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将华夏大地盖上了一层银白。原野间残破的古城和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色都被这一片白色湮没,还原为混沌之初的苍茫。仿佛那些屠杀,那些破坏,从来就没发生过,今后也没有人会回忆起。至于史家,他们只会记录帝王和名将的封功伟业,至于垫在这些封功伟业下的白骨,他们没时间去关注,也不在乎。
几点粉红从茫茫的雪幕中倔强的探出来。那是早春的梅花,带血的冻脸迎着刺骨的寒风,在白雪中展示着生命的顽强。也许转瞬就零落黄泥,但它们毕竟曾经,骄傲地绽放过。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送信的蒙古骑兵们飞身下马,闪进路边的驿站。利落地从驿站里牵出另几匹良驹,身子一翻落于马上,紧夹几下马肚子,冒着风雪继续向北飞奔。
被强行派差的驿卒哆哆嗦嗦从马棚里走出来,抹去一把因为刚才怠慢被蒙古士兵打出来的鼻血,牵过被遗弃在门外的驿马,蹒跚着向驿站内走去。双脚迈过驿站的门槛儿,楞了楞,想起什么事儿般转出门来,望着蒙古骑兵消失的方向发呆。
突然,老驿卒笑了,仿佛看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哼着小调掩好了驿站的门。刚才那群野蛮的鞑子是从南向北去的,带着紧急军情。只要这驿道上的军情一天没断,就说明那个人还在抵抗,只要那个人还在抵抗,大宋就不能算亡国。
八百里军情,从福建一路送到大都。大元皇帝忽必烈接到战报,当时就掀翻了桌子,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站在高粱桥西边都能听见。(酒徒注,元大都的皇宫在今北京偏西,不在紫禁城)。
忽必烈无法不生气,歌颂大元朝武功的《平宋书》已经完成了三年,以灭宋为名进行的举国狂欢也过去了一年半,去年自己亲自降谕中书省,向海外各国宣布,宋已亡国,国都也改称杭州。可令人难堪的是,那个被宣布灭亡了的宋朝还倔强地存在着,飘荡于海上,愿意割地为臣属小国,却不肯接受覆灭的命运。更可恶的是那个大宋丞相文天祥,居然在被击溃倒后几个月内又爬了起来,一战而下邵武。
皇宫里的地毯太软,暴怒的脚踩上去,立刻限下一个大坑。敦实的忽必烈被自己绊了一个趔趄着,暴怒地跳起来,走到墙边抽出马刀,将地毯割碎,跺了几下,一脚踢进了炭炉。浓郁的烤羊毛味道充满了屋子,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得太监们想将地毯从炭炉里扯出来,又怕祭了皇帝手中的宝刀。涅斜着身子,贴着墙根,手脚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
“都给我滚,没有的奴才”,忽必烈以刀尖指着太监们骂道。小太监们如蒙大赦,抱头鼠窜而去,生怕跑得慢了,遭受与地毯同样的厄运。
“没用的东西,朕白养了你们”,忽必烈怒吼着,一刀复一刀拿面前不知摆了几百年,经历了几朝皇帝的紫檀木书案撒气。猛然一刀剁得太狠,刀刃卡进了木案中。拔了几下,没拔出来,皇帝的眼睛立刻冒出了红光。
“来人,将这个没有的书案拿出去烧了,这把刀拿去化铁”。伴随着忽必烈的咆哮,太监们“滚”进养心殿,手忙脚乱地抬走书案,更换新的地毯,更换新的炭炉。冷风透过毡门帘儿的缝隙卷着雪花吹进屋子,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烦躁的心也渐渐开始平复。
忽必烈发泄过了,倒背着手走到宫墙前。正对着他的那面墙悬挂着一幅比例偏差甚大的大元全域图,大都城画在图的中心,西域和海外各国群星捧月般围绕大都城,做俯首状。在这种人为改变比例的地图上,邵武军不过是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儿。但是,此刻这个小黑点在忽必烈的褐黄色的瞳孔中是那样的刺目。久经战场的他,凭借本能嗅到了千里之外的威胁。
不能让文天祥率领的抵抗力量继续存在,因为这支力量存在一天,天下的宋人就不会放心中的希望。而这不灭的希望,对于刚刚建立的大元帝国将是致命的威胁。伴随着蒙古军铁蹄而诞生的大元皇朝不稳定,抵抗之火不但江南,也塞外,包括蒙古人起家的哈尔和林一带,都是一个暂时平静的火山,随时酝酿着一次剧烈的喷发。
