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两名差役押着王立进来,侯彝也不拐弯抹角,径直将空空儿取到的血手指拿给王立看,道:“这是自屏风脚柱上取到的王景延的指印,她杀了人,现已畏罪潜逃。王少府以前也是县尉,该知道律法如山,还请将实情相告为好。”
王立恂恂局促,虽然紧张,却还是颇为镇定,问道:“什么杀人?杀了什么人?我不明白少府在说什么。”
侯彝道:“王少府任命已下,前程一片大好,难道真要为一女子赔上身家性命么?”王立不悦地道:“侯少府这是什么话,我与景延只是同居,并没有成亲,即便是她杀了人,也不该连坐到我。”侯彝道:“如此说来,王少府倒是深谋远虑了。”
王立红了脸,讪讪道:“我倒是提过,是景延自己不愿意嫁我。”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况且你们并无实证,仅凭屏风脚柱上的一块血迹,怎么就能肯定是景延杀人?说不定是某日她弄伤了手,不小心按到了脚柱上。”侯彝道:“既是弄伤了手,还要将手按到脚柱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立道:“脚柱里放着房契,或许是景延去取房契时弄伤了手,弄也说不准。”他自知难以自圆其说,然而他熟悉律法,知晓要定罪须得众证,现在既没有死尸,也不够三人的证人数,甚至连嫌疑人王景延都没有找到,他只要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事情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侯彝道:“那好,我问王少府一句,为何要搬去亲仁坊客栈?”王立道:“那处宅子已经脱手卖掉,我当然要搬出来。”侯彝道:“我问的不是你为何要搬出来,而是你为何要搬去亲仁坊?你家不远处不是就有客栈么?为何要舍近求远?”王立道:“这是个人喜好,崇仁坊住得太久,我想换个地方。”
侯彝道:“嗯,王少府不肯说实话,我只能暂时将你留在这里,等找到王景延时再来对质。来人,将王少府收押下狱。”王立忙抗声辩道:“少府不能拘押我!本朝律法,不限有罪无罪,据状应禁者才予囚禁。敢问少府,本案‘状’在哪里?”
侯彝一时被问住,只得挥手命差役退下,道:“王少府,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行,我也不想为难你,你只须说出王景延的下落,便可无事离开这里,再也不会耽误前程。”王立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侯少府,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景延去了哪里。”
侯彝见他面容哀伤,不像是说谎,深感愕然。忽听得空空儿插口问道:“那人头是不是还埋在宅子里面?”王立接道:“是啊,你怎么会知道?”一言既出,才深悔不及。侯彝大喜过望,忙命人押了王立,与空空儿一起望崇仁坊而来。
却见王景延故宅大门紧锁,罗令则早已离开。侯彝命人砸开大门,冲了进去。空空儿直奔院中那块青色条石,却见压痕勒然,果然有搬移过的痕迹,回头一望王立,他脸如死灰,又是沮丧又是惊惶,深信自己的推测没有错,便站到条石一端,俯身搬住两角,大喝一声,将那几百斤重的条石掀了起来。顿时喝彩声如雷,数名差役齐声叫好。
侯彝道:“还不上去帮忙?”差役们忙一拥而上,从旁协助空空儿将条石挪开数步,这才放下来,那条石重重砸在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却见那条石原先所在之处的正中央有一小坑,刚好能容纳一个人头,土中血迹宛然,却是没有首级。这一下,不仅空空儿愕然,就连王立自己也十分惊讶,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一时间,院中静悄悄地,连声咳嗽都听不见。过了好半晌,侯彝才问道:“人头在哪里?”王立道:“我怎么会知道?”
