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把装置拆了下来,说:“你俩打打闹闹的也不是坏事,有的时候就成了破案的关键。”

“针孔摄像头?”韩亮也很兴奋。

“针孔摄像头,镜头顶住音箱面板的小洞,不仅能拍摄到电视机对面的大床,而且隐藏至深,很难发现。”我说。

“可是,它的电池能撑那么久?”大宝说。

“不用电池。”我沿着针孔摄像头尾端的电线一直捋到了液晶屏幕的后面,说,“它的电源是和电视机的电源相连接的。只要房间一插卡,针孔摄像头直接通电开始工作。”

“我去,这么先进!”大宝说。

“先进的还不只这些。”韩亮摆弄着摄像头,说,“还有,这个东西没有储存卡,是依靠3G信号传输的。”

“正常,他不具备经常过来获取内存卡的条件。”我说,“必须有更加先进的传输模式。”

“晕,那3G不是需要电话卡吗?”大宝说。

“这个人使用的微信都是伪造的SIM卡,更不用说直接用来获取视频的卡了,肯定是伪造的。”韩亮说。

“高级啊。”大宝从韩亮的手中接过这台小装置。

“虽然听起来很高级,但是看模样倒是粗制滥造的。”韩亮说,“没有品牌,没有生产商的logo,要我看啊,这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自己拼凑制造的。”

“那就断了我们查生产销售途径这一条路。”我可惜地说道,“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刻画,那就是这个犯罪分子十分精通电子工程行业。”

“这应该有用。”陈诗羽做着笔记。

我说:“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点,我们之前认为摄像头是临时搭建、事后拆除的,以此来划定了侦查范围。现在看起来,这个侦查范围是错误的。犯罪分子只需要进过一次这个房间,就可以有长久的效益。那么,装电视的、装修的、维修电视的、开过房间的,都是具备作案条件的。”

“真是一个可怕的偷窥狂!”大宝叫道。

“三起案件都是跟这个酒店有关的。”林涛沉思道,“说明犯罪分子只有能力或者最方便、自然潜入这个酒店,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是开过房间的。”

“有道理,范围又小了。”陈诗羽说。

“那也有不少人好吧!”大宝说。

此时服务员已经喊来了酒店经理,他正准备谴责我们的行为时,看到了我们手上的针孔摄像头。于是谴责立即变成了感谢。

经理说:“太感谢你们了!我们现在就安排工程师逐个检查房间电视,然后获取的东西都拿来给你们。”

“至少有三个。”林涛嘱咐道。

“既然犯罪分子这么精通此道,酒店的住宿管理系统也应该被黑了吧?”我说,“毕竟拍摄到视频只是偷窥,而电话约人则是敲诈。偷窥只需要摄像头就行了,而敲诈则需要住客的信息。”

“从之前的三起案件来看,犯罪分子最先联系的,都是在酒店住宿系统里留下联系方式的人。”陈诗羽说,“如果是女人,就直接联络;如果是男人,就从男人那里获取女人的联系方式。”

“走,去看看。”我拉着韩亮下楼。

有了这个针孔摄像头,酒店十分配合我们的工作。甚至暂停了入住手续,让我们检查酒店系统正常与否。

韩亮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确定酒店系统很安全,并没有被入侵的迹象,也没有可能被入侵的漏洞。

“会不会是你的技术不好?”陈诗羽难以置信。

“如果仅仅是只能进入房间一次的犯罪分子,他是如何获取酒店住客信息的呢?”我也难以理解。

“那就是吧台有问题喽?”林涛戴上了手套,开始清理吧台的东西。

陈诗羽也戴上手套,帮林涛一起。

我和大宝则在吧台附近逛。

木西西里大酒店的吧台和其他大酒店的吧台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台的后面是工作人员的通道,通向酒店的办公区域,一般人是不能通行的。吧台的旁边是礼宾台,礼宾台的后面是一个小的行李房,客人寄存的行李都放在里面,用标签绳捆绑标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

行李房里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盒,都是快递员送来的东西。快递员给酒店员工送快递的时候,都会放在这里,然后给收件人发一条短信。酒店员工会在下班以后,到行李房里来拿自己的快递。

行李房的管理比工作人员通道要松多了。因为前台的工作人员比较忙,所以一般有人进入行李房,也有可能不被人注意。

我顺手拿起行李房里的快递,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听见林涛的声音:“发现了!”