当年为了夺取汗位,忽必烈弃成吉思汗为黄金家族定下的约法而不顾,亲自带领南征兵马打进了蒙古人在草原上的都城哈尔和林,经历四年血战,将自己的同胞弟弟阿里不哥击败后毒死。这种霹雳手段告诉窥探汗位的人一个道理,实力就是一切。
谁的力气大,谁就可以不顾祖宗关于继承权的约法。黄金家族再不是当年团结在一起的一捆箭,而是一窝子互相敌视的狼。
如今的草原,西域的术赤系的子孙已经宣布脱离,再不受家族的束缚。西北,窝阔台的孙子海都也自立了伊力汗国,随时准备打着为阿里不哥报仇的名义挥师东进。哈尔和林一带,年老的蒙古贵族们虎视耽耽,只要忽必烈的行为稍有闪失,他们就会再次举行忽里勒台,推荐出一个符合他们理想的统治者来。乃颜、莫哥,凡是支持忽里勒台制度,且拥有黄金家族血统的人,都是上好的人选。
忽必烈需要盖世武功来证明自己比阿里不哥更适合这个汗位。所以在夺位后才大举南下,以近千万人的尸体铺平了一统天下的道路。一旦宋朝灭亡,就意味着他完成这蒙古人几十年未完成的伟业。面对背后那些蒙古贵族的指责而非难,忽必烈就可以冠冕堂皇的说一句,“我,黄金家族的继承人和荣誉传承者忽必烈,不经忽里勒台的推举而称汗,毒死同胞弟弟阿里不哥,为的是整个蒙古族的繁荣”。
对于崇昌武功的蒙古人来说,这踏平天下最繁华之所的功劳,足以掩盖破坏成吉思汗以来的约法,屠戮自家城池的罪过。
即使后人用忽必烈自己独创的蒙古方块字撰写历史,也会把杀弟逼宫的事情,描写成当年唐太宗杀兄逼父一样的小节,说不定还要加上对他当时如何刚毅果敢的描述。
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宋朝灭亡的基础上。所以,忽必烈宣布宋朝灭亡的消息才那样迫不及待。但前方将士送回来的战报显然让忽必烈大失所望,几路大军一齐南下,耗资数百万,非但没将南宋小皇帝捉来,反而延误战机,让文天祥死灰复燃。
腊月文天祥入邵武,阵斩新附军都督黄去疾。正月,文部大将邹洬窜入汀州,袭扰各地,汀洲府留守的新附军人数是对方数倍,居然躲在城中不敢野战。任由邹洬一个月内将汀州境内的银坑、金矿劫掠一空。福建副参政知事王积翁是个软蛋,带了两万人马去回夺邵武,走在半路上,听说土匪陈吊眼要进攻福州,慌慌张张掉头又跑了回去。离邵武最近的建武军统军万户武忠发来的奏折最有趣,居然说文贼窜入福建,作为江西将领,没有皇命,他不敢越境攻击,请忽必烈下旨定夺。
“笑话,朕下旨允许你越境攻击,你就敢攻击么”?忽必烈转过身,抓起统军万户武忠的折子,揉成一团,扔进了刚刚换来得白银炭炉里。绢纸奏折被木炭点燃,火焰照亮忽必烈鹰一样锐利的双眼。
忽必烈对那方那些新附军将领,既瞧不起,又放心不下。在他心目中,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打仗不在行,互相倾轧的手段却一个胜过一个。有他们在,早晚会把大元军旅的风气腐蚀得如宋朝一样糜烂。
去年宋将张士杰率部围攻泉州的时候,福州守将王积翁就私下里和张士杰麾下的将领眉来眼去,不发一兵一卒救援泉州。后来汉军元帅刘深上表弹劾王积翁私通敌国,王积翁居然振振有辞的说他是为了保境安民,迫于贼兵势大才不得以而为之。
“贼兵势大”,忽必烈看看王积翁的告急奏折,撇撇嘴,继续将这些无聊的说辞添进炭炉里当柴烧。“去年张士杰引兵十万,可以用贼兵势大做借口,几年文天祥不过几千人马,势头再大,还能大过福州城里数万官兵么”?
这些不忠于大元的墙头草早晚要铲除,只是铲除的手段,需要做得隐蔽些,否则无法再以高官厚禄诱惑那些抵抗者。忽必烈计划着,盘算着,从亲信大臣董文柄、达春等人上的条陈中寻找妥善的解决办法。眼下他需要消灭的,不仅仅是文天祥,还有那些新附军。
只要安排好先后顺序,安排好具体细节,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新附军和各地的抵抗力量彼此消耗掉,省却朝廷很多麻烦。
只是那样做,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目前灭宋的节奏也不太相符,并且文天祥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就像去年在赣南那样,差一点形成燎原之火……!
