,她怔了一下。夏青站在屋子中间,直视着她,眼睛冷漠如石。上官云试着靠近儿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青青,是妈妈呀,我来看你了。”
上官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意图。但夏青朝后退了几步,又像上次一样,伸出手指,指向母亲,那意思分明就是——不要再靠近了。
这根指向自己的手指,像冰锥一样刺进了上官云的心,她停在原地,潸然泪下:“儿子,你怎么了?你不记得妈妈了吗?你仔细看着我,好好想想,我是妈妈呀…”
上官云声泪俱下地跟儿子说许久的话,却丝毫打动不了他。夏青就像一座没有任何感情和体温的冰雕一样,一样冷冷地指着面前的女人。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终于,上官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无谓的了。她擦干眼泪,对夏青说:“儿子,你现在暂时不接受妈妈,没有关系,以后慢慢来吧。但是,现在妈妈要请一个医生叔叔来为你检查身体。只要你是健康的,妈妈就满足了,好吗?”
夏青没有对这番话做出反应,上官云只能理解为他是默许了。她转过身,对等候在门口的私人医生说:“请进吧,我儿子可能会有些抗拒,希望你有办法令他配合检查,拜托了。”
男医生自信地说:“没问题,我很擅长哄小朋友体检。我会让他们感觉像是在做游戏。”
“那真是太好了。医生,请你务必抓紧时间。”
“我知道。请您暂时在楼下等我。”男医生走进房间,关上门。
上官云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那医生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说“小朋友,你看,叔叔给你带了好多有趣的玩具…”等待片刻,并没有听到什么抗拒的声音。上官云微微舒了口气,缓步走下楼。
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已经耽搁二十分钟了。八点四十五之前,必须结束体检,让医生赶在夏蓝回来前离开。
上官云坐在客厅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金管家站在一旁,同样忧形于色,心神不宁。两个人都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计算着时间。
八点四十五分很快就到了,但是那医生并没有从二楼下来。金管家忍不住说:“上官夫人,需要我去叫他一声吗?”
上官云站起来,又坐下:“在等五分钟吧。”
八点五十分,上官云终于忍不住了,她快步向二楼走去,金管家紧跟其后。
来到夏青的门前,上官云敲门:“医生,好了吗?”
等了一下,没有回应。上官云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她猛地将门推开。
上官云来到夏青的门前敲门:“医生,好了吗?”
等了一下,没有回应。上官云突然产生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于是她猛地将门推开。
“啊——!”她惊呼一声,双手捂住嘴,脑子一下炸开。
那个年轻的男医生,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横卧在地,睁大眼睛,张着嘴巴,看样子已经——死了!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夏青竟然蹲在他的尸体旁,满不在意地玩弄着医疗箱中的器具。看到上官云和金管家惊骇万分地站在面前,他只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中仿佛隐含着嘲讽和挑衅。
金管家上前几步,仔细观察那医生一阵,回过头来,面无血色地惊呼道:“天哪…夫人…真的出大事了!他死了!”
上官云双腿发软,感到毛骨悚然,她剧烈地摇着头,恐惧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夏青,你…做了什么?”
夏青根本没理她,摆弄着手中的听诊器,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摆在面前,对他而言好像只是一个布偶。
这不是我的儿子!
上官云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孩,嗡嗡作响的头脑只得出一个结论。
我想的没错,他真的是个怪物!
金管家走到上官云身边,惊恐地说:“夫人,现在怎么办?先生…可能马上就要…”
说到这里,他张着嘴停住了,眼睛直视前方。
上官云回过头去,看到了站在身后的夏蓝。
夏蓝盯着上官云看了几秒,又看了看金管家,然后目光移向地上的尸体,几秒后,他勃然大怒,吼道:“你们干了什么?!”
上官云和金管家吓得浑身发抖。
上官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金管家只有硬着头皮解释道:“先生,夫人请了一个私人医生…来给夏青检查身体,但是…他…”
夏蓝迅速扫视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好像他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只是瞪着金管家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进夏青的房间!金管家,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金管家埋下头,喃喃道:“是…。先生,全都是我的错…”
“不,是我求金管家让我上楼来的。”上官云走到夏蓝面前,凝视着他,“是,我们违反了你的规定。但是夏蓝----”她指着地上的尸体,突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这个医生死在了我们家!夏青的房间里!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你叫我不要过问任何跟夏青有关的事情。但现在出了人命,你也要我不闻不问吗?”
夏蓝望着妻子,渐渐垂下目光,无言以对。
“你看着我。”上官云捧住丈夫的脸,“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蓝摆了下头,将脸转到一边。顿了一刻,他说道:“现在不说这些,先处理这具尸体吧。”
上官云打了个冷噤,惊恐地问道:“你说'处理'是什么意思?”
夏蓝叹了口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叫金管家报警,把这具尸体抬走。”
“你怎样对警察解释?”
“不用解释。他是突发心肌梗塞而死,不是我们的责任。”
上官云盯着丈夫的眼睛:“你怎么知道他是心肌梗塞而死的?”