正僵持间,忽有差役飞奔而来,道:“京兆尹召少府速去京兆府。”侯彝皱眉道:“又有什么事?”他虽不满京兆尹为人,却不敢公然违令,当即叫过一名差役低声嘱咐几句,命人押王立回万年县廨监禁,又对空空儿道:“空兄,天色不早,很快就要夜禁了,你请先回进奏院,我明日再来找你。”空空儿道:“好。”
魏博进奏院与王景延故宅在同一坊区,只隔了两条街道,空空儿到进奏院门口,却不进去,只向卫士交代了声,即赶在夜禁前来到宣阳坊杨国忠故宅。
门口站着个又黑又壮的胡奴,空空儿上前打听罗令则下落。那胡奴道:“罗郎正陪公主在菊苑赏花。郎君是来参加晚宴的么?”空空儿道:“不是,我有要紧的事来找罗兄。”那胡奴听说,便招手叫过一个小胡奴,命他带空空儿进去。
一路逶迤,果见厅堂高大,亭台精致,曲曲折折穿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一处花园,种满各种菊花,主要是黄、白及红紫三色,香气馥郁,沁人心脾。罗令则与那波斯公主萨珊丝带着几名仆人,正站在一大簇绿色菊花前指指点点。
小胡奴领着空空儿上前禀告,罗令则一见到他即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空兄,快些过来,同公主一道赏这‘绿牡丹’。”
空空儿见那球状菊花确实开得奇特,外部花瓣浅绿发黄,中部花瓣翠绿向上卷曲,心瓣浓绿正抱,光彩夺目,想来也跟翠楼门前的黄金印一样,是菊花中难得的珍品。他匆忙赶来当然不是为了赏花,当即肃色道:“罗兄,我有话要对你说。”罗令则道:“赏完花再说不迟,日头马上就下山了,快看。”
但见阳光一丝一缕地从花丛上移走,绣球一般的菊花渐渐由淡转浓,片刻后,花色变成浓艳的翠绿色,青翠如玉,晶莹欲滴,原来这绿牡丹竟是会随着日光变换颜色。空空儿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情形,一时间大感新奇。
萨珊丝娇笑道:“空郎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参加今晚的宴会吧。”也不理会空空儿是否愿意,转头道,“罗郎,你们先谈,我去前面招呼客人。”罗令则道:“是。”等萨珊丝带着仆从走远,才问道:“空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空空儿道:“罗兄将那人头藏去了哪里?”罗令则道:“什么人头?”空空儿道:“翠楼被杀的无名老者的人头,也就是被王景延埋在那块大玉石下的人头。”
罗令则道:“空兄如何肯定是我拿走了人头?”空空儿缓缓道:“因为你说过,若是我要帮助侯少府去抓捕那两名女子,你是一定不会赞同的,可见你是真心感激凶手帮你除去心腹大患。我在你的新宅子发现了屏风上的血指印时,你已经猜到王景延就是凶手,所以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将玉石下的人头取出藏起来,好为她脱罪。”罗令则道:“空兄,你说的事我无法承认。若是你有证据指认我是帮凶,要来抓我去官府,我也绝不会抗拒。”
空空儿摇了摇头,缄默良久,才问道:“死在翠楼里面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吧?不然何以罗兄甘冒奇险,助一个毫无干系的妇人脱罪。”罗令则笑道:“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回答,所谓好与坏,常常只在一线之间。”
满园的菊花明艳而幽静地绽放着,满园的芳菲如魅影般翩翩游走着。眼下的处境,这样的气息,给人带来一丝深远的恬静,却又有一线难言的伤怀。二人都不再说话,心绪不由得徜徉迷离了起来。恰在此刻,夜鼓声响起,天色渐渐幽暗了下来。
当晚空空儿终于还是留在了萨珊丝的新宅中,一是夜禁回不了进奏院,他早上支取的几吊钱尽数付给了郎官清酒肆和买毕罗的小摊贩,身上再无一个铜板,没有钱住客栈,二是这位波斯公主藏酒极丰,对空空儿这样嗜酒如命的人来说确实说难以抵挡的诱惑。
晚宴客人不少,大多是胡人,不过也有几位难得的贵客,譬如左金吾卫大将军郭曙,又如舒王李谊。
