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是叫我现在把车厢打开,跟她说话?”

“不行。后面那辆车里的人可能会看到她。”马文惶恐的说,“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倪可也没主意,“她一旦饿了,就连我说的也不怎么听的进去。”

马文烦躁的扶着额头,“这该死的车要堵到什么时候?”

“通行之后,到我老家还要开多久呢?”

“最快也要三个小时。”

“天哪。梦女还要忍耐这么久?”

马文忽然问:“她太久不吃东西,会怎么样?”

倪可不安的说:“我不知道,她以前,好像没有俄过这么久的,也没被关过这么久。”

撞击声又想起了,马文心烦意乱,又感到胆战心惊,说道:“她动静越来越大,要是被前面的交警听到了,肯定又会叫我们打开车厢检查!”

倪可也心绪烦乱,“是啊。但我们现在如何是好?”

忽然,马文蹩见最前面的那辆车好像动了一下,他欣喜的喊道:“好像通行了,我们快上车!”

两个人赶紧跳上车,果然,前方的道路好像终于被疏通了,车辆长龙开始慢慢向前行进。

交警站在路边,马文把车从几个交警身边开过去的时候,呼吸都暂停了,还好,梦女似乎见车子开动了,又稳定了一些,没有弄出响动。马文开过这一段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加快油门,快速向前驶去。

七点半,他们到达A市,但倪可的老家在A市的一个县城,还要在开两个小时,

他们顾不上吃饭,急速赶往县城。

天色一片昏暗,小雨还是连绵不断,倪可看着车窗外久违的风景,感慨万千——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这些熟悉的景象,就像除了自己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此刻,她没有心思怀念和追忆往事了,一心只想快些到达目的地,停下车来,给梦女找到食物。

九点四十,他们终于到达了倪可的老家——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县城,马文从早上开始,一直开了近十二个小时的车,疲惫的近乎虚脱。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找到一家旅馆,立刻倒在床上,睡上一觉。

此刻,他已经忘了,自己虽然疲惫,但车厢里的蜥蜴人,已经被关了接近24个小时,而且,她有10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马文把车停在县城一条背静的街道,这条街没有路灯,也几乎没有行人,他下了车,脸色苍白,手捂着嘴,似乎快要呕吐出来。

倪可知道,马文开了一整天的车,一路上疲惫,紧张,加上没有吃晚上,体能和精神都快到极限了,她心疼的走过去扶住马文,说道:“马文哥,真是辛苦你了。”

马文缓缓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一些,说道:“没事,我们终于到你老家了。”

“我们先去找家饭馆吃饭吧。”倪可说。

“那梦女呢?”

“我们吃完之后,给她带一些食物回来。”

“这么晚了,我们怎么找得到她要吃的那种,肉?”

“试试看吧,不知道饭馆里能不能买到变质的肉。”

马文摇头道:“肉摊还有可能,饭馆怎么可能卖这种肉给客人,不是表面他们的材料不新鲜吗?有也不会拿出来的。”

倪可无奈的说:“那只能在别的地方找着了,总之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马文说:“你要不要跟梦女说一声,让她暂时待在车里,再忍耐一下,别再发出声响。”

“好的。”

马文和倪可走到后车厢,马文拥钥匙打开铁锁之前,疑惑的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几个小时前,梦女孩烦躁的撞击车厢,但后面这一两个小时好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倪可想了想,忽然脸色大变,“她,会不会因为缺乏氧气,闷死在里面了吧?”

“不会。”马文说,“这个车厢没关这么严实,有缝隙透气的。”

“那她,是不是饿昏在里面了?”

“不知道,我们把车厢打开来看看吧。”

马文打开铁锁,将车厢门试探着拉开一些,里面一片静寂,没有半点反应,

他纳闷的想,这只蜥蜴人真的昏死在里面了?

倪可站在一旁,忽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车厢里的平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梦女饿昏了,而另一种可能,动物在狩猎之前,会悄悄的潜伏,天哪!

她惊骇的张开嘴,正准备开口叫马文停止动作,但已经迟了,马文将车厢门拉开了一半。

“马文哥,快关上。”

语音未落,车厢里发出一声嘶吼,一直饥饿凶残的打蜥蜴扑了出来,此刻,她已经没有一丝人性,进食的需求超越了那本来就微不足道的理智。蜥蜴人将马文扑到在地,张开大口,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

“啊。。”一阵钻心的剧痛像马文袭来,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倪可大惊失色,慌乱的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梦女推开,大声哭喊道:“你疯了!我跟你说过,不能袭击人,特别是——他!”

那只蜥蜴人伏在一旁,嘶嘶的吐着红色的信子,眼睛里看上去仍旧有种疯狂的神色,倪可怕她再次扑过来,趴在马文身上,对梦女吼道,“你要吃,就吃我吧,不准伤害他!”

蜥蜴人围着他们转了小半圈,忽然调转了身子,迅速的朝街道另一头爬过去。

倪可惊恐的盯着梦女离去的方向,她对这条街还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街道的尽头,会通往上山的小路。

此刻,她顾不上管逃走的梦女了,从地上站起来,将马文扶起,急促的问道:“马文哥,你怎么样?”

“我。”马文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倪可焦急万分,她知道,必须立刻把马文送到医院,她架起马文,艰难的朝前方走去,希望来到一条大街上,有人能帮帮他们。

倪可夹着马文走了好几分钟,终于来到一条有路灯的街上,这条街的行人惊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人愿上前帮忙,倪可哭着央求道:“

求你们,帮帮我,他受伤了,要立刻去医院!”

