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恐有矫诏,不敢奉诏!

    倘若说,秦王先是收陕西都司兵权,而后又以克蒙大捷请率军来京献俘,这前后两个消息已经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么,当秦王杀民冒功的说法一日之间在京城四处流传,而次日皇帝派去西北的那个给事中也不知道是怎么长了飞毛腿,竟神奇地重新回到了京城,指斥秦王屠了阿拉善一个大约千多人的蒙古部落,实属杀民冒功,闻知朝廷派使节诘问,更是意图扣留使节灭口之后,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尽管建藩西北的秦王在太子过后乃是诸王之中最年长的,但因为生性残暴,文官们对其并没有多少好感,更何况如今国本已立,东宫有主,太子又一向表现得仁善忠孝,而秦王的名声却已经被陈善聪给败坏得差不多了,此消彼长,于是,雪片似的奏折堆满了通政司,继而又全都高高堆在了太子的案头。在转送了乾清宫后,宫中终于下了一道姗姗来迟的旨意。

    命秦王进京奏报此番事由!

    这样的旨意无疑只是一个开端,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尚未出门,就传来了秦王自号大元帅,号称起兵三十万的消息。一时间,京师大震,天下大震。而抱病在身的皇帝尽管并未露面,可却发下了以赵王为正印元帅,发兵讨伐秦藩的旨意。尽管不少老臣对这任命颇有微词,但太子亲自将人召到东宫,耐心劝服之后,一众人等自然心悦诚服。可在这节骨眼上,京城赵王府却传来了赵王世子陈善昭称病,赵王府闭门不见外客的消息。

    对于陈善昭的这般反应,太子并不意外,文武百官私底下也都颇为叹息。皇帝身体还好的时候,对陈善昭这个孙子颇为宠爱,更不消说为了第一个重孙降生而大手笔赏赐了。现如今天子病重,秦藩图谋不轨,赵王若是肯带兵出征也就罢了。若是不肯,这位在京城的赵王世子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结局!

    而外人揣测不断的赵王府中,却是显得平静无波,或者说。根本没人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更不消说往外头传递消息了□府的采买已经全都由宛平郡王妃王凌从定远侯府带来的心腹家将接管,四门则是换上了亲卫一一死死把守,根本不许进出。至于私底下敢有议论是非的,王凌甚至都懒得说什么理,在这冻死人的天气里直接就是把人撂在外头跪上一天一夜。于是,哪怕陈善睿在这种时候仍然捎话回来说还要在定远侯府呆上一阵子。陈善昭又病了不露面,王府中硬是没有一个人敢有所质疑。

    一大早在起床在议事厅中雷厉风行地料理完了所有事务,王凌便到了梧桐苑来,直接就和章晗一块用了早饭♀种时候,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早就被丢到了脑后,她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清粥,便放下碗说道:“大嫂,都探明白了↓门总共有六七个眼线,东门和西门则是四五个,后门最多←整一二十,大约是怕我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往后门逃走。”

    “还真是瞧得起我们,幸好世子爷和郡王爷早有定计,走得早。”章晗撕着手中那个银丝卷,想到这才短短数日之内便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若说太子不是早有准备,她决计不相信。想着陈善昭此时此刻应该过了淮安,她的心里一时更是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思念。然而,一想到王凌同样是和丈夫分离两地,她立时压下了这一丝涟漪。又开口说道,“北边的消息估计就是能到京城,轻易也到不了王府。倘若我没猜错,父王……父王应该不会应下出征之事。”

    “为什么?”王凌不禁不解地挑了挑眉,“从北平到陕西,必得经过山西。倘若能将山西都司的兵权收入囊中,接下来便是声势大振。而且父王先应下来,便是占据了大义名分,大不了虚应故事不和秦王正面交锋就是了。”

    “山西都司的都指挥使齐原是皇上身边的亲卫出身,忠心耿耿,除却皇上,对诸藩全都不假辞色,麾下兵马全都拿捏得住。而建藩大同的代王和父王颇有些不和,听说昔年还争过功。所以若是出征,粮草不管是由北平供给,还是就地筹措,都绕不开山西,无疑是把自己的后路送给别人拿捏。况且,只要世子爷他们出京之后命人飞驰前往北平报信,知道京城这般局势,父王更加不会贸贸然动兵。所以咱们这儿……”

    章晗并没有再说下去,王凌却已经明白了。对于地理军略,她自然是极熟的,但对于那些各地诸王以及将领人物,她当然不像章晗那样下过狠功夫。此时此刻,她见小方桌上已经没剩下几样东西,摆摆手吩咐一旁的丫头撤下去,这才点点头说道:“想想也是,若真的父王亲征秦藩,无论胜败总有损伤,而若真的迟疑不前,朝中总有人会扣一顶怀有异心的帽子÷到如今,咱们这儿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真要是在京城闹起来,始作俑者却也别想好过!”