以波斯公主萨珊丝为首的一群人对李谊的奉承也可以看出这位皇子非同凡响的地位,原来再过两天就是李谊生辰,今晚的宴会是特意提前为他祝寿而办。只是这位舒王很是高傲,话也不多,对面前堆积如山的礼物没有丝毫兴趣,萨珊丝向他引见罗令则等人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到是护卫舒王前来的大将军郭曙看到空空儿后很是惊讶,不嘴角微微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未问出声来,大约是因为舒王在场的缘故。
当下舒王坐了上首,依古风分案而食,席地而坐,余人各分左右坐了几排,宴会终于在清扬柔和的琴声中开场,据说这是萨珊丝特意为李谊所作的安排,因为他不喜欢喧闹繁杂的歌舞场面。那弹筝的女子二十岁出头,削瘦清秀,—肌妙肤,衬着如雪的麻衣,更显得弱骨纤形。萨珊丝府中艳装美婢不少,然而与那女子一比,立时相形见绌。琴声一起,舒王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罗令则陪坐在萨珊丝身边,问道:“这位弹筝的娘子也是府上乐妓么?”萨珊丝笑道:“不是,我府里哪有这么清淡的人?偏偏名字也叫清娘,是临时从郭府请来的。”
李谊朝那弹筝女子望去,她正专心致志地埋头弹琴,皎皎素衣,纤纤玉指,勾划抚抹之间,自见一种沉静的风情。忽见她抬起头来,心头不禁一喜,然则她瞧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坐在最下首埋头饮酒的无名酒客。
当那弹筝女清娘抬头望向对面坐在一排胡人身后空空儿的时候,他也正将眼光转向她,他并不是有心要去关注她,这只是习武之人的一种本能。然则当二人目光一相遇,她即露出羞涩的神情,迅疾低下头去。空空儿却仿若发现了至宝,目光再也难从她身上移开。
忽有人拍轻轻了拍空空儿左肩,低声道:“这位郎君,郭大将军请你出去一下。”空空儿回头一看,是一名婢女,料来是郭曙有事要找自己,当即离席,来到花厅外。郭曙随即跟了出来,问道:“你是叫空空儿吧?翠楼那件案子如何了?”
空空儿心道:“这位大将军倒是有趣,他关注案情,不去问侯少府,倒来问我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大概已经知道我亦牵连其中,不得不追查真凶好还自身清白,到底是郭家的人,消息灵通得很。”当即答道:“听说京兆尹要亲自处理此案,具体情形,将军还要去问京兆尹才行。”郭曙道:“我已经问过京兆尹,现在是在问你。”空空儿道:“这个……”
忽听到西首墙角有轻微响动,转头一望,一条黑影倏忽飙了过去。郭曙顿时觉察,喝道:“来人!”他今晚扈从舒王出行,特意比平时多带了两队金吾卫士。当即有数名在四周警戒的金吾卫士奔过来,郭曙道:“去那边看看。”金吾卫士当即应命去搜索墙角。
郭曙见空空儿气定神闲,仿若无事般巍然不动,不由得一愣,道:“你倒是镇定。”空空儿道:“嗯。”忽听得堂内罗令则大叫一声:“殿下小心了!”随即有碗碟砸碎之声。
郭曙大惊失色,转身奔进花厅,却见两名身穿金吾卫士戎服的男子不知何时闯进了堂内,正各执横刀,一人攻向挺身挡在李谊身前的两名小黄门,另一人右脚被一名小黄门拖住,正举刀欲斩,一旁罗令则抓住座下蜀锦软褥,抢上前来迎上横刀使劲一绕,那蜀锦又软又韧,竟没有断裂。罗令则用这个笨法子将对手刀刃卷住,对方却也不肯松手,两下使劲争夺了起来。萨珊丝等胡人人数虽然不少,却尽是养尊处优、贪图享乐之辈,哪里见过这种刀光剑影的场面,或坐或站,早就骇异得呆了。
郭曙道:“有刺客!有刺客!”一边大叫,一边朝堂上奔去。话音未落,两名小黄门已倒在血泊中,刺客又举刀逼向李谊。李谊刚及从锦褥上爬起,手无兵刃,连退两步,背后即是屏风,眼见无路可逃,刀光霍霍,近在眼前,刹那间冷汗直冒。但他毕竟出生在皇室,又年过中年,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泾阳兵变时也曾亲自提剑为德宗皇帝开路,死到临头时,疑虑反倒战胜了恐惧,死死瞪着那刺客脸上的傩神具,心道:“到底是谁要杀我?是太子么?除了他还会有谁?”