街上的人仍然迟疑的望着这两个陌生人,这些人的眼光,就跟当初看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莫名怀孕时一样——冷漠,鄙夷,责难,一瞬间,往事纷至沓来,那多年前遭受的屈辱,仿佛又回到了倪可身上,她恨透了这个令她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她的老家,她的出生地。

然后,就在倪可的眼前发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帮助她扶起马文,说道:“医院就在附近呀,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谢谢,谢谢你!”倪可感激涕零,和那中年人一起驾着马文,朝医院走去,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县城里的一家一医院,马文终于被送进了急救室,而倪可已经累得瘫在长椅上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年轻男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喊道:“谁是刚才这个伤者的亲属?”

“我。”倪可挣扎着走过去。

“我们帮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但是。。”刚说两句,那男医生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倪可,过了几秒,惊讶的问道,“你是? 倪可?”

倪可注视着这个男医生的脸,也张大了嘴,这个医生,竟然就是当初她喜欢的那个男生——邓辉。

“倪可,真的是你?好久没有看到你了。”邓辉显得有些激动。

“是的,”倪可明白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跟邓辉说什么好,

“你刚才说,他怎么样?”

“哦…”邓辉回到医生的身份,“他的伤势并不重,但还是昏迷不醒,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他显然是中了毒。他大腿上的牙齿印,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吗?”

“…是。”

“什么动物?”

倪可迟疑片刻,艰难地说出: “蜥蜴。”

“蜥蜴? ”邓辉惊讶地说,“有毒的蜥蜴? ”

“…应该是,能治好吗? ”

邓辉皱起眉头,“这种伤者太少见了。我们县城里的小医院,恐怕找不到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

“那怎么办?”倪可焦急地说,“他会有生命危险吗?”

“不知道。”邓辉无奈地说,“我们不清楚他是被哪种蜥蜴咬的,根本无从估计,”

“邓辉,我求你,救救他。”倪可急的又哭了出来,“她是因为我,才会被袭击的。”

“别着急,倪可,我当然会尽力救他,”邓辉想了想,说,“你现在能找到咬到他的蜥蜴吗?”

“找到,有什么用?”

“倪可,你有没有听说过,以毒攻毒?”邓辉凝视着她说,“有些带着剧毒的动物,比如毒蛇,他们的唾液中含有剧毒,但只有进入对象的血液中才能起到作用,而引用毒液则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并且,他们的唾液和血清,有可能是最好的解毒剂,所以。。”

“只要能找到咬到他的蜥蜴,就可能有救?”

“对,起码可以一试。”邓辉担心的说,“但你能找到吗?你们是在哪儿遇到这种蜥蜴的?而且这么危险的动物,你怎么抓得住?”

倪可没时间解释这一切了,她对邓辉说:“这些你都别管,我能找到。邓辉,拜托你帮我照顾他,我很快就回来!” “你现在就要去找?” “对。”倪可想了想,“我能先去急救室看看他吗?” “可以......倪可,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倪可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 “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说完这句话,她快步走进急救室。 马文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白被单,脱下来的裤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血迹斑斑。此刻,他脸色发青,浑浑噩噩,似乎处于半昏迷状态。倪可看到这种状况,眼泪唆的留了下来。都是因为我,马文哥,你是为了帮我弄清当年那件事,才会带着我和梦女到我老家来的。没想到,竟然把你害成了现在这样。想到这里,倪可心如刀绞,只觉得万分对不起马文。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找到梦女。

突然,马文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倪可见马文没有反映,犹豫了一下,把手机从的他的裤兜里拿出来,按下接听键。

一个急迫的声音:“老板不好了,x岚刚才医治无效死亡了。医生说她是死于中毒!”

什么?x岚…马文哥的前妻?她中毒…死了?倪可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您在听吗?”

倪可听出来了,这是周毅的声音,她颤抖着问道:“周毅你刚才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你是。。倪可?”

“对,我现在跟马文哥在一起。”倪可再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前妻中毒死了?”

周毅并没有回答。“抱歉,倪可,这件事我只能跟老板说。”

倪可呆了好一阵,黯然的挂断电话,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要连夜就走,为什么马文如此惶恐不安,在路上,马文为什么要背着自己接电话——现在,她都清楚了。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不管马文做了什么,她还是会尽全力救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倪可擦干眼泪,朝门口走去,邓辉守在门口,见倪可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倪可回到头,望着邓辉。

邓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听着,倪可,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我非常抱歉,我知道你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害,这些人,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但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倪可的心一阵抽搐。她闭上眼睛,泪水再次倾泻而出,许久之后,她睁开眼睛说道:“那么,你相信我当初告诉你的那些话吗?”

邓辉一秒钟都没有犹豫,说道:“是的,我相信!我相信在你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你当初没有离开,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找出真相!”

倪可呆呆地注视着邓辉,思绪万千。她能看出邓辉说的是真心话,也能看出邓辉对自己的情感。但这份迟来的信任和理解,是命运的捉弄吗?她没有时间细细思考这些问题了,说道:“谢谢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探寻真相的。但现在,我先要救他! ”

“答应我,不要冒险。平安地回来。”邓辉说。

倪可深深地点了下头,走出医院。

她在漆黑的夜路上疯跑。此刻的心情和感受,复杂混乱到了极点。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个再次出现,―个快要离她而去。她该如何抉择,何去何从?

倪可沿着小路向山上跑去,这条路她如此熟悉,这座山,就是她当初和邓辉经常来玩的那座山。

今天夜里,幸好有一丝月光指引着上山的道路,倪可顾不上疲累和饥饿,一鼓作气地向山上行进,她深信,梦女就在这座山上。

山林是这个蜥蜴人最熟悉的环境,也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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