    见王凌柳眉倒竖杀气腾腾的样子,章晗不禁莞尔。紧跟着,她便想起了这些天一直反反复复斟酌的陈善睿那番话。尽管还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在陈善昭说出世子妃三个字时有异样反应,但她自知并没有本事能让皇帝以为她能解危局,既然如此,总少不得着落在几样有数的东西上。于是此时此刻,她便冲身旁的单妈妈开口说道:“单妈妈,你去取了那样东西来。”

    王凌正觉得纳闷,等到单妈妈捧了一个长条锦盒回来,而章晗一摆手吩咐把东西送到自己跟前,她不禁略一犹疑,这才接了过来。可打开锦盒一看,她就一下子愣住了,竟是抬头看着章晗说道:“大嫂,这是晨旭出生的时候,皇上御赐的那把天子剑?”

    “没错。”章晗点了点头,“世子爷他们走得匆忙,这把天子剑便留了下来。虽说认得此物的人不多,但既然是御赐,将来也许能够派得上用场。我只是寻常弱质女流,这把剑在我手中只是摆设,还请四弟妹拿着它,如此方才不至于万一有事而失落了!”

    “大嫂……”王凌本想说这是皇帝赐给陈曦的,可见章晗满脸诚恳,她再一想也就索性不客气了,当即一按机簧拔剑出鞘,见剑刃上还残留着米粒大小的两三个缺口,巾上依稀可见不少磨损,分明是随同皇帝南征北战多年的佩剑,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摩挲着那些象征着无上功绩的痕迹,随即才回剑归鞘道,“大嫂既然将这样珍贵的东西也借了给我,我一定会好好利用它!”

    章晗含笑点了点头,随即却把刚刚谈论大事时也没有屏退的几个丫头仆妇都遣退了,这才对王凌开口说道:“另外,为防万一,还请四弟妹定好若有万一时撤出王府时的方向,还有就是……”等王凌满脸凝重地凑了过来,她方才说出了最要紧的一句话。等她说完之后,王凌立时倒吸一口凉气,面上最初有几分犹豫,但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好,就是如此。既然别人要闹大,我们不妨遂了他们心愿!”

    奉旨来给陈善昭诊治的太医给赵王世子妃章晗挡在了外头,而派来探视的官员亦是被拒之于门外,对于赵王府这种生硬的态度,太子虽恼火,却也只能暂且按下。然而,当八百里加急送到北平的急信终于在正月二十一百官元宵节十日长假结束回朝理事之际,得到了赵王明发天下的回文时,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因为赵王的回文竟是如同他的脾气那样,又冷又硬!

    “秦王乃臣兄长,虽收陕西都司兵权,然是否虏寇入侵尚未可知,且兵马未行,未见反意。而皇帝陛下抱恙不理朝政,逾月未曾见人,恐有矫诏,不敢奉诏!”

    两个嫡子连同嫡长孙全都在京,赵王竟然仍是不低头!

    文华殿上,很少在人前发脾气的太子一怒之下,将赵王言简意赅的回信直接掷在了地下,随即对廷下的几个大臣说道:“孤以为二哥素来英武识大体,却不想这紧要的关头,他竟然是非不分,反诬朝廷明旨乃是矫诏!”

    尽管当初被贬被流放的景宽等人尚未回朝,但如今太子既然监国临朝,自然而然便有更多的臣子表示出效忠的意思。此时此刻,夏守义张节等几个重臣踌躇未语,后头都察院新升上来的一个右佥都御史却满脸激愤地开口说道:“赵藩和秦藩一样已有不臣之心!请太子殿下颁下令旨,立时令赵王世子入宫!他既然素来就有仁善忠孝之名,且看看他见到赵王这野心昭然若揭的回文,是个怎样的反应!”

    自己最消的事却有人代替说了,太子自然高兴得很,见群臣并未有反对,他当即看着身旁一个太监说道:“既如此,派人宣赵王世子入宫!”

    然而,大半个时辰之后,那前往赵王府宣召的太监却是灰头土脸地回了来,当着满庭大臣的面气咻咻地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赵王府大门紧闭,根本不放人进去~婢晓谕是太子殿下令旨,内中却是传话,道是世子妃所言,为防有人矫诏宣赵王世子入宫,赵王府从即日起闭门禁绝所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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