忽听见破空之声,一件黑乎乎的物事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正好砸在那刺客后脑上,发出“珰”地一声脆响,原来是个空酒壶。刺客吃痛之下,呆了一呆,顺势向前一扑,左手扯住了李谊手臂,右手挥刀往他颈中抹去。李谊“哎哟”一声,使劲一甩,竟然又甩脱了刺客。郭曙已经赶到,扬刀朝刺客背上砍来,他虽然并无赫赫战功,年青时只好嬉戏狩猎,但毕竟将门虎子,郭家刀法一起便见威力。那刺客听到风声,识得厉害,旋身一挡,姿势极是娴熟,显是员沙场老将。
郭曙一愣,问道:“你是谁?”那刺客却是不答,见外面呼喝声大起,大队金吾卫士涌了进来,料来今夜再难以得手,忙吹了声口哨。
另一名刺客脚下被小黄门死命抱住不放,手上则继续与罗令则争夺兵刃,仿若市井之徒抢夺财物,情形煞是可笑,闻声便松了手。罗令则正出大力夺刀,“哎哟”一声,仰天摔在地上。
郭曙抢过去挡在李谊面前,喝道:“将这二人拿下了。”金吾卫士发一声喊,正要围上去,只听见外面铜锣声大起,有人高喊道:“失火了!失火了!”胡人爱惜财产胜过生命,失火可比刺客重要多了,这才惊醒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去。
那失去横刀的刺客一脚踢开小黄门,从怀中掏出一根竹筒来,一扯即燃,向金吾卫士甩去。忽听得空空儿叫道:“那是霹雳山鬼,有毒,快些让开!”愕然间,竹筒已在卫士脚下“砰”地一声炸开,原来是个爆竹,本身威力并不大,然则顷刻间黄烟滚滚冒出,稍近者立时呼吸艰难,扔掉兵器,双手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众人这才知道黄烟有毒,纷纷退开。郭曙急忙护着李谊往侧门退去。那刺客又掏出一根竹筒,专往人多的地方扔去,刹那间毒烟弥漫,场面一片大乱。
那两名刺客趁机并力一冲,跟在胡人身后,轻而易举地冲出花厅。空空儿正站在门边,只用衣襟捂住口鼻,并无任何出手阻拦之意。那扔出爆竹的刺客却特意停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从容离去。
那弹筝女清娘一直凝神关注堂内情形,见李谊已经退出花厅,毒烟渐渐扩散开来,慌忙抱了筝往外面跑去。空空儿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见她一动,立即跟了出去。
走进回廊,清娘停下来问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颜色如玉,却是冷若霜雪。空空儿道:“我以为娘子自己知道。”清娘脸现愠色,道:“我不知道,你也别再跟着我。”空空儿道:“那好,两日后乐游原上见吧。”清娘一愣,道:“什么?”空空儿道:“你那位同伴约了我三日后在乐游原上见面,你不知道么,玉清姊姊?”