夏蓝竟然没有回避妻子的目光,他也直视着她:“我无法向你解释。但是,这件事总该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都不要靠近这间房间了吧。”
上官云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靠近的人会……”
“别说了。”夏蓝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玩着医疗器具的夏青。他再次望向妻子,和她对视了许久后,靠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云,你记住----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上官云再次迎向夏蓝的眼睛,她什么都读不懂,只感到寒意砭骨。
【十二】
私人医生意外死亡的事,最后被定性为突发性心肌梗塞——跟夏蓝说的完全一样。虽然在法律上不用承担责任,但是出于人道,夏蓝支付了那个私人医生的家属一百万元,作为抚恤金。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秘密。除了上官云和金管家。
他们非常清楚,这个医生不可能是凑巧心脏病发作而死。
他的死,一定和夏青有关系。
这是一个可怕的秘密。但是,这件事之后,上官云几乎和丈夫形同陌路了。夏青的秘密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他们再也没有温情和信任。而出于恐惧,上官云也不敢再管或再问关于夏青的事。夏蓝提醒她的那句话,他不得不重视。
上官云忍耐着,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她现在的感觉是,不但儿子没有回来,连丈夫也失去了。她对目前的局面无计可施,只有不闻不问,祈求灾难和不幸不要再次降临在这个已经被恐怖阴云笼罩的家。
但没过多久,还是出事了。
夏青刚刚回家的那一段时间,他的三餐包括宵夜都是由夏蓝亲自准备的。后来,夏蓝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菲佣阿米娅,但是严格嘱咐,夏青的食物必须单独烹饪。还有一个更加怪异的要求——烹饪夏青的食物,尤其是宵夜的时候,必须将厨房门关闭,不能让其他人看到烹制过程。
上官云对这件事存疑已久,但是就跟其他所有疑问一样,她只能压在心底,不敢问出来。
夏青回来已经有十多天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吃宵夜,时间也很固定,夜里十一点左右。阿米娅在厨房做好之后,装在一个大盘子里,再用一个金属盖子盖住,端到二楼后,放在一个手推餐车上,推到夏青门口就行了。
每一个细节,都是夏蓝安排和交代的。这件事情,菲佣阿米娅每天晚上都会重复,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一天晚上,情况与往日有些不同。
当阿米娅把盛着宵夜的餐车推到小少爷门前时,意外地发现,房门竟然是微微打开着的。她感到有些诧异——十多天来,这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她第一次看到门打开。
阿米娅站在门口,迟疑了几秒。按照夏蓝的规定,不管打开还是关着,她把宵夜送到门口后,就必须立刻下来。但是,阿米娅毕竟也有好奇心,她很想知道,这个谜一般的小少爷,究竟每天藏在屋里干什么。
她盯着那扇打开仅30度不到的房门,咽了口唾沫。就看一眼,我就在门口瞄一眼。
阿米娅悄悄靠近门口,用手指将房门悄悄顶开一些,头试探着伸到里面去张望。
没人。夏青没在屋内。
小少爷上厕所去了?阿米娅心中暗衬。她望了一眼二楼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应该是。
本来,她打算就这样退回,然后走下楼去。但是再将头缩回来那一瞬间,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让人感到恶心的臭味——这味道分明来源于这间屋内。
阿米娅皱起眉头,判断着这股臭味可能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但她一时想不出来,愣在那里。几秒种后,她竟然像着了魔似的,走进了这间屋子。
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她都得心怦怦直跳,眼睛在屋内搜寻者,鼻子四处嗅闻,试图找到臭源。
十多秒后,她站在了夏青的衣柜面前。她把鼻子靠近衣柜门,深吸一口气。被里面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直皱眉头——很显然,发臭的东西就在里面。是什么呢?
此时,阿米娅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任何稍有好奇心的人在这种时候,恐怕都不可能离开。她拉开了衣柜门。
阿米娅的脑子“嗡“地炸开了。她眼前发黑,像踩到了草地上的蛇一样,迅速朝后面弹开,然后双手捂住嘴,在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衣柜里的东西,她只在噩梦里见过——那是数不清的动物尸体!猫、狗、老鼠、蛇,好像还有……兔子?有些已经腐烂了,有些看上去还是刚死去不久的新鲜尸体。她看到里面还有一些小东西在动…是还没完全断气?还是…天哪,她不敢再看下去了,俩只手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或呕吐出来。
上帝阿,我要…赶快离开!阿米娅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她害怕地将衣柜门关拢,打算马上走出这间屋。但是转过身去,她呆住了。
夏青此时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屋门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阿米娅接触到夏青的眼神那一刻,突然感觉动弹不得,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那样,无力反抗。她全身寒毛直立,双腿发软。
“夏青少爷……宵夜,我给您送来了……在,在门口。”阿米娅止不住哆嗦。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人,但是这个六岁男孩带给她的恐惧感和压迫感,竟令她还怕得浑身发抖。
夏青嘴角动了一下。他是在笑吗?阿米娅不敢确定。她只知道这个男孩正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她本能地感觉死亡的阴影在向自己袭来。
就在夏青马上就要接近阿米娅的时候,突然“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夏蓝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夏青!不行!”他迅速跑到夏青跟前,将儿子抱住,嘴里不断重复着:“不行,儿子…这不行…”他抬起头来对吓呆了的阿米娅喝道:“你快出去!”
阿米娅慌乱地从他们身边绕过,逃命一样狂奔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