症结又卡在了文天祥这里,忽必烈叹了口气,猛然起了几分惜才之心。去年初,下旨征辟天下贤才,尚书右丞阿尔哈雅,中书左丞董文炳,淮东左副元帅达春,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淮西左副都元帅陈岩,交口称赞文天下之贤。可惜,这个能赢得对手尊敬的贤才,却不肯辅佐大元。
“万岁,留梦炎奉诏,在外边等了您多时了”,亲信太监见忽必烈情绪渐渐恢复,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宣他进来”,忽必烈没好气的吩咐。暂时把对局势的思考放在一边,舒缓精神,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准备听听留梦炎这个宋朝丞相对福建局势的看法。
带着一股冷风,留梦炎哆哆嗦嗦的从门缝边挤进忽必烈的寝宫。紧趋进步,跪在地上叩头施礼,“臣留梦炎参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来人,给留丞相搬个座儿”,忽必烈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像对其他大臣那样亲手去扶,只是吩咐太监给留梦炎赐座。
“谢万岁”,留梦炎又磕了一个头,站起已经无法直立的身体,斜斜地在太监搬来的凳子上蹭了一个角。昏黄的眼睛不敢和忽必烈深邃的双目对视,呼吸深一声浅一声,带着堵堵的鼻音。看来刚才在外边等候宣进的时间有点长,把老家伙冻得不轻。
看着留梦炎狼狈的样子,忽必烈心情稍稍好转。转头对着太监吩咐道,“给丞相上一碗参汤,暖暖身子。朕不是叮嘱过你们么,丞相一到,随时让他进来”。
“是”,贴身太监微笑着答应一声,跑下去安排人手准备汤水。虽然留梦炎在朝廷中挂了丞相的头衔,但对这个当过大宋丞相,又厚着脸皮应诏来当大元丞相的老不死,没人会给他应有的尊敬。把他放在门外雪地里冻一冻,是太监首领的主意。老家伙冻得越狼狈,大汗看到他的心情会越好。并且无论你怎么不待见他,留梦炎肯定不敢在皇帝面前告状。有这么一个活宝给大汗解闷儿,太监们何乐而不为?
忽必烈知道底下人的心思,也不愿意在这上面深究。对于真正的人才,忽必烈不在乎他们的民族与出身。但留梦炎这种既没有能力亦没有气节者,就是竖在朝廷中给宋人看的摆设。如果不是今天要了解一下福建各地新附军官吏的情况,他也不会召见留梦炎。
“谢万岁恩典,臣,不冷”,留梦炎感动又趴在了地上,额头在地毯上磕得砰砰直响。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单独觐见的机会,可以为新朝发挥一次“余热”,他已经激动了不止一个时辰。比起沸腾的心情,窗外的风雪算得了什么!
忽必烈扫了留梦炎一眼,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鄙夷,“起来吧,别跟个磕头虫一般。朕要的是你真心办事,不是这几个头”。
“臣鞠躬尽瘁”,留梦炎站起来,依旧贴个凳子边坐好。接过太监递来的参汤抿了一小口,却不敢多喝。小心翼翼的应对起忽必烈的问话。
大元皇帝忽必烈显然对这次谈话不甚尽心,东拉西扯地论了几句史实,谈了几句儒学精义,接下来就把话题放到福建新附军诸将的能力与性格品评上。
“那些将领能力都一般,所领皆为乡兵,并非当年亡宋精锐”见忽必烈半天没说正题,留梦炎试探着问道:“大汗,不知今晚宣老臣进宫,所为何事”?
“嗯,朕今天叫你来,是问一问福建新附军诸将的能力,还有文天祥这个人。”做了皇帝,忽必烈身上还保留了蒙古人的粗旷,将前线的战报拣了几份,一股脑塞进留梦炎手里,“朕听说他名气很大,想收服他为朕效力,丞相以为如何”?
“这”?留梦炎楞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目光落在手中战报上,却发现自己居然不认识上边的一个字,那些方块字像极了汉字,却比汉字凭空多出了很多笔画。老脸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惭愧,微微泛起了陀红。
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不喜欢自己独创的方块蒙古字,看到留梦炎对着战报发楞,忽必烈被漠北寒风吹出来的红脸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睛中慢慢浮起一丝寒意,说话的声音不怒自威,“这是朕命人创造的元字,难道丞相不认识么”。
“臣,不敢”,听到忽必烈语气不对,留梦炎腾的一下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回禀。“陛下息怒,臣刚才在心中仔细斟酌如何应对陛下的问话,一时失礼,并非有意怠慢。这元字看上去比汉字笔画多,更具神韵,只有万岁这样胸怀四海的人方能创造得出来,老臣日夜苦学,的确认得不多”!