原来空空儿自清娘望向他那一眼时,便本能地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很像那晚在翠楼要杀他的蒙面女子,到后来见她在危急关头飞出酒壶砸中刺客,露了一手功夫,心中愈发肯定,只是想不到她竟然是郭府的乐妓。
不料那清娘虽被识破身份,反应却很是奇怪,只淡淡看了空空儿一眼,随即又朝前走去。空空儿见她不理不睬,微一迟疑,又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到得大门,门口却是聚集了不少胡人,吵闹不止,都是因为金吾卫士封锁了大门,不准人出入。
见此情形,清娘只得又停下来,回头问道:“你去乐游原做什么?”空空儿道:“归还娘子的玉佩。”清娘道:“我没有丢什么玉佩,郎君怕是认错人了。”空空儿道:“那好吧,抱歉。”
两人都不再开口。只见许多人在院里来回乱跑,起火的房屋在最西面,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又等了一刻,门外马蹄声、人声、奔跑声、号令声不断,越来越多的金吾卫士赶到,将萨珊丝的宅子重重围了起来。舒王在金吾卫大将军的眼皮底下被装扮成金吾卫士的刺客行刺,明天肯定有许多人要丢官丢职,人人只盼能抓住刺客,好将功折罪。所有仆人、婢女、客人都被聚集到一处厅堂中软禁了起来,空空儿的随身长剑也被收去。只是不见罗令则,也不知是混乱中离开了这里,还是因为营救舒王有功格外受到优待。
内外搜捕,扰攘了一整夜,整个宣阳坊都被仔细查过,却始终未发现刺客踪影,只在萨珊丝的菊苑中找到了四个傩神面具,想来刺客早就脱下面具,混在金吾卫士中逃脱了。可既然有四个面具,表明该有四名刺客,为何行刺时只有两人露面呢?
到天亮时,有名中郎将进来,一一核验过身份,才将众人放走,唯独留下空空儿,道:“大将军要见你。”
带着空空儿重新回来昨夜宴会的花厅,只见杯碟遍地,一片狼藉,黄烟虽早已消散,堂中还是有股呛鼻的气味。好在这种毒烟只是令人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并不致命。
郭曙依旧一副从容气度,正立在堂下把玩空空儿的长剑,见他被带进来,将剑入鞘插好,叹道:“出鞘锋芒毕露,入鞘则朴实无华,当真是一柄好剑。”又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知道这柄剑的来历?”空空儿道:“听说名叫浪剑,产自西南的浪诏部落。”郭曙道:“不错。玄宗皇帝在位时,为了牵制吐蕃,暗中支持南诏统一了云南,浪诏被灭,南诏王特意向玄宗皇帝进贡了这柄浪剑,表示感激之意。这是柄精利之剑,中原仅此一柄,本该收藏于皇宫内府之中,又如何到了你手里?”空空儿一时沉吟不语。
郭曙道:“你不愿意说,我来替你说,昔日安史之乱,安禄山占据长安,得到了这柄浪剑,又将它赏赐给最心腹的爱将田承嗣,也就是你所效力的魏博第一任节度使。至于后来田氏为何又将浪剑给了你,则非我所能知晓。不过,你不觉得你带着这样一柄大有来历的长剑在长安城中四处招摇很讽刺么?”空空儿缄默许久,才道:“是,我错了。不过这柄剑是我义母所赠,还望大将军归还。”郭曙道:“义母?嘿嘿,久闻藩镇时兴以养义子来养士,今日亲见,方知传闻不虚。”空空儿无言以对,只能闭口不语。
郭曙问道:“空空儿,你认识刺客,对么?”空空儿道:“不认识。”郭曙道:“那么你该知道舒王年青时曾任兵马大元帅,负责率兵讨伐反叛朝廷的魏博第二任节度使田悦,与魏博结下了大梁子。”
空空儿当即会意郭曙话中暗示之意,无非是说自己认识刺客,说不定与刺杀之事牵连,说不定行刺的背后主使就是魏博,他个人生死荣辱事小,一旦朝廷与藩镇矛盾激化,导致兵戈相向,那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忙道:“回大将军话,我确实不认识刺客,不过因为久在江湖,识得其中一人的手法。”郭曙道:“他是谁?”空空儿道:“黑刺王翼,那内含毒烟的爆竹名叫‘霹雳山鬼’,是他的独门利器。”郭曙道:“你可知道他的长相?”空空儿摇了摇头,道:“他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刺客,有‘兀鹰’之称,据说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死了。”