相对藏在电视机外壳里的高科技针孔摄像头来说,犯罪分子获取住客信息的手段要低级很多。

林涛是在吧台的灯罩里找到的另一枚针孔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相比电视机里的,小了很多,外形也更加精致,而且有生产厂商和品牌。

“电视机里的那种摄像头没法装在灯罩里。”林涛拆下摄像头,说,“这种小摄像头装在灯罩里,几乎是有了保护色,根本就注意不了。这枚摄像头的镜头正好是对着住宿系统电脑屏幕的,犯罪分子就是这样窥见入住信息的。而且,台灯是装饰用的,也没有实质性用处,且是固定在吧台上的。这样一来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个台灯;二来也不会移动。”

“这是一个国产的品牌。”韩亮说,“估计销量会比较大,不太好查。”

“这人精通网络,肯定是网购。”陈诗羽说,“网购的话,就有联系的方式,还有邮寄的地址。”

“他作案滴水不漏,会把自己家的地址写上?”大宝说,“而且怎么联系的也不好查吧?还是回到了网购销售渠道的问题。”

“不写自己家地址,但至少要写自己能取到的地址吧!”我说,“之前不是说他用伪造的卡申请了微信吗?那会不会用这个微信去联系微商卖家?”

“之前对那个假的微信号,侦查部门做了不少工作,但是有没有和微商联系,这个倒是没有深究。但我想,这个应该不难查。”陈诗羽拿出手机,联系前方侦查员。

“我们有八个房间的电视都被装了摄像头。”此时酒店经理带着工程师回到了吧台,和我们说道。

我见前方侦查员正在侦查,我们也有时间去看看这些摄像头,于是和经理一起走到办公室,把拆下来的摄像头一字排开在办公桌上观察。看来看去,并没有什么好的突破。

“这八个房间有什么共同特征吗?”我问。

“都是商务大床房。”经理说,“就是有电脑、有保险箱,房间面积更大一些,也贵一些。”

“可以理解。”大宝说,“一般住贵的房间的人,都会更有钱一些,所以犯罪分子选择了这种房型。”

“你们酒店只有八个商务大床房?”我问。

经理摇摇头,说:“不,有四十几间呢。”

“那为什么会只选择这八间?”我问。

经理摇头表示不解。

“因为他只有八个摄像头呗,所以随机选择了。”大宝解释道。

“那有没有什么人,只进过这八个房间?而且只进过一次?”我问。

“哎哟,这可就不好说了。”经理说,“这个信息量也太大了,我得逐一去问问我们员工,看他们可有什么印象。”

“有电脑,有保险箱。”我沉吟道,“你们房间的电脑维修,是自己人做吗?”

“我们酒店没有专职的网管。”经理说,“一般都是外聘的,而且每次外聘也不一样。”

“那这八个房间曾经外聘过的网管,有没有名单?”我问。

“这得查一查。”经理说。

“就查这八个房间曾经维修电脑的网管名单的交叉人员,哦,还有吧台的电脑也一样查。”我说。

经理点了点头,走了开去。

此时,陈诗羽也接了一个电话回来,说:“查到了,果真是微商销售的摄像头,收货地址恰恰就是这个酒店。”

“收货人是谁?!”我惊喜异常。

“收货人写的是××。”陈诗羽摊了摊手,说,“收件电话也是酒店的总台电话。”

“那他怎么取货?”大宝问道。

我想了想,一拍大腿,说:“你们忘了吗?酒店收到快递都是直接放在行李房,然后取件人自己去取的!”

“可是,那还是不知道谁取走了快递啊!”大宝一脸茫然。

我拉着大伙儿回到了行李房,对礼宾台的人说:“几个月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你们认识或者脸熟的人,进了行李房拿快递?”