明知道留梦炎在拍马屁,忽必烈心中依然觉得受用,火气消了,话自然也跟着柔和了起来,“嗯,文字上面,丞相还得下功夫啊,否则怎么做我大元丞相。坐下说话吧,不必老是磕头。朕来问你,福建王积翁、刘自立,循州的刘兴,梅州的钱荣之,还有李英,王世强他们几个,合力一处,能剿灭文天祥否”?
“臣不敢说”,留梦炎站在凳子边上,佝偻着腰回答,刚才被吓出来的冷汗,从花白的发稍上淌了下了,在地毯上留下了几点污渍。
蒙古人生来喜怒形于色,并且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忽必烈见谈笑间能把留梦炎吓成这幅熊包样子,自觉有趣,话里边带上了些许笑意,安慰道:“说吧,言者无罪,坐下说”!
留梦炎再次蹭着凳子边坐下,心中反复掂量如何说话才会不惹忽必烈发怒。与宋朝不杀士大夫的规矩不同,大元朝皇帝的脾气不好琢磨,翻了脸,他会把大臣直接推出去砍了,根本不需要定罪。按那些蒙古官员的说法,即使做了丞相,南人依然是南人,只有四等地位,命的价钱和一头驴子差不多。留梦炎既然已经委曲求全做了驴子,自然希望做头老死的驴。
“但说无妨,莫非你觉得文天祥比你更适合当朕的丞相么”,忽必烈等得有些不耐烦,手指不停地扣打着桌案。
“万岁恕臣无礼,王积翁、刘自立,刘兴,钱荣之,李英,王世强他们几个,手中的兵合在一起,也不是文天祥的对手。他们去打邵武,徒然送死而”!留梦炎考虑再考虑,终于决定实话实说。虽然这实话听起来不合圣意。
“送死”?忽必烈收敛笑容,正色问道:“去年你不是说,文天祥空怀书生血勇,并不知兵么”?
“与李(李恒)将军,张(张弘范)将军相比,文天祥的确称得上善战而不知兵。但比起王、刘之辈,却是用兵如神。况且福建、广南东路的那些新附军将领,原本就归文天祥节制,战场上两军未曾对垒,气势上已经输了三分”!留梦炎理解忽必烈想让新附军和文天祥斗得两败俱伤得的法,但难得有一次谏言的机会,他希望能给忽必烈留下一个正直坦诚,而不是趁势附炎的印象。“文天祥素有贤名,在士林中声望甚高。武将之中,亦不乏甘受驱使者。眼下他只占据了邵武一地,骚扰各州,还不足为患。如果他兵出邵武,少不得又是各地纷纷响应的局面。到时候王积翁等人顾此失彼,福建路的局面必然如去年的江西一般,瞬间被文天祥攻克大半,陛下欲除此患,非得遣一宿将,领重兵不可。”
“宿将?朕哪来的那么多宿将”,忽必烈一拍桌子,把留梦炎吓得又从凳子上溜了下来。眼下江南各地反抗的余火未熄,四川还有数将为大宋据城守土。大元的名将虽然多,依然调度不过来,况且调兵遣将,无一不是日耗万金。眼下日本没打下来,外界输入的白银越来越少,大元朝发行的纸币越发越毛,哪那么容易再调五十万大军过去?
留梦炎跪在地上,用力叩了几个头,装出一幅忠心体国的样子喊道“陛下恕罪,如不尽快解决邵武,久之,臣恐陛下养虎为患”。
“虎?朕现在就调一员上将去把老虎捉进笼子里”,忽必烈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知是瞧不起留梦炎,还是不赞同他对文天祥的评价。
“万岁圣明!”留梦炎不敢再多说,眼睛盯着地毯。天威难测,特别是这蒙古皇帝的天威,今天他可以让你当座上宾,明天就可以让你成为阶下囚。今天他跟你谈蒙汉一家,明天,他就可能一把火将家里的东西全烧掉。
“你告退吧,朕派蒙古军去,看他文天祥麾下的山贼硬,还是我蒙古的男儿狠”。
“臣尊旨”,留梦炎又磕了一个响头,爬起来,倒退着走出了大殿。冷风吹在他身上,脊背上湿淋淋一片冰凉。
熟悉从龙规则的留梦炎知道,表面上自己的话激怒了皇上,实际上忽必烈最后的决定,已经变相接纳了自己的谏言。这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成就,因为经过今晚,忽必烈对自己的态度必然会好转,说不定会时时诏问,让自己像当年在宋庭一样无限风光。
但蒙古军亲征邵武,那个文天祥是否能支撑得住呢。遥望着南方,想想投降以来所受的屈辱,两朝丞相留梦炎两眼一片茫然。内心深处,他也不知道,文天祥的破虏军和蒙古铁骑之间争雄,哪一方胜利才是自己所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