“这……这太多了吧。”礼宾很诧异。

“不,我说的是非酒店员工。”我说。

“非酒店员工?”礼宾看了看自己的同事,两个人低头冥想。

不一会儿,经理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说:“我们外聘的网络工程师有十几个人,每次电脑有问题,不定人去请他们来,按次计费。每一笔账倒是记得清楚,但是具体请的是谁,记录得有些乱。我翻了翻,不敢确定啊,估计有三个人的嫌疑比较大。”

我拿出本子准备记录,心想这个前台经理倒是有几分保安队长的潜质。

“一个叫苏前的胖子、一个叫丁立响的瘦高个儿、一个……”经理的话还没有落音,就被礼宾打断了。

“我想起来了。”礼宾说,“就是丁立响,丁立响进过行李房!”

“具体说说。”我热血沸腾。

“有三四个月了吧。”礼宾说,“那天好像是下午,酒店大堂没什么人。我上了厕所回来,就看见丁立响从行李房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快递。我当时还开玩笑说你怎么有快递寄来这里,他说是前台的妹子让他帮忙取的。他是来帮忙清理前台电脑系统的。我当时还远远地看了一下,他确实和前台妹子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摆弄起电脑来,前台妹子就到后面通道去休息了。所以,我也没有在意。他不可能是冒领快递啊,因为后来也没人说自己的快递丢了。”

“这就是了。”我说,“你们通知他来清理电脑系统的时候,他就网购了摄像头。第二天或者第三天,他带着摄像头去清理电脑系统。因为是下午时间,酒店的人少,前台服务员又没有电脑可用,所以肯定在后面的通道里休息。而这个机会正好是这个丁立响可以把摄像头装在台灯罩上的机会!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预谋的!这个案子要破了!”

陈诗羽说:“经理,您能把他的相关资料给我吗?越详细越好。”

经理点了点头,开始在外聘人员登记表中寻找丁立响的资料。

“有地址了。”陈诗羽接过经理递过来的表格,兴奋地说,“我去通知专案组,组织刑警、特警抓紧时间包围这个人的家。”

“怕是来不及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苦笑着说,“如果这个人的摄像头都处于偷窥状态的话,那么我们进房间、拆电视、查吧台等等一系列动作他都尽收眼底了。现在都过去两个小时了,他肯定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陈诗羽领头带着我们钻进了韩亮的勘查车。

特警果真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我觉得韩亮已经把车开得飞快了,可是在我们抵达丁立响家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区已经被大批特警包围得水泄不通。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丁立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约见这些被敲诈的女性,究竟是什么意图?两名女性的死和他有关系吗?杜洲又和他是什么关系?罗雪琴呢?他有地方藏人或者藏尸吗?他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

到了现场以后,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丁立响住在一个密集的破旧的小区里,而且还是六楼。显然,他根本就没有可能在家里藏人或者藏尸。

特警显然已经确定了丁立响并不在家里,正准备对他家进行全面搜查的时候,遭到了一个胖女人的激烈抵抗。我们到的时候,女人正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那是一扇破旧的铁门,还是老式的门闩,可见这个小区已经建成很多年了。

“说!丁立响去哪儿了?!”穿着威武的特警队长站在女人的旁边,喝道。

“你们凭什么进我家啊?我要投诉你们!你们穿着狗皮就了不起啊!”女人继续满地打滚,肚子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我告诉你!丁立响涉嫌命案,如果你再拖延时间,就以包庇罪论处!”特警队长说。

“放你娘的屁!”女人停止了打滚,坐起身来,说,“我和丁立响一起过了几年还不知道吗?那个货还杀人?他娘的他要是敢杀人,我倒敬他是条好汉!”

我蹲在女人的旁边,盯着她一脸横肉,淡淡地说:“你知道披着羊皮的狼吗?你知道恶魔通常会伪装成天使吗?天天和恶魔睡在一起,你不怕?”

女人转了转眼珠,没说话。

“丁立响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厉声问道。

“他每天早晨要去他的工作室工作啊。”女人说。

“工作室在哪里?”我接着问。

“不知道。”女人说,“那狗日的,就是不告诉我工作室在哪里。我跟踪他两次都被他甩掉了。”

这个女人不像是在说谎,丁立响如果真的预谋犯罪,自然不会把他的犯罪地点告诉和他关系并不好的老婆。

“搜查令到了。”一名特警拿着搜查令向队长报告。

“现在我们要留置盘问你,并且搜查你的家。”特警队长厌恶地瞥了胖女人一眼,向我们招招手,说,“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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